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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完狱卒,江宁一个人靠在阴冷潮湿的牢狱墙上,仔细的思考着眼前的态势。
自家主公想要称帝之心已然昭然若揭,哪怕自己说出如此重的话,他都依旧没有悔改,不仅如此,甚至宁可把自己给下狱都不愿意做出妥协,其决心可见一斑,但是这里面仍然有很多疑点值得细细思量。
首先...
主公想要称帝?动机呢?
若说是主公自己想要称帝,打死江宁都不会相信,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不相信主公会不问自己和师兄就擅作主张!
再者,那可是刘玄德,有着汝南袁术的前车之鉴,他能不知道自己称帝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当今天子还未驾崩,擅自称帝那就是在找死!江宁相信一个能跟曹操掰手腕的雄主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那么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
主公身边必然有小人作祟!
按照这个理论继续往下看,能够影响主公决策的,无非就那么几人,庞统、法正以及...
益州当地的这些官僚!
究竟是谁...一时间江宁也判断不出来,本来江宁笃信庞统不可能参与到这里面来,但是现在在看,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毕竟庞统的表现太可疑了!看他的表现,很明显是早已经知道了主公称帝的这个消息,但是他不仅没有制止,反而默许了这个行为,甚至还在旁边推波助澜,这就很不正常!
自己前些时候调查此事,明里暗里都被阻挠,这里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庞统在其中斡旋,不仅如此,就连当地益州的这些官员身上也不干净,若非自己以一己之力在对抗整个益州的官场,自己的调查也不会如此受挫。
满城皆敌啊!
江宁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这里面一定有一条线是自己没能想到的。
既然从这条线上没法判定原因,那换个思路,当主公称帝之后,给谁带来的利益最大?
换言之,一旦主公因为这件事倒台,给谁带来的损失最小!
从主公在益州接触的人中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不管是后来主动投靠的法正,还是之前就依附于主公的庞统,这些人其实可以算作一类人,他们和主公的关系是不会变的,简而言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主公倒台了,他们也只能去选择投靠其他人,但是若是如此的话,不说他们的理想和事业基本上化为泡影,单说他们再想拥有眼前主公这样的信任就很难了!
从这方面来说,自己和师兄也算作这一类人,按理说,自己和庞统、法正这些人是站在统一战线的,都是不愿意看到主公的利益受到损害的...
但是现在庞统对主公称帝却持默认态度,甚至明里暗里还在帮忖...
属实是费解!
此事姑且不提,再看主公接触的另一类人,基本上就是益州当地的这群官僚了,这些人在益州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不管是刘焉、刘璋还是刘备,其实哪一个当家做主他们都无所谓,只要别动他们的根基,不管是谁来,恐怕都必须要好好笼络他们。
所以当主公称帝后,他们这一批人也是得益最多的!
毕竟当刘备称帝后,该有的封赏是实打实的!
虽然他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不耽误他们在这里面攫取利益!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甚至要阻止一切反对...
嗯?!
想到这,江宁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眼神中也迸发出一丝精光,若是...庞士元是故意为之呢?
或者说,他是故意用这件事做诱饵,主动引那些人上钩呢?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为何他会主动替他们遮掩,因为...鱼还未咬钩,他必须要如此做!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何主公会把自己调过来了!
因为益州整个官僚体系中,基本上全部都是赞成主公称帝的,他必须要找一个反对势力来反对自己称帝,其实主公也是不愿意称帝的,而自己...则很不幸的成为了那个“诱饵”!
难怪...
难怪主公会说要好生招待自己,恐怕那些都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罢了...
“呼~”江宁长呼了一口气,推论到这大致一切也都明晰了,若是如此的话,接下来自己的日子恐怕有些难捱了,或者说,甚至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要小心了!
就在江宁思考的档口,只听见狱门外吱呀一声,胖狱卒端着饭盘推门而入。
“军...军师...吃...吃饭了!”
“你在抖什么?!”
“啊?!”听到江宁的问话,胖狱卒双手也吓得一哆嗦。“我没...”
这就要开始了吗?呵呵...从狱卒下手?胆子倒是蛮大...
“把饭放那吧...”
江宁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胖狱卒的表现很明显和之前的相悖,能够当狱卒的,每天都见惯了刑罚、死亡、施虐,其实内心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但是毋庸置疑,他们的心理素质都是很强大的。
突然的慌乱和心虚,只能证明一点,这家伙要干一件大事,大到哪怕是他,也从来不敢想,也不敢做的!
