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若涵正了正色,压抑着心中的惊诧,“苏澜?为何我听着这名儿有些熟悉,那苏家的五姑娘也叫苏澜,这世上竟有这般巧的事儿。”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侍卫,压低声音道:“还是说你当真欺瞒了我们?”
那女子神色一慌,她赶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撒谎,我才是真的苏澜!”
陆若涵收回目光,“这里不便说话,你随我来吧。”
她神色微闪,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信我?”陆若涵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就当我今日多管闲事了,时鸳,我们走吧。”说着,陆若涵当真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女子赶忙上前,可还是被那守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姑娘别走,我自然信姑娘的,姑娘可否帮帮我?”
陆若涵嘴角轻抹笑意,她转过身来对守卫道:“这人我认得,我将她带走了。”
他有些为难,“陆姑娘,可她没有照身帖,按理说不得入城。”
“她照身帖在我府中,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回去取来给你看吗?”
“属下不敢。”
陆若涵示意了时鸳一眼,时鸳会意,塞了一锭银子给守卫,“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哪会出什么事,今日你就当没有见过她就成了,日后当真有什么,也是我陆家顶着,算不到你头上来。”
那守卫这才松了口,将人放行。
陆若涵坐在马车中,见面前之人唯唯诺诺,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苏澜,两人着实差异有些大,与之对比,眼前之人才像是从乡野间出来的一般,她心中有了些考量,“你说你是苏澜,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子赶忙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拨,露出后颈来,她侧过身给陆若涵看,“我这儿有一块胎记,我家里人定是知晓的,若是姑娘大发慈悲能带我回苏府,那我就能自证身份。”
“可如今苏府已经有一苏澜,你说你是苏澜,那她又是谁?”
女子眼中蕴藏着愤恨,“她是假的,是她冒充了我!原本回苏府的应当是我,我才是苏家人,是她夺走了我的照身帖与玉佩,占用了我的身份回京。”
陆若涵轻抚着指尖,眼眸中透着慵懒与算计,“就算你是真的苏澜,如今回了苏府,苏家也断然不会再认你的。”
“为何?我才是真正的苏家五小姐啊!”
陆若涵盈盈一笑,“如今她可是将要成太子良媛了,苏家可都指望着她呢,怎会让你去坏了好事!就算她是假的,你也不能奈她何,苏家的五姑娘是她,也只能是她。”
女子难掩恨意,声音尖锐起来,“可本该是我做太子良媛的,她一个冒牌货怎么配得上!”
陆若涵神色微动,心中了然,若她猜的不错,这个苏澜应当是知晓了京中之事,才匆忙入京的。“若我说我能帮你呢?”
女子渐渐安静下来,她来京城早已身无分文,如今也无法自证,只得孤注一掷,相信面前之人,“真的吗?”
“自然,你想要回苏家不难,但是得听我的,若是你信得过我的话——”
“信得过,自然信得过,陆姑娘若是能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陆若涵默不作声,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
……
苏澜坐在房中,心中愈发烦闷,谢常安也已顺利出京城,她倒是不担心路上会出什么事,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堵得慌,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眼前忽而阴沉下来,苏澜猛地抬头,惊叫出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并未发觉有人进来。
李承珺没有说话,死死盯着她右手。
李承珺的目光过于灼热,烫得她猛地将手收回,她脑中又浮现出李承珺送来的那个锦盒,她声音低沉,“晋王突然到访也不去正厅,直接入我闺房怕是不妥吧,过些时日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若是被人发觉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指点诟病。”
李承珺轻笑,“嫁?”
苏澜顿觉脸上赤烫,“即便是妾,晋王也不可——你做什么!”
此刻,李承珺已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将她扯了过来,“我又不是第一回来,怎么?如今利用完了就要撇清关系了?”
苏澜一怔,她也不再挣扎,死死盯着李承珺,“晋王这是何意?利用?”
“我已经去过锁龙坡了。”
苏澜一僵,后背起了冷汗,她气息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何时去的?
苏澜脸上闪过的不自然根本逃不过李承珺的眼睛,李承珺将目光移至她右手上,她捏着一方帕子,将小指裹得严严实实。
苏澜心虚得紧,根本不敢看李承珺的眼睛,她生怕谢常安也去了,或是又对他说了什么。
“苏澜,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李承珺的声音比窗外的阴风更刺骨。
苏澜躲闪,“没有,我没有什么秘密。”可越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曾经也是这般,什么胡话她都可信手拈来,可单单在李承珺面前就心虚,这毛病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我将她尸骨也带回来了。”
本就心虚的苏澜就连额间也渗出了薄汗,“是吗?”
