白芷撇撇嘴,她有个小爱好,郡主虽会女红并且非常擅长,但并不喜欢,没有必要的时候,连根针都不愿意拿,有些女红活计便由她来做,她这些年绣了不少手帕荷包,最喜欢做的便是在她家郡主各种小物件上头,绣上一朵芙蓉花。
她又瞥见自家郡主对着那方帕子温柔一笑,身上忍不住一阵阵寒。
过了好一会儿,她算好了时辰,将一直装在水壶中的药倒在了茶杯中,“郡主,该喝药了。”
阮梦芙手一顿,“不了,这样干干净净什么花样都没有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她见物思人,她总觉着这白娟上头有一股淡淡地的清香,虽说不出是何种香味,闻着叫人心神宁静。
阮梦芙皱着眉头,“这药还要喝多久。”她好像从京城出发开始便一日三次的喝着这药,若不是今日这马车因为关的严实,有些烦闷,满是这药味,她都快要当做习惯了。
白芷镇静的将药端到她跟前,又拿出蜜饯来,“这是出宫前,殿下吩咐的,边城干燥,这副药喝下去清热皆燥。”
“是。”
白芷点点头,大箱子都在后头的马车上,此时先记下之后再去改也行。
她闲来无事,又瞧着她家郡主手中的白娟,“郡主,这帕子上头什么都没有,奴婢给上头绣朵芙蓉花如何?”
“幸好我叫你收拾的衣裳都是藏青色一类的,若全是这月黄纱,每日得换几次衣裳?”阮梦芙低头看着裙上的灰尘,庆幸她自个儿好歹看了一回地方图志,衣裙这些带的便都是颜色深一些,便是沾上了灰尘也不容易叫人瞧见,在这地方,失了仪态,丢的可就是皇家的颜面了。
“对了,准备的那些见面礼礼单在何处?”离边城越发近了,她多少得看看礼单合不合适,若不合适,还得再改。
阮梦芙点点头,她就在这小小的一角中瞧见了外头漫山遍野的黄沙,有风吹过,那黄沙就被卷进了风中,而马蹄也深深的陷在了黄沙里,她们方才走过的痕迹眨眼间已消失不见。
黄沙飘在空气中顺着这一丝缝隙飘进马车内,她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沙子像是卡进了喉咙里似的。
“但愿吧。”阮泽见她憋得脸色古怪都不曾说过一句担忧的话,也不生气,再往前走了两个时辰,他下令,叫队伍停下。
外头风声呼呼作响,吹着车窗帘子也哗哗响,阮梦芙被这风吹着有些冷,又觉着像是有东西跑进了眼中,她忍不住伸手去揉,将眼睛都揉红了,流了眼泪,方才觉着清明。
阮泽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她,声音中带着些凝重,想来是他同阮将军父子之间感情很深,“伤的倒是不重,只是牵扯着前两年的旧伤,这回恢复的便慢些。”
白芷忙将各处青帷放下,拿着一张手帕擦着方才那一小会儿飘进来的一层薄沙,“边城的风沙可真大啊,郡主。”连衣裳上头都有些沙子,白芷擦了好一会儿方才擦干净。若是在宫中,不,别说宫中,便是在京城各个街道,按时都会有人洒水除尘,人走在街道上头,连鞋面都不会怎么染尘,更别提衣裙了。她家郡主哪日穿的衣裳不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将军府上,可不止只有阮将军和阮泽二人。
“将它加到礼单里面。”
“在这里。”白芷从箱笼中找出礼单。
阮梦芙看过,看到胭脂水粉时,顿了顿,“我记得这回来,我带了一枚长命锁可是?”
阮泽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她的马车前。
“你将车窗关好,这段路风沙大。”阮泽只留下车窗帘子的一角嘱咐道,他手上还拿着一张油布,看着便是要将马车各处给密封严实。
阮梦芙这才点点头,捏着鼻子将药给喝了,满嘴的苦味。
白芷拿起她手中的白娟就要替她擦嘴角,阮梦芙一惊,“别用这个。”
“诶,好。”白芷忙换了一条新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前行进着,外头风吹着油布哗哗作响,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了些睡意,白芷见她要睡了,拿上一旁放着的毯子轻轻给她盖上,见她手中还紧握着拿方帕子,她伸手想取下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郡主将这帕子看做了宝贝,她还是别动手去碰了。忽而她心里头又泛起了一阵酸,她和郡主自幼待在一处,虽是主仆,更像是玩伴,郡主从前什么东西她都碰的,偏偏那满柜子已经褪色了的青草编织的兔子、小猫、小狗,她都碰不得,对了,如今还要算上那一盏宫灯和这一方帕子。
“也不知律少爷是给郡主失了什么咒,哼。”白芷冷哼了一声,决定对千里之外的某个人记上一笔。
坐在马车上,行在沙漠中这两日,阮梦芙是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边城的艰苦,她们出关前还灌了许多水,到了这个时候,竟快要不够用了。
那些沙子不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是不经意就在马车一角瞧见。
“郡主,再走半日就要入边城了。”外头有人隔着帘子吼了一声,带着些因为干渴而产生的沙哑。
“知道了。”
“郡主,可要喝水?”白芷拿着水壶晃荡,里头剩下不过一二。
“不了,你喝吧,我方才喝了药,此刻也喝不下水了。”阮梦芙听着她声音也哑了,便推掉了。
“幸好,还有半日就要入城了,不然咱们的水也要不够了。”
“这边一路上连口水井都不曾见到,也不知道入了城会不会好些。”
阮梦芙听见这话,有些忧愁,她从前没想过有一日连水都要学着省着用,边城之行,到底是她想的简单了,也不知道她母亲和她舅舅知不知道这边城是这般的景象,自出了关之后,就从来没有见到一片一片的树林,从前不觉着绿叶有多叫人心生欢喜,等看够了金黄色的细沙之后,便也开始期待着看见一些别的颜色。
“百姓群居的地方,至少水源还是有的,白芷你不用担心。”
白芷听见这般笃定地回答,放下心来,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边城的干燥是将马车捂严实了都挡不住的,她摸着自己的脸都觉着粗糙了不少,哪儿有待在京城时的那般水润。
彼时,年易安追上了西下的特使图,此番带队之人乃禁卫军副都统,杨林,此人年过四十,不苟言笑,见到他这般小辈,向来是连个正眼都不会给的。
何重要先行一步前往滇西,他便一个人归队,不曾停歇直接走到杨林马车旁,“大人。”
杨林坐在马车中,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曾动过,只是冷不丁地隔着帘子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妥了?”
