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分别第5日(1 / 1)

只要她一个错身,便能躲开三支箭,若是再发力,箭还能射入李驿昀胸膛中,躲还是不躲,便在一念之间。

迫切之时,宋幼清的听觉格外灵敏,假山石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电光火石间,宋幼清故作惊慌失色而惊叫声起,“啊——”

她抬起手捂着自己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箭已逼近她,若是再待上一眨眼功夫,必定命丧当场。

她腰间忽而传来一道力,将她猛地一扯,宋幼清借着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箭堪堪从她身旁擦过,带着冷冽刺骨的寒风,将她又向后逼退了几步。

可即便如此,她的手臂未来得及全然躲避,还是被箭上的寒气给伤着了,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可她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她怕被李驿昀当场看出,又借口生出事端,便也不敢去触及伤口。

三支箭又稳稳地插在山石之间,宋幼清顺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后,她双唇启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似心中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喷涌而出,宋幼清顾不得其他,哭出声来,凄惨至极。

李驿昀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他如今不免对自己的判断起了疑心,宋幼清如今一举一动像极了劫后余生的心悸,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

究竟是她当真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到现在还在演戏?一个人当真能做到无畏生死?

方才若非他将她拉开,那三支箭定是会刺穿她身体,她这都不怕,还是说当真弄错人了?

李驿昀走上前,蹲下身来安抚道:“皇婶,本宫都说了莫要怕,你瞧,这不是没事吗?本宫哪里会轻贱了皇婶的性命,自然会保证皇婶万无一失的。”

李驿昀的手搭在宋幼清肩上,她身上极致克制的颤抖无处遁形,李驿昀眉头愈发的紧了。

是真的怕了?

李驿昀并未给她任何挣脱的时机,手突然攥着她的外衫,向下猛得一扯。

宋幼清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便感觉到肩上一凉,半肩已无遮掩,冰肌玉骨尽数落入李驿昀眼中。

王公公见状,慌忙低下头来。

李驿昀死死盯着她的肩胛处,可半肩光洁白皙,根本没有瞧见他想要的。

他万分惊诧,上回那一刀不浅,伤口好不了那么快,肩上怎可能不留伤疤!

当真不是她吗?

宋幼清猛得将衣衫拉上,转过身狠狠在李驿昀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饶是李驿昀也没想到宋幼清会忽然反抗,这一巴掌力道不轻,一下子将他也给扇懵了。

王公公一听这声响,心中咯噔一声,赶忙上前,“大胆!竟敢伤了太子殿下!”

“王公公!”宋幼清厉声呵住了他,又转而看向李驿昀,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恨,“妾身只因惹了太子殿下的怀疑,今日便平白无故遭受此番罪行,可到如今妾身也不知究竟犯了什么错!”

李驿昀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太子殿下今日污蔑我,欺辱我,作贱于我,不知可有将我这个皇婶放在眼中,此事我也不怕别人知晓,左右不过是做不成晋王侧妃,被人唾弃罢了,我都能受得住。可殿下却不一般了,朝内堂外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殿下,殿下行差踏错,才是真的万劫不复!还请殿下自重,收起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宋幼清知晓,正因方才李驿昀心切而扯下她衣物之事,她便可将李驿昀对她的怀疑引入他对她别有所图之上,这便让他陷入了困境,如今局势逆转,她反倒是能压上他一成。

李驿昀眸中愈发晦暗沉郁,“苏澜,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之人,如今也是能言巧辩,想必是将她逼急了。

假山之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宋幼清察觉到了,李驿昀亦是,“谁在那里!”话音刚落,他三两步便向前,一把拔出方才的箭。

宋幼清一并抬眼望去,只见一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小宫女刚抬头便慌忙将身子缩了回去,“见过太,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急……事,召见侧妃娘娘……”

宋幼清察觉出李驿昀的动机,赶忙制止李驿昀,“太子殿下这是恼羞成怒,又要杀人灭口吗?”

李驿昀动作一顿,反唇相讥,“本宫就算是杀了她,那有如何?”

不论这婢女方才有没有听见瞧见,如今站在此地,那她便活不成了。

“太子殿下。”宫女脸色刷白,跪下来重重地磕着头,“太子殿下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未瞧见,奴婢当真——”

话音未落,便了无声响,那宫女胸膛中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衣襟,她瞠目而视,满是不可置信,缓缓倒了下去。

“拖下去。”李驿昀摆了摆手,就连眉头也并未一皱,此事于他来说,仿若习以为常。

“是。”王公公将发凉的宫女往身上一抗,便匆匆往梨园深处走去,地上也未见得再留下一滴血来,庭中恍若什么事儿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李驿昀厌恶地将手上的血迹抹了抹,嗜血之气一览无余,可也只是一闪而过,不过须臾,他又染上了起初的伪善,“皇婶,皇后既然召见,那便快些去吧,若是晚了……可当真走不了了。”