李承珺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如今被葬在何处?”
苏澜强装镇定,“晋王若是想说,定会告诉我的,我也不会随意揣测。”
李承珺勾人的眼角此刻蕴着揶揄,“我如今给你机会随意揣测,你可否能推断出我发现了什么?”
苏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李承珺,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东西,如今她根本不知谢常安有无对他说什么,她根本不敢贸然开口。
“姑娘,奴婢让小厨房做了些桂花糕。”
门外的声音吓得苏澜差点没了半条命,她下意识就要去推李承珺,可他似乎根本没在怕的,站在原地不动,恍若未闻。
拂冬叩了叩门,“姑娘,奴婢进来了。”
“别进来!”苏澜厉声阻止,她一边推着李承珺一边对门外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来扰我。”
拂冬端着一碟子桂花糕,满是无奈,“那姑娘你好生歇着,奴婢告退了。”
苏澜听着拂冬的声音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她又出声道:“晋王究竟想做什么?这是苏府,可不是晋王府。”
“苏澜,我最恨人骗我了。”他依旧盯着她的右手,“我再问你最后一回,你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先前说过了,五年前我从家中逃出,那时我的手就已——”
“那具尸骨好巧不巧也少了一根小指节。”
李承珺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冰冷,可叫苏澜顿时仿若入寒冰封一般,动弹不得。
“苏澜,这世上总免不了会有巧合,但若是巧合过多,让人难免会有所怀疑。”李承珺另一只手触碰到她手上的帕子,将其取下。
苏澜愣在原地,根本忘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指又一次地暴露在他面前。
李承珺根本不给她一丝一毫都机会,“你解释你的,听不听,那便是我的事,你这道伤虽已愈合,但我依旧能派人替你查验出这是几年前的伤,到时候我便看看究竟是五年前受的伤……还是三年……”
“李承珺!”苏澜奋力挣脱,她眼眸赤红,翻涌着无尽的怒意,“你非要一次次将我伤口扒开,将我心头戳得血淋淋才满意吗?”
苏澜冷笑一声,将右手毫不遮掩地摆在他面前,咄咄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断手是怎么来的吗?好啊,我如今就告诉你!这根指头是三年前我亲自斩断的!”
李承珺眼神一缩,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苏澜知道,李承珺开始信了,她正了正色,压抑着自己情绪,不让他察觉出她的不安来。
李承珺今日来,定是心中有了度量,事到如今,她亦不可能再瞒着先前断指之事,“将军在死前被人剁了指。”
苏澜分明就瞧见李承珺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糅杂着疼惜,她咬了咬牙,沉声道:
“我也不知这世上有多少人知晓此事,既然我要入京报仇,断然是要做好完全准备的,为了将军,我可以豁出我的性命,更别说是一根指头了!”
苏澜紧紧盯着李承珺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些情绪,她如今别无他法,也不知李承珺究竟信了没有。
李承珺缓缓松开了苏澜的手,“苏澜,若是让本王知晓你话中又有欺瞒——”
“晋王若是不放心,自是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于晋王来说,我不也是可有可无?”
李承珺眼眸微沉,深不见底,他终是不再逼问他,只是比方才更捉摸不透情绪了,“李驿昀之事,你不必插手,我会处置。你若是违背我的话私自出手,等出了事,别指望我会来帮你。”
“不劳晋王费心。李驿昀于你我来说都是敌人,但有些仇我还是得亲自报,晋王有何计划,我从来不作多问,我有何打算,也请晋王不要再多做干涉。”
李承珺冷哼了一声,并未再说话,只听得窗台上的吱呀声,便没了他的身影。
苏澜顿时失了气力,瘫坐在椅上,她能确认的是,谢常安并未与李承珺提起过她先前断指之事,今日李承珺前来应当只是疑惑巧合罢了。
若她抵死不认,李承珺也不能将她如何,可如今他对她已有所怀疑,她行事得更小心才是,若再被他发现什么,她入东宫的计划怕是都会受阻。
苏澜低着头,心中隐隐酸涩,他与李承珺之间有什么变了,好似有什么渐渐阻隔在两人之间……两人愈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承珺:我终于感觉我聪明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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