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烟扇着火的手一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他,道:“或许是从小锻炼出来的吧。”
一听她说从前的事,陶流央连忙问道:“可是想起什么了?”
这几日她住在城主府,同家里人失了联系,音讯全无下不知得多担心她啊,现下若是恢复了记忆,得尽早派人去通知她家里人才行。
“我……”辞烟背对着他的脸有些犹豫,一咬牙,狠下心,她道:“我依稀记得家在城外的山中……”
陶流央听到这儿,格外高兴。
“太好了!我这就让李叔去通知你家人……”
“不用了!”辞烟立马打断他,垂首的目光有些闪躲,“我想亲自去找。”
陶流央眉头轻皱,有些不赞同她此举,“大雪封山,路面湿滑,你此刻出城太危险了。”
辞烟握着小扇的手有些泛白,倏地,她忽然起身,面朝着陶流央娇笑道:“流央你不陪我吗?”
“你……你是说让我也一起去?”陶流央有些结巴。
“方才你醉了,说想向我提亲……”辞烟攥着腰间的环佩,脸上一片绯红,“我以为你是想去的……”
我这是已经表白了?我怎么没记忆?
陶流央脑子虽懵,但身体却很诚实的上前辩解道:“不是,我想去的,咱们何时动身?”
“明日吧,总得速战速决。”
再拖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陶流央是在半道上中伏的,那是座她也唤不出名字的孤山,四面冷峭,在平坦的地界上很是突兀。
昨夜她通过水镜向燕无心报信,燕无心说会给她一路留记号,让她顺着记号将人往陷阱里引。
上山前,他回头问她是不是确定翻过这座山就到她家,山路不好走要她小心些。
辞烟看着他驾车的背影,撩开帘子的手狠狠陷入掌心,她闷闷的道了声“嗯”。
下一刻,就听得他朗声一句“驾”,马车缓缓向上,她靠在车厢里心脏猛地收紧。
行至半山腰,脚下的路忽然裂开,连同马车一起往幽谷里摔,陶流央松开缰绳,走到车厢里将她抱住:“不怕,我会保护你。”
他们掉了很久,陶流央抱着她,身上没一处好肉。可辞烟看不见,陶流央将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只是靠着罗刹对血的敏感,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气,直觉他伤得很重。
燕无心留了后手,派了鬼族护法前来围剿,十人合攻下,陶流央还要护着她,身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辞烟脸色发白,看着护法们的杀招一个比一个狠,丝毫没有顾忌她的存在,若不是陶流央护着她,怕是早就做了刀下亡魂。
护法一刀砍在他肩上,森白的刀刃翻卷出皑皑筋骨,涌出的血溅到她脸上、身上,很是醒目。
辞烟眼睛通红,发了疯的想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自暴自弃的想,不如就死在这刀下吧,也好过做一个拖油瓶连累他。
陶流央低下头,眼神格外坚定的看着她,“你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
他说完,握着剑朝自己心口来了一刀,辞烟心神俱惊,却见下一刻已身处青城门外。
陶流央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牌匾,又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辞烟,伸手替她将脸上的血污擦掉,“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话音刚落,刚使用完血遁,十分虚弱的身体就在辞烟怔愣的目光里轰然倒地。
辞烟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赶来的护卫将人送回府中,她站在门口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里端出来,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陶流央身受重伤的消息被带回鬼族,燕无心觉得哪怕他没死,也是攻城的好时机,随即下令出兵青城。
鬼族来袭,青城中人人自危,就在这时,城中忽然流传起一事,城主身边的那个姑娘是鬼族派来的奸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需要刻意去灌溉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可陶流央不信,他对辞烟道:“你放心,他们只是被鬼族蒙蔽了。”
辞烟垂着头不敢同他对视,好几次话到嘴边,看着他忙着部署战局熬得脸色苍白,只能悻悻作罢。
真正让她暴露身份的却是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李叔……”她捂住被忘川水灼伤的右手,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最和蔼的老人竟然也有如此严行厉色的一面。
他站在城墙上,握着装满忘川水的瓶子对陶流央道:“城主,她就是鬼族派来的细作!就是她设计了我们青城!”
陶流央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失望,还有溢于言表的伤心,他还想说些什么,“李叔……”
可是李叔完全不给他机会,他突然仰天狂笑,在众人惊惧的眼神里跳下城楼,然后被一拥而上的鬼族拆骨入腹。
李叔用自己的死,逼得陶流央不得不放弃她。
辞烟被压入暗牢,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来看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开牢门将她放了出来。
“你走吧,”陶流央背对着她,竟是连见她一面也不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辞烟舔了舔干涸的嘴皮,望着他绝然的背影痴痴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就呛出了泪,押着她的护卫看着她状若疯妇的模样,不耐烦的将人赶出城。
来接她的是燕绥之,他穿着一身白袄,站在乌泱泱的鬼族里,宛如鹤立鸡群。
她忽然被风迷了眼,恍惚竟觉得那人是他,任由着燕绥之将她一把抱起。
远远地,陶流央看见这一幕,眼眶猩红,却不及他心口处渗出的血色刺眼。护卫见他旧伤复发,着急忙慌的将人扶下城楼。
他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才将人带到这儿,要是城主在他手上出了差错,不用等鬼族了,城民都会将他抽筋扒皮。这样想,阿海的心就狠狠的抖了抖,暗道自己糊涂,差点犯下大错。
燕绥之的怀抱依旧温暖,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
“对不起,我来晚了。”燕绥之抱着她走回鬼域,小心的将她放下。
“为什么会放我回来?”她哑着声问。
燕绥之低下头,安抚似的抱住她,“都过去了,辞烟,咱们忘了吧。”
辞烟没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双平静的眸子望着他。
还是燕绥之先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同他交易,鬼族退兵,他就放了你。”
原是这样,她低下头看着腰间那枚陶流央送的环佩,傻傻一笑,口中念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如此,两不相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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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故事的走向有什么想法吗?我还是很想和大家交流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