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的。
原来那人竟用全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换了自己一个生的机会。
他缓缓靠向墙壁,半晌,舒出一口气来,闭着眼没说话,像是睡着了。
他不紧不慢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却让人急地胆战心惊,对方巴着牢门,脸上磕着牢门,因着用力,脸都变了形,“殿下?王爷?”
叫了两声,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当下心急,却又猛地想起自己是带了钥匙的,当下又手忙脚乱地低头去掏兜里的钥匙,开门的时候紧张地不能自已,钥匙“咚”地一声掉在地上,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回头看了看发现并未引起外头地狱卒的注意,赶紧弯腰捡起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门,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跑进去,“王爷!”
“王爷,快换衣裳!没时间了!”
顾言耀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去何处?”
虽睁了眼,整个人却还似乎泛着迷糊没清醒过来,身体也没动,慢半拍的样子。
“自然是逃出去啊!王爷,我偷了狱卒的衣裳,也打听到前几日天牢正好招了一批新的狱卒,怕是狱卒之间也还未认个脸全。如今咱们趁着换班之际,自是能偷偷溜出去的……”
“溜出去?”
一个紧张地魂不守舍频频回头,一个坐在床上靠着墙懒洋洋地连一根手指都没动一下。
饶是这小厮再如何紧张,却也察觉到顾言耀情绪上的不对劲,取衣裳的动作缓了缓,意外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王爷……您……怎么了?”
“怎么了?”他嘲讽笑笑,“没什么……本王在这里住地挺舒服的,你回去吧。别瞎忙活了。”
对方大惊失色,“王爷?!为何?!”即便情绪再如何激动,却也记得压着声音。
为何?
顾言耀摇摇头,愈发犯了懒,并不愿意说话。
母妃过世,外祖自刎,整个左相一脉尽数凋零,只剩下这些个残损部下,能堪何用?即便辛苦逃出去,面对的也将是永无至今的搜捕与追杀,难道真的还能靠着这些个虾兵蟹将的,夺了这天下江山吗?
与其日复一日东躲西藏,倒不如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此处……左右不过混吃等死罢了。
小厮拼命催促,恨不得上前扒了顾言耀的衣裳替他换上,“王爷!快些走吧,时间很快就要来不及了……今日林侍卫娶亲,本来城中就乱,城防也松懈一些,咱们一旦逃出天牢,定能安全无虞地离开,届时,再另谋大业!”
顾言耀却笑,“另谋大业?”
他缓缓支起身子,终于算是今日第一次正眼看面前的小厮,说实话,虽心中也知对方自是鲁莽救人其实根本没想好之后该如何行事,但主子已死还能冒险过来救人,也是忠心。
毕竟,就此安安分分在宫中做个宫人,才是最利己的行为。
一时间倒是对这个小厮有了几分好感与耐心,他问,“那本王问你,你们有多少人手?”
小厮一愣,他这会儿所有心思都在如何安全逃出天牢,这话题一下转地太远,他一边支支吾吾一边计算着,“就、就……左相生前在各处都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手,小的是宫里头的,别处的也不大认识……大约认识的也就是、就是十几来个吧……”
十几来个?就想着让他出了这天牢另谋大业?是高估了他顾言耀还是低估了顾言晟?
幼稚!
顾言耀的脸色明显没有方才好看了,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那这救本王的命令,是何时何人传到你那处的?还有何人知晓?”
“咱们有统一的消息渠道,有统一的传信方式,小的是在十几日之前,收到宫外眼线传进来的命令……他是负责给宫里头的人传消息的,我们叫他王叔。至于宫外的有没有收到这样的命令,小的却是不得而知了。”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多少有些不大可信,可这的的确确是他能知道的所有信息了,说完补充道,“王爷,左相也不会全然信任这些个替他卖命的人,即便只是为了安全,咱们这些人也不可能清楚所有的事情。王爷,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顾言耀完全不急,仍是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样子,“就来了你一个?”
小厮摇摇头,“不是,小的们商量之后决定,人多反而容易引起骚动,是以剩下的三个人就在外面的小林子里接应王爷,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只有四个。
昔日左相门徒便已逾百,眼线更是不计其数,多少人趋之若鹜也要站进左相阵营,只为了寻求一方足以安身立命的庇护之所。
如今,竟是只剩下了四个傻乎乎的小厮。
也是,不傻的话,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势、分不清利弊,这个时候若是携了这讯息调头就将这计划捅到顾言晟那边,如何也算是大功一件,往后在宫里的日子还会难过吗?
蓦地,顾言耀豁然抬头看向对方,眸色犀利又狠辣,吓得对方下意识往后跌了两步,背部抵上冰冷的墙面,“王、王爷?”
天牢重地,关的都是朝廷命官或者十恶不赦的恶徒,哪有那么好混进来的?即便你塞了金银细软打通了关系进了那大门,也定然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何况,还是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顾言耀厉声喝问,“你如何混进来的?!”
小厮已经彻底被他吓到了,声音愈发地颤,“就、就、就王叔给的牌子,特意交代了日子和时辰,说是牌子给人看一眼就好了,小的们都猜想,大抵就是前阵子招收狱卒,有咱们宫外的人混进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牌子递了过去。
巴掌大的一方木制牌子,只在牌子中间画了一朵不知道品种的花,花形简单,雕刻的手法也拙劣,除此之外正反两面都再无其他内容。
顾言耀眼前一黑,蓦地低声呵斥,“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