还有什么事比下药毒死三州之地的军师更大呢?
江宁嘴角漏出了一丝冷笑。
过了一阵,这胖狱卒的情绪似乎明显缓和了许多,见江宁不动筷子,他急切的开口道:“军师,快请用饭吧!这是我在成都府最好的酒楼给您定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用饭?”江宁听到这话,拿起了筷子,端起了小碗,戏谑的朝牢门外的狱卒笑了笑,而后将盘中的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点放到了碗中。
江宁的这个动作也让胖狱卒脸上漏出了一丝喜意,终于要吃了吗...
“喏...宁不饿,这碗便是赏赐给你的!”说着,江宁把夹好的饭菜往外一推,放到了胖狱卒的面前。
听到江宁这样的说法,胖狱卒看向地上的那一碗饭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并没有选择接受,而是连连拒绝。
“这是给军师吃的...小的怎敢僭越?”
“呵呵...有没有人说过,你天生不会演戏?还是坦诚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
刚说出这话,胖狱卒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呵呵...”江宁冷笑一声,开口道:“你幕后那人似乎并不怎么聪明啊,居然会找你来办这种事!”
“老实说,你刚进来就漏出了许多破绽,毕竟...前脚还对宁如此好奇的人,但是现在却突然间对我畏之如虎?只此一点,便足以让宁对你起了疑心了!”
“还有,作为一个狱卒,每年的俸禄估计也仅仅只够果腹,哪怕加上些见不得人的收入,恐怕也很难在成都城内最好的酒楼定下饭食,那这些...又是从哪弄的呢?”
“再者,你那颤抖的手,哆嗦的腿,无不在告诉我一点——你有问题!”
江宁指了指放在自己面前的饭,继续开口道:“按照如此推论,这饭若是没问题,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说到这,只听见扑通一声,那胖狱卒居然直接给江宁跪下了。
“军师,小的怎敢谋害你?小的...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你家人被胁迫了?”
“军师怎么知道?”胖狱卒似乎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宁,疑惑的说道。
“呼...果然如此吗?”江宁皱了皱眉,看向了这胖狱卒,开口道:“你先起来说话!”
当胖狱卒起身之后,江宁看着眼前的胖狱卒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有人想借你之手杀我,拿家人作为要挟是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在狱中一死,你幕后之人最可能做的是什么?”
“他会留着你的性命去指认他吗?”
“军师的意思是...这些人会杀人灭口?”听到江宁的分析,胖狱卒心里面咯噔一声,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觉得呢?”江宁白了这狱卒一眼,继续说道:“你很想救出你的家人?”
胖狱卒点了点头。
“想听实话吗?”
“唔?!”军师这是...什么意思?
狱卒的脸上漏出了一丝迷茫。
“实话就是,你的家人可能再也救不出来了!”江宁面部表情的开口道。
“啊?!军...军师莫不是在诓我?我...我的家人...他们...”
“诓你?有那个必要吗?”
“本来让你下毒害我估计也只是他们试探性的一个手段罢了,成了自然皆大欢喜,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左右付出的不过是几条百姓的人命罢了,他们也不亏!”
“之所以说你的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便是如此道理!既然只是试探之举,那他们要活着的人质和死了的人质其实没什么区别,我敢断定,莫说你的家人们,便是吩咐你做此事的人恐怕也已经被处理掉了!”
“至少...若是宁来安排此事,便会如此做...”
“你...明白了吗?”
江宁余光瞥了这胖狱卒一眼,发现此时的他双眼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拳紧握,甚至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一副要暴走的样子。
见这狱卒往自己身边走了两步,江宁戏谑的说道:“你该不会以为你现在杀了我,就能换回你家人的命了吧!”
“你现在其实最应该想一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若是杀了我,不仅你全家的血海深仇没法报,就连你自己都得搭进去;若是你肯配合我,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揪出幕后黑手,至少活着就有希望不是...”
江宁的这番话也让胖狱卒暂时冷静了下来,他犹豫的说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呵呵...”
“要想活着,就去找魏延,魏文长,告诉他收留你乃是我的命令,只要你在我出狱前一直紧跟在他身边,自然可保你无虞!”
“多...多谢军师,我现在就去!”
“若是见到文长,替我带句话...让他莫要忘记我跟他说过的话...至于是什么话...他自己知道...”
