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晟板着脸，冷冷哼了声，没说话。
掌柜的立刻转向顾言晟，“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想要他进东宫伺候，草民、草民这就去写辞退书，保证他明日、噢不不不，今晚、今晚草民就是押也将他押进东宫！”
说着，还不忘推一推身侧的人，“还不道歉，说愿意去东宫！”
彼时下跪下地利落又爽快的人，这会儿直着脊背梗着脖子不说话，沉默拒绝。
“呵……”顾言晟笑意很凉，指尖轻叩椅子扶手，一下、一下，入耳迟缓又压抑，像锤子一锤一锤地捶打在胸膛里，半晌，他才又嗤笑了声，“本殿下……倒也不至于掉价到以权威逼，不过是起了惜才的心思罢了。”
“是是是……殿下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明神武、尊贵无双……”一边说，一边磕头，咚咚咚磕地卖力，夸地也卖力，怕是顾言晟有生以来都没被人这般夸过。
一时间竟是瞠目结舌。
时欢也被逗乐了，摆摆手，出言安抚道，“好了好了……起身吧，表兄就是喜欢开开玩笑，无伤大雅的。掌柜的快起身吧。”
开、开玩笑？
掌柜迟疑地偷眼去看顾言晟，见对方还是脸色不善的样子，一时间倒也判断不出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不悦了，也没敢起身。
时欢拍了拍顾言晟的胳膊，“好了！你是过来替我把关的，还是过来闹事的？若是闲着来闹事的，倒不如去祖父院子里陪他说说话下下棋好了！”
这一巴掌，拍地可实在了，掌柜听着都觉得牙疼，偏偏太子殿下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只随手摸了摸被打的那处，道，“得了，既然大小姐都开口了，就起来吧。莫要到时候说本殿下在此处为难你们……”
转首，又换了副口吻，苦口婆心的，“丫头，听我说，这坠子真不咋的，也就是平日里戴着玩玩的。如今是你大婚，自是不同于以往，咱们呢这样，这首饰还是做着，算本殿下送你的，这大婚的首饰呢，还是找内务府做，如何？老头子最近得了一套红珊瑚，好看着呢！”
时欢摇头，“陛下的东西，我怎好如此不懂道理。何况，红珊瑚素来名贵，若是做了全套的首饰，实在过于高调了……”
顾言晟嗤笑，和方才开玩笑的表情不同，这会儿是真的又冷又讽，“你若不要，自然有那些个宫妃去要，左右母亲是不争不抢的，她也做不出去争抢的言行来……如此，也是便宜了旁人，倒不如我去讨了，给你打了这首饰。太子殿下、当朝储君的表妹，如何就高调不得了？你若不想要内务府的人打，那本殿下就取出来，让这雕刻师傅打，如何？”
这俩人明目张胆地当着外人的面商量如何将皇帝的宝贝讨要出来，他们敢说，掌柜的却又觉得不敢听，如今听说还要他们用来打首饰，更是胆战心惊。
那是御用贡品，若是打坏了，可是要砍头的！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拒绝，就听太子殿下已经越过了自己，问了身侧的人，“嘿，我说。虽然你不愿入我东宫，可本殿下自不是那小肚鸡肠记恨之人，本殿下如今且问你，可敢一试？”
于人情世故之上木讷于常人的人，在雕刻一事上却比任何人都要迅捷与骄傲，想也不想，肯定应道，“敢！”
如此，一锤定音。
时欢没来得及拦顾言晟，掌柜也没来得及拦雕刻师傅，此事就这样定下了。太子殿下显然很开心，当下朗朗一笑，散了一身故作的冷沉，“好！本殿下如今就应允了你，若是此番你雕刻地令本殿下满意咯，往后，这兽骨本殿下亲自送去给你！”
梗着脖子的雕刻师眼神都亮了，“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顾言晟挡开时欢阻拦的手，“今夜之前，本殿下自会将红珊瑚送到贵店铺，毕竟是御赐之物，还请掌柜地悉心保管，切不可有任何毁损……届时，这位……你，给本殿下先画个草样出来送到东宫给本殿下过目，如何？”
“好！”雕刻师应地爽快。
掌柜却有苦难言……如今自己的人都已经应下了，显然不好再拒绝。可……御赐啊！这如何保管？日日捧着？走哪都带着？那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又当如何？
可偏偏人家的“如何？”根本没有想要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太子殿下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已经摆摆手开始赶人了，“行，那这两套首饰本殿下就暂时交给你了，莫要让本殿下失望……否则，本殿端了你恩人的铺子！”
“不会。”雕刻师起身，拱手，退后一步老老实实站在还跪着没起身的掌柜身后，又一次恢复了那木讷的样子。
彼时的骄傲荡然无存。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顾言晟见掌柜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摆摆手，一脸嫌弃地开始赶人。
掌柜只能一边在心底连连哀叹，一边行了礼带着人离开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他知道。
一旦自己店铺接了御赐首饰的消息传出，那这帝都同行便再无人可以与自己比肩了。可谓足以光宗耀祖。可……若是一个不好……那就是要杀头的呀！
偏这傻子，一口应了，如今硬着头皮也只能祈祷不要出任何差错了……而在那之前，任何消息都得捂地死死的！
切不可因为走漏了消息而招致同行的落井下石。
……
而还有一个在叹气的，就是时欢了。她正是因为不欲过于高调，才选了比较素雅的款式。如今倒好，别说低调了，怕是这高调地显得嚣张了……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自是不用说，若是还顶着一头御赐红珊瑚首饰……
怕是时家盖主之音又要四起。
“怕什么！”顾言晟将她的表情看了个明晰，扯着嘴角冷冷地嘲讽，“即便高调了去又如何？姑娘家出嫁一生一次，难道你还想着为了这些个闲言碎语……遗憾终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