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4章时空之门（下）

“你曾试着阻止过这一切的发生，但不彻底，只是拖延了事故。”

“有人并不听从你的劝告，并因为战争上的事把你罢黜回家，直到事故发生后才把伱拉来救火。灾难最终也无可避免，正如你眼前所看到的这样。”

“.”

听着身旁缓缓道来的诉说，望着面前不远处的自己已经最终走进了隔离室，几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马拉申科忍不住跟了上去。

且正如之前在尼克莱逝去时的场景一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马拉申科的存在熟视无睹，就好似只有空气从面前飘过一般。

隔离室内，座椅边上。

正在穿戴潜水服的基里尔已经面容溃烂、双眼之中布满血丝，嘴唇之上不复血色，惨白的如同一具活着的尸体。

望见自己父亲进到这间踏之必死的屋子里，急忙起身想要把父亲赶出去的基里尔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自己的父亲已经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只小盒、一步步走上前来。

“过去它曾属于我，属于那场伟大的卫国战争。现在我将它授予你，基里尔同志，我的儿子。因你在此次救灾任务当中的突出表现，为祖国和你的父母、家人、同志们赢得了无上荣誉，你是爸爸妈妈永远的骄傲。”

望着被父亲从小盒中取出，并佩戴到了自己胸前的苏联英雄勋章。

抬起颤抖溃烂的手将之轻轻抚过的基里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获得如此荣誉，恍惚颤抖之间只听得面前已经周身颤栗中的父亲缓缓开口。

“真的要去吗？基里尔，我和你妈妈只有你了，你是我们最后的儿子，我——我——我真的——”

本不打算说这样的话的马拉申科，最终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向着自己的儿子脱口而出，却又话至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自儿时起就更能比哥哥理解自己的父亲，明白父亲的责任、担当、与苦衷的基里尔缓缓抬起手来。

想要伸手替父亲拭去泪水，但望着自己那已经溃烂到不像样子的手，却一时悬在半空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马拉申科坚定的伸出双手攥住了自己的儿子。

“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爸爸，但并没有想太久。”

“我的同志们前赴后继、无所畏惧，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了，但是又一个接一个地冲锋上前。灾难不是我们造成的，但必须在我们的手中结束。”

“为什么我的同志们能去，而我不能去呢？爸爸。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工人和农民的儿子，而我是元帅的儿子吗？不是这样的，我们最初所为之奋斗终生，甘愿献出热血乃至生命的理想不是这样的，它永远不该被忘却。”

“况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会用我最后的生命去照亮这一切，爸爸，就像无数先烈们曾经所做过的那样，和我的名字、和基里尔一样。”

再无过多的言语，唯有抽噎之中相互致意的父子敬礼，既是父子也是战友更是同志。

元帅终被带离隔离室，带着那深入骨髓洗之不去的辐射。

而佩戴着父亲亲自授予的苏联英雄勋章的基里尔，也已经穿戴整齐潜水服、头戴潜水盔，握着手电筒与两位随行战友一起，前去执行能制止这场旷世灾难的最后一项任务。

且将有去无回，与那曾经属于父亲与卫国战争的荣耀一起。

靠坐在无人理睬的走廊长椅上，内心中百感交集、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马拉申科，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察觉到身旁有能看到自己的人坐下，这才再一次悄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现在给你看这些的话，一切还不算迟。你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且有可能愿意去改变最终结果的人，起码我认为是。”

“我很期待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过，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我还有些东西要再让你看看。”

“.”

没有听到马拉申科的拒绝，那就只当是默认。

时光穿梭间再度场景变换，不需要具体的时间，眼前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中卧室里的一切，已经完完整整地呈现于马拉申科的面前。

“抱歉，元帅同志，我们尽力了，但夫人她.”

“您知道意志和精神上的崩溃是现代医学所无法救治的，很抱歉。”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请给我们最后留一些时间。”

咯吱——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穿过门旁一众医生走入屋内的，正是已经身患癌症晚期的马拉申科，憔悴又枯槁的面容再也不复当年的神采奕奕。

接二连三的打击与晚年病痛的折磨，已经将这个曾被各路敌人们所无限恐惧、连最残忍的呐粹也无法击垮半分的男人撕扯到支离破碎，距离最后的崩溃也已所剩无几。

再一次被无视的马拉申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晚年病入膏肓的自己，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来到床边坐下，缓缓握住病榻之上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爱人之手。

寸步不离地守候着这相伴终生的爱情，行至最后终点的那一刻。

“是你吗？亲爱的。”

“是我，我在这里，娜塔莉亚。”

妻子缓缓睁开眼睛的呼唤得到了回应，望着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丈夫，也只剩下丈夫这唯一亲人的娜塔莉亚却未曾流泪。

只是靠在床头上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了爱人眼角的泪痕，轻笑着缓缓开口。

“能再抱一抱我吗？亲爱的。”

泪痕拭去又流的马拉申科点了点头，伸手上前托住爱人的脖颈、缓缓放入怀中，倾听着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相守终生的妻子最后的诉说。

“我曾经无比痛恨那一切，亲爱的。因为它夺走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家、我的童年、我的两个孩子，甚至还即将夺走我的丈夫，夺走了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但现在，我却也感谢着它。因为它用一生的时间，让我看到了我挚爱一生的男人，是何等的伟岸不屈。”

“我很感恩，亲爱的，感恩能在我本就悲惨的生命中与你相遇。”

“如果能有来生，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去走同样的路、做同样的事，然后，再用一生的时间去爱同一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