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已然先斩后奏从端郡王那里得到了参与此事的职权,再‘说服’夏文卿也不是什么难事。洛乔不过是当着他的而将府里的护卫全都撂倒了一遍。

“我想，”洛乔轻轻提了提手中的长剑，笑了一下,“比起文弱的兄长来,我更有自保之力。”

夏文卿：“……”他是被鄙视了么。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小妹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厉害的身手。

洛乔十分坦然道，“我学了几年,天赋异禀,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一瞬间夏文卿还真忍不住就相信了。

他知道小妹不似其他柔弱的闺阁小姐，也曾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当时关注点只在于小妹对某个混蛋一片痴心,至于结果如何，除了偶尔骑射打猎，也没有什么时候需要侯府金贵的小姐展露武艺的时候。

或许他家小妹真的是天资出众,以致于连他身边武功最高的缇骑护卫都在她手下过不了几招。

夏文卿也不是什么真正刻板固执的人，震惊之下心中的反对之意也消散了大半，轻咳了一声。

她目光一如既往地干净澄澈,如一眼见底的山涧清泉，丝毫看不出威胁之意来,只是笑问着他：“兄长还有什么异议吗？”

夏文卿无可奈何。

洛乔收敛笑容,正经道,“此事并非我故意胡闹,而是我怀疑兄长遇到刺杀,与我有关。或者说幕后之人是冲着宣平侯府来的，兄长总不能让我置身事外。”

“你是说……”夏文卿也是心思聪慧之人,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叫兰笙的女子。”

其实若不是牵扯到执掌军权的后族英国公府，又暂无确凿证据，夏文卿派往南疆的人也尚未回来，否则他早就上门拿人了。

而且一个处理不好，非但不能将南楚细作势力全部抓出来，还可能令夏家落个不好，与谢皇后还有英国公府真正成了死敌。

小妹与谢元瑜的婚约尚未解除，再一联系后者与那疑似南楚细作的青楼女子情投意合的传闻。

夏文卿不是那种粗枝大叶不懂后宅争斗的男子，在大理寺为官接触过的刑狱案件不知凡几，也深知女子的嫉妒心重起来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只是这一切暂时猜测罢了。

洛乔微微笑了笑，“试一试就知道了。”

谢元瑜伤才刚好了些，就发现心上人兰笙在府里受冷待，还没等他发作一通这些仆婢，英国公就撂下话来要将兰笙送走。

现在命妇官眷们都不满谢皇后看重一青楼女子而轻侯门贵女，哪怕对谢世子的救命之恩吹得再大，也让自恃身份地位的她们感觉到了被冒犯。

再有后宫妃嫔在外而的娘家家族背地里的推波助澜，即便陛下已经对谢皇后做了惩处，也没能挽回皇后在朝野间损失的名声。

为了谢皇后，也因为受外而非议，英国公决定将兰笙送到别院去。

若不是还顾及着儿子，英国公都恨不得立刻让这个有损他们家族名誉的青楼女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谢元瑜当然反对不已，但奈何他还只是世子，而非真正国公府的主人。之前他能与父母相对抗的最大靠山――皇后姑母，也因为他的事被罚禁足宫中，难以再帮到他。

为了不让兰笙被送走，谢元瑜只好向父母低头，亲自到宣平侯府赔礼道歉。

英国公夫妇说了，若是宣平侯府肯答应婚事，兰笙才能留在国公府里为妾。否则为了谢家的名声，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京城。

兰笙也没想到重生之后处处不如意，先是刺杀夏文卿失败，自己更是难以在国公府待下去了。

国公府众人变脸变得太快，明明前世什么事都没有，这一世仅仅是有些影响，他们便要将她送走了。

若是她真的被远远送走，再想回到国公府恐怕就难了，就是连南楚细作势力也帮不了她，毕竟他们也不能左右英国公夫妇的决定。

兰笙心下暗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次她没有听南楚那边的话刻意避孕，毕竟她可是要做未来的英国公夫人的。可是与谢元瑜相处的时日太短，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然倒是一个重要的筹码了。

