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想改嫁第2日(1 / 1)

天色昏暗,似是又一场大雨将至。

苏府湖心亭中,苏老夫人与宋幼清各坐一旁,树影缠绕,从岸边瞧,根本瞧不出亭中还有二人。

“如今府外都已传遍了你还未死,宫里那两位应当也知晓了,你该如何?”苏老夫人忧虑至极,“也不知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将此消息传出去的!可是你前几日暴露了身份?姨祖母想着,等再过些时日,便将苏澜送去西南,她知晓你身份,把她留在这儿并不妥当。”

“姨祖母不必忧虑,她不知晓的,而且那消息是我传出去的。”

“什么!”苏老夫人讶然。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好不容易藏匿了身份,哪有暴露自己的道理!”

宋幼清不经意地一笑,“姨祖母不必担忧,我自有打算,若是不曾有人见过往日的那个宋幼清,这也终究只能是一个传闻,不是吗?”

“你有你的打算,姨祖母不干涉,可你切不可孤注一掷,总得留些后路。”

宋幼清垂下眼来,“我知晓的。”

“姑姑,姑姑!”

一听这道声音,宋幼清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她不敢让苏衡瞧见她的异样。

“姑姑,你今日怎么来看衡儿了。”苏衡毫不犹豫地扑进宋幼清怀中。

“明日我就要与祖母去九龙山,今日来与你道个别。”

她本以为自己洒脱,并没有什么留恋的,可到头来还是栽在了这个小萝卜头上。

“你们说罢,祖母先回去歇着了。”苏老夫人起身,给二人留了些清净。

“九龙山?姑姑,带上衡儿可好?”苏衡黏糊着宋幼清,许久不松手。

“你在家待着,跟着你爹爹就是。”宋幼清将他一把抱起置于腿间。

“衡儿想与姑姑一起,衡儿未去过九龙山,祖母也去了,为何衡儿不许去?”

宋幼清笑他,“但也只有祖母去了,不是吗?你瞧你爹爹与姑姑们去了没?他们都不去,那你去作甚。”

苏衡垂下脑袋,失落不已,“姑姑,那你多久会回来?”

宋幼清脸上的笑意渐褪。

多久回来?她也不知,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又或是回不来了……

他还小,有些事不必知道,但总需有些希冀。

宋幼清揉了揉他脑袋,“你在家中好好操练,等你学会自己骑马射箭之时,姑姑也就回来了。姑姑给你留了一把上好的弓,还有一匹小马驹,如今还在路上,等过两日便让你爹爹给你送来。”

“姑姑。”

宋幼清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一并交由他,“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姑姑都给你,或是还想让姑姑教你些什么?姑姑今日教你可好?”

“姑姑。”苏衡忽而一把搂紧了宋幼清脖子,“衡儿什么都不想要,衡儿只想姑姑不要走。姑姑为何突然说这些话,可是姑姑不要衡儿了,衡儿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宋幼清心一紧,哪想到这孩子心思那么多。

“姑姑,你不是去九龙山的,对不对!”苏衡觑见宋幼清眼神有些躲闪,他更为认定,他眼眶一红,眼泪如挂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姑姑,你骗人!你不要衡儿了是不是!姑姑你要去哪儿?”

宋幼清将他眼泪抹了抹,哄着他,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他,她总是忍不下心来说谎,“姑姑要去找你三叔。”

苏衡一愣,泪眼婆娑,“三叔?”

苏家将李承珺之事瞒得好,苏衡并不知晓,宋幼清倒也是庆幸,“是,你三叔一人在边关,姑姑去寻他。”

“那姑姑会与三叔一起回来吗?”

“会的。”宋幼清怔怔地望着他,“定是会的。”

“三叔还应了我,下一回来可是要将弟弟带给我瞧瞧的。”

头一回,宋幼清听到这话并未恼,反倒失笑,“好。”

……

东宫。

“是谁进入过书房了!”

书房中传来怒斥,还伴着墨砚砸在案台之声。

“回……回太子殿下,不曾。”内侍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奴才一直盯着的,不曾有人来过。”

“那这幅画是怎么回事?”李驿昀将一画卷砸过来,内侍不敢躲闪,额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颤巍巍地抬头,却见画卷展于面前,画中只有一血人,可早已分不出究竟是一地血水沾染满身,还是那人流了一地的血……

这……这画与上回的有些许不同,但都能瞧出来是为一人。

正是镇北大将军宋幼清。

“殿下,奴才当真不知,方才当真并未有人前来!”

