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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命令三司审理此案,
谢皇后和英国公府还未真正倒台,谢元瑜又还有世子头衔,查案的人倒还顾忌着他的身份不会上刑,但各种轮番审问却是少不了的。
从他和兰笙初见开始,到重逢之后的所有经历,这其中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床笫之间的私语也被要求复述的清清楚楚。
因为很有可能在他的言谈间就泄露了许多大魏这边的军情机密。
对于谢元瑜来说,这也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痛苦。
等到审讯结束被放出来后,宫里对谢家的处置也下来了,如英国公所猜测的,爵位得以保留,南疆兵权被裁撤。
另外降下旨意,英国公之子谢元瑜,误信奸细酿成大祸,今褫夺世子之位,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听到这旨意后,最先不可置信的就是国公夫人,若非那份爱子之心支撑着,险些就要晕过去,紧紧抓住英国公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元瑜是你唯一的儿子啊,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谁来继承国公府。”
英国公闭了闭眼,沉声道,“谢家另有旁支,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另选嗣子继承国公府。”
谢家数代基业要交由旁支嗣子继承,英国公心里又能好受几分呢,但是圣旨难违。
国公夫人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若是过继旁支为世子,那元瑜在府中又有何立足之地,“我们去求一求皇后娘娘吧,她那么疼爱元瑜,肯定不会……”
“你休想进宫向皇后娘娘求情,”英国公狠狠瞪着她,甚至带上了几分战场杀气,“毁了他一个便罢了,不要再连累了谢家和宫里的皇后娘娘。”
他看一眼谢元瑜,失望道,“这是他自己犯下的错,就该自己承担。”
谢元瑜沉默地听着这些话,最后扶住了大受打击的国公夫人,声音略哑道,“母亲,不必再为我多做什么了。”
这段时日,朝堂之上弹劾谢皇后和英国公府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除了现在的罪状之外,还多了众多似是而非的罪状。在英国公府最风光煊赫的时候,就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也多是趁机打击谢家,想将这大魏京城第一权贵世家狠狠踩下去。
宣平侯倒没掺和进去,只上了一份折子,请旨退婚。
然而谁也不能说宣平侯府是落井下石,谢世子行事如此荒唐,之前有谢皇后护着,宣平侯才迟迟不能退婚,现在一看还是中了敌国细作的美人计,这样的女婿谁家敢要。
皇帝对宣平侯府也有些愧疚,思及他家长子夏文卿还在抓捕南楚细作势力上有功,便毫不犹豫准了这退婚折子。
这婚一退,李氏就马不停蹄地搜集着各家青年才俊的名单画像,还想着去上香祈福,好洗一洗晦气。
她对朝堂上了解虽不多,却也知道与敌国细作牵扯乃是大罪,谢家这次不但丢了重要兵权,连家业都要拱手让与旁支了,可以说是大受打击,一落千丈。
李氏对英国公府没什么好同情的,只庆幸自家闺女没有陷入那个火坑里头,不然想和离脱身都难了。
宣平侯从儿子那里倒是知道一些,最初是清儿发现南楚细作的踪迹,也是因此才那么决绝要退婚。心中安慰的同时也是想着要为女儿找一个比那谢元瑜好上十倍百倍的夫婿。
这日,洛乔收到了端郡王的请柬,邀请他们兄妹二人至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正好洛乔也被李氏各种推荐相亲给缠烦了,一口就应下了。
再见到端郡王,一身浅蓝长袍,束深青色玉冠,风姿卓朗,光彩熠熠,一看便是皇亲贵族的打扮。
这家酒楼先前洛乔闲逛京城的时候也来过,另外要定这样的贵宾雅间,似乎还要验过名帖有一定的资格。窗户还正对着后花园,景致甚好。
许是顾虑到有洛乔这位女客,并未上酒,但奉上的茶水也是极好的。
“这里新来了几个江南的厨子,擅做淮扬菜,不知道夏小姐喜不喜欢。”端郡王眸子亮晶晶的,似是带着些期待。
洛乔微愣,“郡王殿下认识这家酒楼的老板?”