但即便改变不了夏清如为妻，她为妾的结局，她也不会叫夏清如那样轻易地嫁进来。

宣平侯与李氏见了谢元瑜，也没有任何好脸色，只是顾及着英国公府和谢皇后，到底没有做出将人赶出去的失礼举动来，让人奉茶伺候着。

可就算是谢元瑜低头道歉，宣平侯夫妇也是反应冷淡，油盐不进。连皇后施压，他们都敢硬扛着，何况是谢元瑜区区一个小辈。

当提及夏清如时，李氏淡淡道，“小女顽皮，还在外而玩着呢，世子还是先回去吧。”

以谢元瑜骄傲轻狂的性格，向来是受不了这样的冷淡难堪的，换作以往，早就甩脸走人了。可现在想到柔弱可怜无依无靠的兰笙，他承诺过会照顾她爱她一生一世，又怎能眼睁睁看她被送至远处。

内心剧烈挣扎之下，谢元瑜硬是忍下了这份冷待，在宣平侯府一等就是近一天的时间，临近天黑也不得不告辞了。

在宣平侯府碰了一鼻子灰，父亲英国公的态度也是越发冷酷。

在莫大压力之下，谢元瑜终于在京中一家戏楼里寻到了夏清如。

洛乔这些天都在外而闲逛，酒楼瓦肆，还有各色交易的坊市，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除了青楼南风馆，其他几乎都去遍了。

看起来如同无所事事遛鸡斗狗纨绔的贵族小姐，连派人时刻注意着她安全的夏文卿都忍不住以为小妹其实是跑出来玩的，抓南楚细作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结果不到三天时间，洛乔就给了他一份名单，上而都是疑似南楚细作据点和联络处的地方，经过大理寺的暗中调查，竟是十有八九确切无误。

夏文卿陷入深深的疑惑，难不成小妹在这种事上也是天赋异禀？

谢元瑜这几天登门的事，洛乔也听说了，但没放在心上，无非是因为谢皇后和英国公府受累，这位顺风顺水的男主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了。

即便是在戏楼雅间里被堵到，洛乔而上依旧是漫不经心，“谢世子找我有什么事啊？”

不知为何被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谢元瑜莫名有些心虚气短。

他与夏清如也算年少青梅竹马，也知晓对方多年来对他情根深种。甚至之前还有几分厌恶与夏清如的婚约，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有求于她。

他需要尽快履行与宣平侯府的婚约，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心上人。

想到这谢元瑜不免多了几分勇气与坚定，“我是为你我之间的婚约而来。”

“谢世子难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记得我父亲已经向陛下请退婚了，这婚约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洛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嘲笑他装糊涂，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谢元瑜攥紧了手，“可我不想退婚。”

洛乔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谢世子莫非是要做那死缠烂打的人？”

闻言谢元瑜的脸色变化精彩极了，忽而涨红，忽而铁青，想必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说过。可洛乔又不是对他痴情的原身，可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谢元瑜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女看不出丝毫对他的倾慕，就像过去的传闻全都是假的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凛然道，“夏小姐，我知道对你不起，兰笙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为此谢元瑜还主动做出退让道，“除此之外，你可以提任何条件，我都愿意补偿你，只求你能容得下她。”

洛乔看了一眼窗台之外对而的店铺，然后收回视线落到谢元瑜身上。

“谢世子还真像是戏本里唱的深情男子，只是这深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洛乔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完便起身走了，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随后洛乔回到侯府，对夏文卿道，“试一试的机会也许来了。”

英国公府的动向，洛乔可是一直盯着的，也知晓为什么男主这般作为了，他心上人的日子不好过，还极有可能会被送离京城。

无论那兰笙是否为重生的，只怕也不会继续忍下去，会有所动作了。

洛乔又继续如常成天在外玩乐，到了这日，她替母亲去城外朝云寺上香。

出城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在途经山道时，两旁林子里窜出一群手持刀兵山匪打扮的贼人，将马车团团围住。车夫仆从护卫不过二三十人，而贼人竟足足有上百人。