宋幼清眉眼沉凝,只是将衣衫理了理,“即便王爷如今不在京城,太子殿下也不可放肆,妾身身份再如何也是太子殿下长辈,莫要逾矩了。”

“今日这三箭,妾身定是会让王爷讨回来的。”宋幼清说完,便转身离去。

李驿昀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愈发阴沉……

连着绕了几回弯,宋幼清终是走出了那片石林。

她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拭干,哪里还有方才惊慌失措的神色,她回身阴狠看了梨园一眼,手不由得抚上她的肩胛。

方才李驿昀是想查验她身上有没有伤,可让他失望了,有沈安在,那点小伤早已愈合,而伤疤极浅,若是不凑近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她倒是庆幸李驿昀今日瞧的不是她腹部的伤,那时怕是根本无法活着离开了。

待将宫中与朝堂的北狄人一并找出,那时候再还李驿昀的那三箭。

今日有惊无险,但也不是平白受了委屈,她如今更为确信,李驿昀潜入大梁,为确保万无一失,安插在宫中的人皆是北狄人无疑。

若是各个北狄人皆像王公公一般善箭术,那又是一个麻烦,北狄人隐在大梁各处角落,她根本不知究竟谁是谁。

如今还不可打草惊蛇,只得先确保皇后等人在宫中的安危。

宋幼清加快了步伐,向着皇后寝宫而去。

皇后见了她,忙是担忧了一番,宋幼清只是安抚着她,并未提及梨园中事,皇后也知晓有些事知晓无益,便也不再多问,忙派人将宋幼清送出了宫。

阿荷早已等候在宫外,手中还抱着她差些遗忘了的赤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阿荷便也只是福身行了个礼,“娘娘,马车已备好。”

“嗯,回府吧。”

“苏澜。”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幼清恍若未闻,径直往马车走去。

“侧妃娘娘这是心中不快,便不待见我了?”

宋幼清这才顿了步子,转过身,故作惊讶,“是陆姑娘啊,可有要事?”

早已散宴,也是难为陆若涵在这等了那么久。

“倒也没什么事。”陆若涵踏着碎步走了过来,款款之间尽是骄色傲气,就连平日温和的黛眉都上挑了三分,“方才妹妹不在席间,怕是不知一些事。”

经李驿昀一事,宋幼清连同着也不待见陆若涵,与平日里相较,语气都沉了三分,“陆姑娘说的可是正妃之事?此事我已知晓,陆姑娘不必特意来告知。”

“原来妹妹知道啊,那便好,我还怕妹妹会有所不快呢。”陆若涵低着头娇羞一笑,“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妹妹答应。”

陆若涵拉过宋幼清的手,亲昵道:“我自是将你当做好姐妹的,这些时日晋王也不在府中,妹妹一个人也是孤寂,不如我住进晋王府陪陪妹妹,也不至于冷清了,既然到时也要做正妃,也不差这几日,也好趁着这些时日将晋王府熟悉一番,也不至于到时手忙脚乱的。”

宋幼清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手抽出。

她差些笑出声来,是她太没见过世面,还是陆若涵当真不要脸到极致。

还未出嫁就先住在夫家?也不知这是哪来的说法。

宋幼清不怒反笑,“若是陆姑娘有皇上的旨意,那我也不敢阻拦,晋王府自然是大门敞开欢迎陆姑娘的。”宋幼清一顿,“那陆姑娘……可有圣旨?”

皇帝再蠢也不会赞许陆若涵此番行径,这些不过都是她的私心罢了,她也就只敢趁着李承珺不在京城而这般肆意妄为。

果不其然,陆若涵面色一僵,“并未。”

宋幼清继而问道:“那懿旨呢?”

陆若涵脸色更难看了,“也……并未。”

宋幼清失笑,“这就是了,不是我心胸狭隘对陆姑娘有偏见,只是王爷不在,此事我也做不了主。陆姑娘若是能住下来也就罢了,可万一王爷回来后不同意这门亲事,又将陆姑娘赶了出去,那时候陆姑娘才叫真的没脸呢,就怕到时嫁不成不说,还未落得好名声。”

“苏澜,你——”陆若涵气得发颤,她知晓面前之人城府深,却不知也竟是这般伶牙俐齿,温声细语之中却字字诛心。

今日虽得了晋王妃,可陆若涵自己心里明清,晋王不待见她,等他回来她还能不能做成这个晋王妃还是未知,面前这人便是挑中了这一点来激她。

她稳了稳情绪,反唇相讥,“我倒是忘了,你哪里是苏澜,顶着别人的身份在这儿作威作福,你也不怕马有失蹄之时吗?你不过一介庶女,如今也只是侧妃,我才是晋王府的正妃,你在我面前端什么架子!”