李驿昀眼眸赤红,“难不成它平白无故出现在此不成!”指节泛白,青筋泛起。

“殿下殿下!”于此时,又有内侍步伐凌乱而来,“殿下,不好了,您快去正房瞧瞧吧,如今东宫都乱作一团了。”

“都给我滚!”李驿昀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秉着一团怒气向着正房走去。

整个东宫的宫女内侍都站在殿外瑟瑟发抖,见李驿昀来时慌不择乱地跪下,“参见殿下!”

李驿昀径直走去,重重将门一推,屋里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他也不禁蹙眉。

整个屋子只有一只烛台仍旧燃着,入眼腥红,屋里满地鲜血,桌台,火烛,床榻,帷幔也无一不是被血水浸染。

屋外已黑云翻滚,凭着微弱都烛光只能依稀瞧见些许,并不真切。

此时骤然电闪雷鸣,屋里刹那间恍如白昼,众人这才瞧见就连屏风上的侍女眼角也淌着血,唇角的笑意在摇曳的烛光中愈发诡异,空中似乎还传来阴森的桀桀笑声。

“啊——”几个宫女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谁在这装神弄鬼!”李驿昀厉声呵道,可回应他的只是呼啸风声,“王岩呢?去把王岩唤来。”

“殿下,今日奴才都未曾瞧见王公公,奴才也不知王公公去了何处……”

“不知便不会去寻吗!”

“是是是。”小太监跌跌撞撞就往外匆匆跑去。

李驿昀迈了步子进去,满地鲜血他根本避不开,衣袍也沾染了些许。他这才瞧见,屋里零零散散摆着几支带血的箭,箭镞分分指向床榻处。

血色的帷幔掩着床榻,床榻之上似乎还有血在源源不断滴下。

李驿昀扯了一个小太监过来,“过去瞧瞧!”

小太监哆哆嗦嗦,半天移不动步子,李驿昀火冒三丈,一脚踹了过去,“快些。”

小太监往前扑了扑,跌坐在地上,一道惊雷又劈下,吓得他身子一缩。

“废物。”李驿昀又将另一个小太监推过来,“你去。”

“是。”小太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他颤巍巍地掀开帷幔,待看清时,他惊叫着退了几步,面色煞白,双目如铜铃,“死……死人了,死人了!”

李驿昀眉间紧锁,三两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帷裳,床榻之景一览无余。

“啊——”宫女们哪里瞧过这般血腥,吓得昏过去了几个。

床榻上躺着一人,一身戎装,背着身,身后插了十余支箭,方才瞧见的血水便是从身上涌出,瞧这模样,应当是死了才几炷香的工夫。

李驿昀将尸体翻了一个身,稍些胆大的内侍探过头去,瞧见那尸体面容之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公公!是王公公!”

此刻能认出王公公来,怕也是凭借着多年的相识熟稔,只因此刻他脸上斑驳道道刀痕,早已面目全非。

而这一翻身,从王公公手中掉出一物来,李驿昀缓缓拾起。

是一个木偶。

没有脑袋的木偶。

木偶的胸前刻着两个字:隗禹。

李驿昀勃然变色,两年前,隗禹便是被谢常安斩于马下,削去了脑袋。

隗禹……是他亲弟弟。

李驿昀细细摩挲着这两个字,眸色渐染腥红,发指眦裂。

盛怒之下,他又似察觉出木偶有些许异样,他翻过一面来。

背后还刻着两字,而正是这两字侵蚀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给我查,究竟是谁!”

一众宫人噤若寒蝉,不敢有人应话。

李驿昀死死攥着那只木偶,瞋目而视,上面的这两个字他已许久不见,却不想再见时会是此刻。

隗瞿。

还被人唤作这个名时也不知是多少前了。

是谁!究竟是谁!

是谁知晓了他的身份!

李驿昀狠狠地扫视一眼众人,眼中透着杀意,“今日之事若是谁传了出去,脑袋都别想要了!”

“是……是……”

“给本宫将人抬出去埋了,将屋里沾血之物一并撤换了。”

“是。”几个内侍压抑着恐惧,踏着碎步置床榻旁。

李驿昀悄然将那只木偶收入衣袖中,并未有人瞧见。

而正在此时,又传来一道惊呼声,“殿下,殿下!”

李驿昀正欲怒斥,却听一内侍道:“殿下,王公公……没了一根指头。”

李驿昀一怔,有什么忽而从脑中浮现。

只见那内侍将王公公的右手抬起,小指处赫然少了一节!

某些记忆重合,李驿昀不可置信地看着血淋淋的右指,脸上闪过平日里不曾有的慌乱。

“查,给本宫查。”

“是他……一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隗kui瞿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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