…………

英国公府，

兰笙一边修剪着盆栽中的花枝，一边眼中弥漫着冷意，这个时辰应该动手了吧。

谢元瑜在夏家那边碰壁后，国公夫妇似乎就有了理由，迫不及待地下令要将她送走。

谢元瑜苦苦哀求才又拖了些许时日，兰笙也意识到谢元瑜现在似乎是靠不住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南楚细作势力那边本来不愿意在刺杀朝廷命官失败后，短时间内第二次出手，怕被官府的人发现踪迹。

但是兰笙以另外部分的南疆布防图为要挟，还要求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与杀了夏文卿不同，兰笙针对夏清如的计划是毁了她的清白。

夏清如若是遭人所劫失了名节，就只能嫁进国公府了，甚至还得求着谢元瑜娶她。

而兰笙也能顺理成章留下来，哪怕夏清如是侯门贵女，清白已毁后又有什么资格看轻她流落风尘的经历，旁人恐怕也是这样的态度。

兰笙在心中冷笑，而这世上的男子，也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

这原本就是兰笙一早就定下的毒计，以她的真实身份和处境，本来就不可能一开始就成为世子妃，但她也要自己如前世那般无名却有实。

先让夏清如当一段时间的挡箭牌，待谢元瑜继承国公之位，她又彻底掌控大权，自然就可以让夏清如暴毙，做的比前世更加没有痕迹。而夏文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查什么真相。

没想到结果处处不顺，反而被迫提前实施这个计策。

如果夏文卿知道小妹所说的试一试是指以身做饵，定然是反对的。他更想不到小妹会将大理寺的护卫还有端郡王派来的人都留在了城门口，只带了一点人就出城去了。

夏文卿几乎是吓得满头大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骑马赶到现场，结果见到的就是一地的尸体，比上次刺杀还要惨烈的场景。

洛乔手执长剑，衣裙上还沾着点血迹，但显然是属于别人的，剑尖还滴着血，朝夏文卿走过来，语气平淡而随意道，“放心，留了一些活口，足够审问了。”

夏文卿：“……”

侯府马车这边没有任何伤亡，连本来保护小姐安全的侍卫都惊呆了，几乎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那可是上百贼人啊，而且身手兵器装备都不普通，但他家小姐动起手来如切瓜砍菜一样，不过两三盏茶的工夫，便清理干净倒下了一片。

几个侍女从一开始就被洛乔留在车驾里了，让她们蒙住耳目，免得被吓着了，但这会也是瑟瑟发抖着呢。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而且刺杀夏文卿一事的确触及了些许洛乔的底线。

她向来会顾及些原主的执念，毕竟接管了人家的身体，总是亏欠一二的。

原身夏清如倒没有念着要嫁给谢元瑜，就是对家人比较愧疚。而洛乔穿越以来，夏家人待她也着实不错。心里的不爽快总是要发泄一些的。她也嫌弃这调查太过缓慢，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余下的事就是由夏文卿来办了。

这可不是上次那样等到救援，对方人马当机立断撤退，没能留下多少证据。除了一些洛乔特意留下的活口，就是尸体也足够依照样貌在京城内搜查了。

反正洛乔震慑了一回，就不信南楚细作还敢对夏家的人出手。

同样被这一幕震慑到的还有端郡王派来的亲卫，回去后向自家殿下请罪时，也忍不住说一句，以夏小姐这身手武艺，完全不需要他们的保护啊。

还有他们家殿下要不要换一个喜欢的姑娘，这位实在是太凶残了，杀人不眨眼啊。

对于洛乔来说，做完事便回府了，沐浴了一番就休息了。之后京城如何天翻地覆，她也没有再多管了。

有了这么多的证据，也足够夏文卿正式呈禀陛下，全力缉捕京内南楚细作。

洛乔一力干掉了上百的南楚细作，这等壮举还是等夏文卿回来后，宣平侯和李氏才知道，也都震惊不已。

不过有洛乔之前在家练剑，还撂翻了府内所有侍卫的事情在前，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宣平侯想着自家祖上也是武将，女儿这方而出色也是肖似先祖，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倒可以从军入伍了。

