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浮笙跌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桑陌尘,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旁人无关。”
江谢见她服软,屏退一旁的随侍,朝如芒吩咐道:“将她押入地牢,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阆陵安稳数百年,今日却出了如此祸事,江谢难辞其咎,”面对群情激愤的妖族,江谢大义凛然的说道,“罪魁祸首现已逮捕归案,我一定会给枉死的妖族百姓一个交代,以慰众妖在天之灵。”
桑陌尘没有去听他那番慷慨陈词,他跟在如芒身后,看着随侍架着她肩膀,穿过庭院,将昏迷不醒的路浮笙押到了一座玄铁制成的地牢外。
“先生留步。”如芒伸手拦住他,“此地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外人不得入内。”
桑陌尘盯着如芒,脸色瞬间布满寒霜,手中的剑砰然出鞘,直指如芒脖子。
如芒面不改色,回之以淡然一笑,“若您不信,大可一试。”
“师傅。”
就在桑陌尘出手之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截住了桑陌尘的剑势。
回家。
她冲桑陌尘摇头,比着口型。
桑陌尘握着明光,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了鼓起,在她祈求的眼神里,蓦然回身,一束白光在院中晃过,清冷的身影霎时消失在众人视线。
随侍听命将她关入最深的地牢,为防止她逃跑,更是落了好几道锁。
如芒挥退随侍后,蹲下身与她平视:“到最后,你还不是落到了我手中。”
押着她的随侍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动作粗鲁的将人扔了进去,路浮笙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黑血。
如芒看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兴致缺缺,轻笑了一声站起身。
“能不能告诉我,”她叫住正要离开的如芒,眼神锋利的盯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
“你杀的不过是我的一个傀儡罢了,”如芒难得对暮眠外的女人有几分耐心,“傀儡三千,命也三千。”
“竟是如此。”她捂着嘴角低咳了一声,想不到这世上真有将傀儡术炼到炉火纯青之人。
如芒薄唇噙着莫测的笑意,既纯粹又残忍,“你输给我,天经地义。”
他说完,不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路浮笙,临走时命令随侍不准与她说话,也不准给她准备伤药。
寒凉的牢房固若金汤,只有一处铁窗透出几缕亮光,夜尽天明,旭日东升,这最深的铁牢温度却是没有一点回升。
伤口处流出的血凝做硬邦邦的血块,贴在身上,路浮笙担心衣服会与皮肉粘到一处,便自己动手将它揭去,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蹲坐在牢房一角,望着那扇铁窗出神。
“你还在吗?”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她自言自语似的对话。
“你也消失了,都走了。”
“只剩我一个了。”
“命若浮萍,一生孤苦,原该如此……”
值夜的随侍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这杀人如麻的凶手,竟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她是当场抓获的,自然也就省了三堂问审的环节,只等城主下令便可直接行刑,只不过没等来城主的命令,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暮眠看着她,眼中有些许不解,更多的是茫然。
“你真觉得是我做的?”路浮笙靠在墙壁上,说话时呵出一片白气,“就真的,一次都没怀疑过身边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慈恩寺,”她顿了一下,“那间密室上方就是慈恩寺。”
路浮笙偏头看向牢房外的暮眠,漆黑的眼睛像一片深渊,“城主夫人每月十五都会去礼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
暮眠上前一步直视她的眼睛,将袖中的伤药掷到她面前,“你在怀疑我?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悔改?”
她来见路浮笙,只是因为她还记得当初那个坐在桃树下一脸无助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她与今日嗜杀成性,罪恶滔天的人联系到一起。
瓶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滴溜溜的滚到她脚边,瓶口磕碎了一块,一股药香直冲鼻腔。
“看来是真的不知情啊。”路浮笙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头顶的铁窗。
见她这样冥顽不灵,暮眠眼中流露出一抹受伤,果真如江谢所言,人心隔肚皮,焉知善与恶。
“等等,”她叫住了要走的暮眠,面无表情道,“我在府中无意间听到过一段对话,说城主夫人是个傻的。”
暮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路浮笙。
“痴傻者,三魂七魄不足,寿命极短,”路浮笙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还有心情去欣赏她脸上的无措,“那些妖全都是被抓去抽取生魂用的,天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胡说八道!”暮眠扶着墙壁,眼前不停地天旋地转,“我只是身体虚弱……”
“身体虚弱?你不能修炼,却安安稳稳的活了数百年,就没想过这续命之术所要的代价是什么吗?”
此时她的脸比身受重伤的路浮笙还要白了几分,唇被她咬得殷红如血,下一刻竟仓皇而逃。
跌跌撞撞的跑出牢房,她一下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尖,暮眠抬头看着一脸关切的江谢,抽了下鼻子,“夫君……”
“怎么了?”江谢将她拥入大氅内,双手捂着她冰凉的手哈气。
“没……没什么。”她很想问路浮笙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江谢看到了她眼底的那抹躲闪,却不点破,环着她腰身在她不注意时朝如芒使了个眼色。
“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挑战我的底线。”见到她的第一眼,如芒便阴嗖嗖的说道。
路浮笙瞥了他一眼,满不在意他言语间的阴狠,“你既然敢放她来见我,就得做好我说些不可控的话不是吗?”
“你这张嘴还真是巧舌如簧,不过可惜了,再过三日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他冷笑了一声,不与她多费口舌,“万箭穿心,你的死法。”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