宋幼清冷笑,陆若涵这是要与她撕破脸皮了?这般装模作样,还容不得她学了?她依着陆若涵的话端起了架子,满是不屑道:“可陆姑娘还未嫁入王府不是吗?这哪里能称得上是正妃。更何况王爷说了,这府里如今都由我说了算。”

“苏澜,有我在的一天,你永远也只是侧妃!”

宋幼清不怒反笑,“可我如今便是晋王府唯一的主子啊。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姑娘还未嫁入王府前,见了我还是称一声娘娘的为好,若是让人听见了什么,怕是会觉得陆姑娘不知礼数。”

“你——”陆若涵当真是被气着了,指着宋幼清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走吧,我们回府。”宋幼清漫不经心地上了马车,将帷裳放下,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

“是,娘娘。”阿荷示意了车夫一眼,马车便徐徐向着街巷而去,只留得陆若涵一人暗恨咬牙。

阿荷愤愤不平,“娘娘,那个陆家姑娘着实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必管她。”除非皇帝下旨将陆若涵抬进来,否则左右她都嫁不进王府,这些跳梁小丑不必在意。

宋幼清望着街上三五成群,分明热闹的紧,可她心中却愈发冰冷,“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未。”阿荷低着头不太敢瞧她,“娘娘,王爷兴许是太过操劳了,这才……”

阿荷说着,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这话说得她自己也不得信了,就算是再忙碌,写封书信的工夫总该是有的,若是只有“勿念”二字,想来娘娘也是会欣喜的,再不济让手下人代写一封送来也可,可这不闻不问的当真不是回事啊……

宋幼清心头有千万念头闪过,和她并不敢往坏处想,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

之后的几日她并未断了寄往边关的书信,每日写一封,每三日便派驿使送往边关。

就这般一日日等着,直至他离开的第十日,宋幼清终是有了他的消息。

可这消息还不如不来的好……

自从入了王府后,她也闲不下身,每日便在院子里盘算府里的铺面与府中开支,李承珺家底殷实,可那都是他一点一滴经营来的,她不敢毁了分毫。

如今李承珺不在府中,她也得替他打点着。

“娘娘。”阿荷匆匆走入院中,步子都有些凌乱。

宋幼清心一紧,搁下笔来,“可是有王爷的消息了?”

“不是,哎呀,也算得上是。”阿荷犹豫不决,“娘娘,您跟着奴婢去前厅瞧一瞧就知晓了!”

宋幼清疑惑,但还是起身向前厅而去。

还未踏入前院,稚嫩的声音便从厅中传来,“水,水……启儿渴了。”

宋幼清脚步一顿,启儿?这是谁?她看向阿荷,可阿荷却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宋幼清便知其中有猫腻。

宋幼清快步走了过去,前厅中站着一到高俊的身影,见着宋幼清来了,单膝跪地,“见过娘娘,属下流云。”

“我从未见过你。”宋幼清这般说着,视线却不由得汇于椅上那道小小身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孩子甚是眼熟,心中愈渐发闷起来。

“回娘娘的话,属下一直被王爷安排在南城,今日才得以入京。”

南城?南城与京城相隔二城,为何要千里迢迢将一个孩子送来这里?

“这是谁家的孩子?送来晋王府做什么?”除去苏衡与宋思清,她还真对其他孩子没什么好感,府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流云自是察觉出宋幼清脸色有些异常,有些迟疑,“回娘娘的话,他是——”

稚嫩的声音却是打断了流云,“启儿渴了,水……”

宋幼清见孩子满是期盼地望向她,她不由得心一软,从桌上倒了一杯温茶,给他递去。她蹲下身来,轻声细语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可知晓爹爹叫什么?”

可那孩子只是愣愣地瞧着她,满是疑惑。

宋幼清瞧着这孩子不大,想必有些事能听明白,但也不见得能说出口来,便换了一句问道:

“乖孩子,李承珺是你什么人?”

“爹爹!是爹爹!”

“哐当”一声,宋幼清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根本不知脚下一片狼藉。

“你……你叫什么名?”宋幼清自己都不知自己声音有多颤,她心中还留有念想,希望这一切不过都是假的。

“启儿。”孩子晃着小腿,低着头苦恼沉思,“启儿……李……启昀!”

李为国姓,若非皇室族人,哪有人敢冒死冠此姓,而李家这一辈承的便是“昀”字辈。

得知他的名字,宋幼清再看向他的面容时,心愈发冷了。

确实太像了……李启昀眉眼之间与李承珺有三分像,就连说起话来微翘的唇角也像极了。

宋幼清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恍若有什么从胸膛中抽离,压抑地她无法喘气。

爹爹……

李启昀……

李承珺……他有孩子了?

接连时日无他,一来便是这样的消息,好,李承珺,你当真是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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