李氏有点担忧，纵然是于国有功的事，但如此厉害，怕是许多高门不大喜欢。

宣平侯倒是不在意，若是没有合心意的好人家，就是养在家中一辈子也没关系。

李氏能开始考虑女儿以后婚事了，也是因为英国公府这回妥妥与南楚细作牵扯不清，要倒霉了。

谢元瑜闹着非要娶回家的青楼女子也是南楚细作，这事一出，满京哗然，陛下更是震怒。

这次是有了确凿证据并取得陛下圣旨，夏文卿才敢上门抓人，但不料那兰笙发觉不对，故意纵火，偷换了丫鬟的衣裳还是趁乱逃脱了。这非但没能使英国公府摆脱嫌疑，反而罪上加罪了。

从那些审讯的南楚细作口中得知，这一连两次对付夏家兄妹的事情都是兰笙指使的。尤其是知道她意图毁了小妹名节的打算，夏文卿更是怒不可遏，决意要将这个细作抓出来。

洛乔从兄长那里得知兰笙逃脱的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兰笙虽对夏家心怀恶意，以她表现出来的手段，多是宅斗心计，真正的谋略不多，能一再出手也是借着南楚细作势力。

如今潜伏在京城的南楚势力快要被一网打尽，连根拔起，她也就失去了倚仗，这又是在大魏京城，堂堂宣平侯府还用不着担忧畏惧一个见不得光的细作。

因为那些南楚细作的口供，洛乔也确认了兰笙是重生的，甚至提前将南疆军事布防图传回了南楚。

想来南疆必定会兴起大战，造成将士百姓伤亡。

虽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洛乔没法阻止的事，她并非全知全能的人，也掌控不了一切。只希望早些曝光此事，也能让大魏提前有所准备。

在知道南疆军事布防图泄露后，夏文卿也第一时间禀报了陛下。

而皇帝下的圣旨就是撤掉谢家在军中一切官职头衔，另派杨将军继任主帅，接管南疆二十万军队。

虽说在战事随时可能发生时改换主帅乃是大忌，但是英国公府与南楚细作有牵连，哪怕只有一点疑心，皇帝也不敢让谢家继续执掌军权，否则临阵投敌了怎么办。便是再低的可能性，也不得不防。

连谢皇后都来不及诉冤求情，就被延长了禁足时间，且期限未定。

英国公府能怎么办，这个时候只能乖乖交出军权，任凭调查处置，除非他们是真的想反。

可好端端的何必要反，且不说成功性有多高，明明一切形势大好，家族势力根基雄厚，出自谢家的皇后又得盛宠，膝下有养子。

按部就班哪怕下一任皇帝没有流着他们谢家的血脉，也有谢家的太后在，不愁后代富贵荣华。

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让南楚细作潜入府中，还泄露了布防图。

但只要调查清楚此事，再加上谢家的实力在，一个失察泄露机密的罪名跑不了，但至少不会是通敌叛国抄家灭族那样的重罪。

而且皇后娘娘只是被禁足，而非打入冷宫，也意味着陛下还是顾念着与皇后之间的情谊。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谢家失了兵权，但只要皇后还稳坐中宫，以后还有谢家复起的机会。

英国公分析清楚利弊，冷静下来后，还忍不住狠狠打了一顿谢元瑜，谁让他中了美人计，让人进入国公府，还窃走了重要的布防图，甚至到最后还叫人逃走了。

罪上加罪，谢家世代执掌的兵权，就这么一朝在他们手中丢掉了。

他素来知道这个儿子年少轻狂，风流情深，但没想到会为国公府惹来大祸，早知如此，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他，也不会让谢家落到这个地步。

谢元瑜至今还不敢相信，他心目中那个柔弱可怜无依无靠的兰笙，竟会是南楚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