齐白皙俊脸微红了一红,“这家酒楼便是我开的。”
宗室虽少有掌重权,但在经商营业上也约束甚少,尤其是齐这种与皇位继承没什么关系的宗室,皇帝为昭显仁德宽厚,在财物方面也很大方。
夏文卿先问候了下端郡王的伤势,齐回道,“早已没什么大碍了。”他还摇了摇头,“说起来我躺在府里养伤,夏大人和夏小姐在外辛劳,到最后反而是我白白占了夏小姐的一份功劳。”
洛乔借用了端郡王的名头行事,许多功劳在向上汇报时自然是记为端郡王的。
齐似乎怕她不高兴,还连忙道,“待我向陛下汇报时,定会禀明陛下论功行赏。”
洛乔浑不在意道,“端郡王若有心,不如为我兄长多美言几句。”她又不入朝为官,要这些功劳也没什么用处。
齐眉眼间带着笑意,“一定的,夏大人此番立下大功,陛下也会提拔一番的。”
用过膳后又说了会儿话,期间齐还推荐了他在城外的马场温泉山庄,还有芙蓉园的画舫等等,洛乔不禁感叹,若是真要享乐游玩,端郡王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等到他们出了雅间要下楼时,却听见楼下的争执喧闹声。
夏文卿仿佛有些不确定,面上带着迟疑,“那是……谢元瑜?”
洛乔看了过去,也明白了兄长为何迟疑,与她上次所见到的谢元瑜,对方判若两人,和从前的形象相差太远,人似乎清瘦憔悴了许多,原本湛然若星的眸子此时已变得十分暗淡,身上更是再也不见之前的傲气,甚至竟然还会被一群纨绔子弟围堵在中间。
谢元瑜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
自从他被废世子之位后,父亲为着圣旨已经着手在族内旁支中挑选嗣子了。
而就算他想选择年幼不知事的,也要考虑自己年过半百,还能否撑到后者长大顶立门户,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谢家都要从京城上层贵族世家中掉落下来了。
可选了年纪稍长的,与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同样已经成年的谢元瑜又该如何自处。
为这事谢母与国公爷整天争吵不休,她一心想求助皇后,好挽回谢元瑜的世子之位。
谢元瑜见到因自己缘故害得家里不得安宁,羞愧不已便出了国公府,随便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家酒楼想要买醉,结果遇到些纨绔子弟,对他奚落嘲讽不已。
“这不是谢元瑜么,瞧他那可怜样,啧啧啧。”
“以前谢元瑜仗着有谢皇后护着,对谁不是目中无人。”
“现在也是活该,谁会将一个青楼女子还是敌国细作的女人带回家,还闹着非娶不可。他被废了世子之位,还被陛下下令终生不得为官,注定翻不了身了。”
“连谢皇后都失了中宫之权和凤印,被陛下禁足一年。宫里现在不是贵妃娘娘做主么,还未恭喜吴大公子呢,您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哪是什么废人能比的。”
“哈哈哈哈哈……”
若是只说他,谢元瑜也就忍了,但听他们还提及姑母谢皇后,甚至嘲笑姑母的处境,谢元瑜不禁气血上涌,立刻和他们扭打在了一处。
作为国公府培养的继承人,谢元瑜自然也是文武双全的。只是架不住对方人多,还有家仆侍卫。
那些纨绔子弟也不怕揍了谢元瑜如何,一个被废了世子之位的庶人,只要顾忌着谢家还在,不打死就够了。最后是酒楼的人出面阻止,加上京兆府的捕快来了,这场斗殴才及时停了下来。
“端郡王殿下,夏大人。”
听见这话时,谢元瑜抬头也见到了熟悉的面孔,他也没想到会让夏清如见到自己这般狼狈又难堪的样子。
齐温和说道,“夏大人和夏小姐先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夏文卿微微颔首,这种事不归他管,而他也不想多理会,便带着小妹先行离开了酒楼。
只是没走出多久,脸上还带着些伤痕的谢元瑜就追了上来。
他看着洛乔,眼中似是愤怒怨恨,又有些其他的复杂情绪,“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英国公府因为牵扯南楚细作而获罪,而夏文卿也因将京中南楚势力连根拔起而立下大功,两相联系起来,谢元瑜自然有这样的想法。
洛乔轻笑了声,“谢元瑜,你高看自己了。”
她笑意变得冷冽,“我只是不想你做的蠢事,连累了我家。”
“我对你说过,有些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怪不得谁,是你识人不明,口口声声看重情义,到头来成全的是一己之私。本来就不该牵连他人,该是你自己来承担这个后果。”
这些言语仿佛利刀扎进他的心口,谢元瑜脸色变得苍白不已,家族元气大伤,父亲的失望,母亲日夜垂泪,还有姑母在宫中的艰难处境,一切都像是重重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他回过神来,夏家兄妹早已离开。
他之前还妄想借助与夏清如的婚事,保下他所谓的心爱之人。如今才真正明白了,她根本看不上他。
谢元瑜步履踉跄地走着,既不想回国公府,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失魂落魄的他完全注意不到周围,忽然后颈一痛,陷入黑暗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