“是。”
“行了,下去吧。”
年易安应了一声,骑着马回到了十四军的队伍中。十四军中皆是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郎,此刻不知为何各个都低着头骑马前行,半点儿不见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吴策见他回来,“杨大人可有夸你办事得利?”
年易安皱了皱眉,“发生了何事?”
吴策撇撇嘴,特意离他近了些,“几日前你出发前去平宁城取何家的丹书铁券,也不知道小六儿做错了什么,竟被杨大人看见了,叫他到军前大声斥责了一回,还叫他若是目无军纪,就滚回京城,别跟着西下丢禁卫军的脸面。”
“这不,你走之前咱们的任务是押送圣人送去滇西的赏赐,现在好了,咱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跟着队伍走就行了。“吴策越说越气,大概是主心骨回来了,他想着要将这几日来所有的怨气都给出了。
年易安看了周围一眼,“小六,你说。”
“老大,我真的没有胡说,那日是杨大人麾下禁卫叫我去喂马,我见那马儿有些不对,便说了两句,谁知道这话传到了杨大人耳朵了,便将我拉去训责了一顿。”
“阿律,你不觉着这是那姓杨的故意的?他就是瞧咱们十四军不顺眼。相马术乃小六家传之学,小六一眼就能看出马匹好坏,怎么就叫做盲目自大了。我第二日偷偷去看过了,那匹有问题的马已经被处理了,不知去向。”
年易安低头思索了一番,“不管人前背后,你都对他客气些,有些称呼别随口而出。”
“这儿就咱们几个十四军的,我发发牢骚怎么了,咱们成了尾巴骨儿,离前头耳朵远的不得了,怕什么。”吴策对着前头一群人翻了个白眼。
年易安皱着眉头看向前方,十四军是他师父,也就是吴统领一手操办的,皇帝也默许了,甚至这支分部一开始是顾承礼提起要办,只是他不好出面,便全权交给了吴都统。可总有人是瞧不惯的,毕竟一群十四五半大小子,没训练过几年,就已经独成一支,还能跟着办差叫那些熬了多年都在一官半职上头无法前进一步,也不能在皇帝跟前露脸的人来说,如何能叫人心服口服?
从他见到杨林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人,不好相处。
“此次西下一行,杨大人是特使,你若当众将马有问题指出来,是在打他的脸。”
“给大家都说说,十四军日后说话行事皆小心些,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小六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便将缰绳一拉,去同别的几个传话。
“他就是瞧不惯咱们,也有可能是瞧不惯我大伯。“吴策还是气得很,他们这回若是半点儿差事都没捞着,简直是白走这滇西一趟。
明明出发前,太子还特意嘱咐,十四军刚立,其余十三军都瞧着,自当要将差事办的漂亮才能服众。现在好了,他们像是去滇西郊游一般,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回去丢的可不只是吴都统的脸,连太子的颜面也会因为他们办事不利而丢光。
吴策手摸着下巴,又凑近了些,“阿律,你不对劲。”
年易安看都不看他,“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刚刚脸上带着笑?”
年易安嘴角动了动,语气平静,“你看错了。”
“咱们十四军都这样了,你怎么笑得出来?”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吴策嘟囔了一回,要不是还有军纪,他这会儿都想找人打一架了。
年易安摸着怀中藏着的玉佩,“我想,我大概知道要如何将差事夺回来了。”
吴策眼前一亮,他身旁这人瞧着可是一派正经人,又闷嘴葫芦一样的君子,其实实则是个满肚子坏水,做事心狠手辣,绝不留情之人。
年易安突然转过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吴策大惊,“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们来往这么多年,我有多正直善良,你忘记了吗?”
年易安轻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正直善良全靠他前几年好好将人教训了一回。
吴策毫无廉耻的自夸了一回,忽然瞧见对方身上有一条粉红穗子,待他要细看时,那穗子又被人藏进了怀中。
“不是吧,你竟然喜欢这样娘们兮兮的东西。”
年易安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叫人闭了嘴,再不说话。
“阿嚏。”阮梦芙小声打了个喷嚏,瞌睡便也醒了。
“郡主,怎么了,可是冷?”
她摇摇头,“我觉着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坐了一天车,想了好多剧情,可惜实在没时间了,就这么点儿
明天见
阮梦芙点点头,她也不知该做何表情,说来阮将军是她亲父,她这会儿听见这话就该做出一副孝顺女忧心长辈的表情来,她憋了好一会儿,却做不出这表情来,她只好说一句,“此次太医院专擅内腑疗伤的太医也随行,定会将他的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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