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舒为了避免自己第二天起不来床,在房间里特意准备了五六个闹钟。
早晨六点钟,她皱着眉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坐起身来,眯着眼睛抬手按掉离她最近的那个闹钟。
早起真的好讨厌啊!
何廷舒打开卧室门,准备到卫生间洗漱,结果发现沙发上的毯子和枕头整整齐齐地放着。
她顿住了脚步,探出了半个上身,试探性地叫了两声,“陆淮,陆淮?”
没有人答应她。
走的这么早?
何廷舒呼了口气,顺了顺自己已经乱成了一团的头发,钻进了卫生间。
她习惯性地不吃早餐,却发现厨房里放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
何廷舒走到近前来看,发现是面包牛奶之类的零食,还有几包她爱吃的牌子的曲奇饼,她抿了抿唇,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一张纸条来。
“报酬,感谢收留——陆淮”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纸条收好,和昨天的那一张用小夹子夹在一起,放到书房的抽屉里。
外祖母顾银福是个爱喜庆的小老太太,每当何廷舒要去她家探望她的时候,何廷舒都会穿着暖色调衣服。
她今天梳着高马尾,穿着一身暖黄色砍肩连衣裙,裙摆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的上方,看起来乖巧又可爱,耳垂上嵌着昨天陆淮送给她的红色耳钉。
收拾好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吕宁应该是掐着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何廷舒下了楼,上了车,手机在此时响了一声。
她没看,坐姿端正,不敢弓腰驼背,生怕吕宁拿小戒尺来敲她。
车上保持着沉默,司机的开车水平不错,一直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吕宁转头看着她,先开的口,“这些天想没想清楚?对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有”,何廷舒也转过头来看着吕宁,前面的司机有礼貌地保持着目不斜视,“我想画漫画,我很喜欢!”
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的眸中迸发出光彩,惹得吕宁愣了愣。
吕宁从来没有见过何廷舒对什么事情上过心,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虽然说,画漫画不一定能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稳定的职业,她还是决定给何廷舒一次机会。
“何廷舒”,吕宁看着她,精心描过的细眉轻轻挑起,“我说过很多次,做事要有恒心。”
“既然你喜欢,那就要坚持去做,不能半途而废”,她还是没忍住叮嘱道,不过语气有些严肃,不同于其他母亲那样温柔。
“我知道的,妈妈”,何廷舒没想到吕宁会同意她画漫画,她笑得嘴都合不上,眼睛都眯了起来。
“而且,我有时限要求”,吕宁脸上的笑容就如昙花一现,难得且短暂,“如果你不能坚持这件事情超过一年,我就收回我的副卡。”
“至于你自己怎么生活,不归我管”,她知道这个对何廷舒狠了些,可是她不这样做,何廷舒什么时候能学会坚持?
何廷舒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生怕吕宁下一秒就反驳她的选择。
吕家位于d市市南,离汇安街不远的一个僻静处,西式小洋房带着几百平米的草坪,顾银福喜欢绿植,亲手在院子里栽了不少花,现在过了花期,是一片葱绿。
吕家的管家杜妈来接她们,脸上的笑容慈爱柔和,看起来是个和蔼可亲的管家,何廷舒很喜欢她。
她们被引进了客厅。
吕孟一家三口都在,还有外祖父吕安世。
吕安世上了年纪,头发已经霜白,苍老的脸庞上爬满了褶皱,他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眯着眼睛看报纸,见到何廷舒来了,脸上终于见到了几分笑意。
“廷舒来啦!快到姥爷这儿来!”吕安世摘掉了眼镜,笑着朝何廷舒摆了摆手。
她礼貌地向吕孟一家打了招呼后,才到吕安世身边坐好,一时之间,就连吕宁都成了陪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吕安世紧紧握着何廷舒的手。
何廷舒是吕安世和顾银福看着长大的孩子,老人家又有四五年没见着这个孩子,亲热一些倒也显得再正常不过。
“身体怎么样啦?胳膊腿儿还疼不疼?”吕安世笑眯着眼睛问她,还没等她做出回答,吕安世又接着说道:“姥姥去后院摘点新鲜的小黄瓜,马上就回来。”
“胳膊腿儿都不怎么疼了”,何廷舒笑着回答道,圆圆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您最近怎么样?姥姥腰不好,就不要总去侍弄这些了。”
“我一老头子身体好得很!”吕安世笑道,“姥姥可闲不住。”
“算算也有五年没见到我们廷舒了”,他看向何廷舒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现在回来了就好,就好。”
“是啊,是啊”,徐景丽的脸色有些难看,“到时侯常来舅妈家,舅妈给你做好吃的。”
谁希望何廷舒回来,徐景丽都不会希望何廷舒回来。
瞧瞧,她一回来了,吕君在她身边倒成了绿叶。
按照吕安世宠爱何廷舒的程度,这吕家的家业,还不一定都分给谁。
吕孟坐在徐景丽的身边,跟着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吕安世气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真是要气死我!”
“管不好自己家里的人吗?”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徐景丽,话中暗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姥爷,您就别生气了”,何廷舒笑嘻嘻地挽住了吕安世的胳膊,“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对,对”,吕安世转头看着她,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笑意,“今天是我们廷舒回家的日子,是好日子。”
徐景丽看着这对祖孙情深的场景,恨得牙根痒痒,吕君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怎么能叫人不羡慕,不妒忌?
直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才见到顾银福的身影。
她比何廷舒记忆中的模样老了很多,腰背有些佝偻。小老太太见到她时,还是满脸的笑。
吕家中午吃饭时很安静,不被允许谈话和相互夹菜,是故有些沉闷。何廷舒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假装在吃菜,可一口要在嘴里扛好长时间才咽下去,跟个三四岁的不爱吃饭的孩子一样。
吃了饭之后,何廷舒上了楼梯,准备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结果在红木栏杆处,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吕君。
不过,她这么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何廷舒跟了上去,见到吕君钻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
下一瞬,何廷舒就听到一阵哭声传来,她皱了皱眉,听到吕君带着哭腔呜咽着说:“陆予,你好狠!”
陆予?
那不是陆家的长子吗?何廷舒听陆越提起过这个人。
因为家族之间的关系僵化,虽然她和陆越有些交情,但也没有经常联系,偶尔见到了互相打个招呼而已。
不过,吕君和陆予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廷舒想起来了。
陆予应该就是那天和吕君一起去看电影的那位吧!
那么,难道现在陆予是要甩了吕君?
何廷舒倚在栏杆上仔细地想着,正入迷的时候,有房门被人打开地“咔哒”声。
她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去看,结果发现吕君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清洗干净,唯一异样的还是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这样,何廷舒才没有怀疑刚才哭的人就是她。
吕君走到她的面前,扯着唇角,笑起来的样子比哭的时候还要难看,“何廷舒,你要是敢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你试试!”
何廷舒又不是被吓大的,她往前走了一步,手指在空中比量着她眼尾的位置,冷笑道:“你不用吓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姥爷,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她的唇角扬起,可却透着一股坏,白肤红唇,明艳动人。
吕君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何廷舒继续说:“要不要我现在就下去告诉大家?”
“你……你闭嘴!”她低吼道。
“我劝你别来招惹我”,何廷舒眯了眯眼睛,“别以为我天天笑脸相迎,就是没脾气的猫。”
五年之后的何廷舒,还是那么夺目,并没有因为失忆而怯懦。
吕君咬了咬牙,就要咬碎。
何廷舒下了楼,揉了揉脸蛋,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硬,顾银福刚才没和何廷舒说上话,这会儿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聊天,牺牲了自己宝贵的午休时间。
“廷舒啊”,顾银福笑着叫她的名字,“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挺好的,现在做出租车的生意”,何廷舒如实答道。
“你要是改姓吕就好了”,顾银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她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子,“姥姥,吕廷舒哪有何廷舒好听,您说是不?”
“你这丫头跟个小机灵鬼儿似的”,顾银福被她逗得直笑。
徐景丽远远地看了一眼,和吕孟站在落地窗前,嘀咕道:“你看看,人家女儿和外孙才招人稀罕,咱们算个什么。”
“你别这么说”,吕孟皱着眉反驳道,“爸把星喜都给我们了,你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徐景丽挑起了眉,抱着手臂,低声说:“那创策不还是在吕宁的手里?”
“总之,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廷舒有四五年没回来了!老人亲热点又能怎么样呢?”
“大哥大嫂在说什么呢?”
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