“喏!”
看着离去的胖狱卒的背影,江宁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其实有一句话他憋在嘴里并没有说出来,去找文长可以...只要你能活着找到他就行...
若是自己推断的没错的话,不管这狱卒成功没成功,恐怕出了这狱门,便会有人处理掉这个“证据”啊...
老实说,江宁并不打算提醒他。
毕竟对于一个已经做出谋害自己之举的人,哪怕他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江宁也不觉得这种人有什么可怜的。
更遑论在自己提醒他之后,甚至还打算强行对自己动手,既然如此,那他为啥要好心提醒呢?
不过...若是他真的能找到魏延,那便留他一条命又如何?
留下他,也不过是为了留一个线索罢了。
不过现在他只寄希望于庞统在外面安置了人手,这样顺着这狱卒的线,没准也能钓到几条大鱼!
“唉...”江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靠在了狱中的墙上。“居然会被主公和士元这家伙当做了诱饵...属实无趣啊...”
“不过也就是这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夜色愈发的深了,江宁也确实有些疲倦,于是抱着自己的膝盖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成都城注定不会太宁静了!
第二日一早,当江宁睁开眼睛,看到来看押自己的狱卒换了人时,他内心明白,或许那个胖狱卒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幕后黑手的谋害。
时也?
命也!
江宁还在感慨时,却突然发现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黑影,他抬头一看,漏出了一脸诧异的表情,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庞统亲自前来。
当看到庞统的那一刻,江宁也纳闷了,按理说,这家伙不应该来的啊!
“士元为何会来这?”
“统来看看你...”庞统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来到江宁住的牢房里,盘膝坐到了他对面。“子奕昨日的这番话...可把主公得罪狠了啊...”
“呵呵...”江宁看着庞统笑了笑,开口道:“若非如此,主公也不至于把我下狱了吧!”
看着一脸笑意的江宁,庞统疑惑的问道:“子奕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
“我要担心什么?”
“宁敢断定,主公不出数日,必然要把宁放出去!”
“哦?”庞统脸色一愕,神色也变了变,问道:“子奕何以有此判断?”
似乎一切都想通了,眼下再面对庞统,江宁也没了之前的戾气,他指着庞统笑骂道:“士元倒是好心机,却把宁瞒的好苦!”
“心机?!”
“哼!士元可还要继续装疯卖傻?”江宁不屑的瞥了瞥嘴,开口道:“主公称帝一事,很明显有诈!”
“士元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江宁这话一说,就连庞统都愕然了,他指着江宁支吾着开口道:“子奕...你...你都猜到了?”
“废话!”
“不然宁怎会如此泰然自若?!”
“好你个庞士元,居然配合主公瞒着宁,若非宁推算出来,恐怕一直都要被瞒在鼓里了!”
“唉...”庞统叹了一口气,内心也不由得对江宁生起了一股佩服之意,居然能在短短一夜就想通这些不过是主公的试探,江子奕...果真名不虚传!
他无奈的开口道:“主公称帝,不过是因为...”
“他想揪出来益州当地的反对势力罢了...”没等庞统说完,江宁抢先答道。
“他想...嗯?!”听到江宁的回答,庞统刚想继续说的话,也瞬间咽在了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子奕居然是如此想的?”
“那不然呢?”
“呵呵...”庞统尴尬的笑了笑,开口道:“这样想...也挺好的...”
“好?!”
江宁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冲着庞统劈头盖脸一顿骂。
“好个屁!”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和主公的擅作主张,我差点死在狱中了!”
“你揪出这些反动势力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拿我当诱饵,万一我真的被干掉了怎么办?”
“我就不明白了,收拾这帮败军之将,何至于要用我江宁来做诱饵?你是觉得以我江宁之能,主公之威,不能做到横推益州这些渣滓吗?搞这些阴谋诡计有什么用?就算找到他们又能怎样?”
“说到底,反对主公的不就那么几个?我不用脑子都能想象出来是谁!”
“大不了,宁杀错,莫放过!”
“至于牺牲我吗?!”
呆在这又潮又湿的监狱渡过了一整夜,江宁早就有了满腹的牢骚,再加上若不是他昨夜机敏,提前看出来了这胖狱卒的阴谋,恐怕今日得到的就是他的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所以面对庞统,他几乎没有任何收敛,直接火力全开,甚至嘴里的唾沫都溅到了庞统的脸上。
“差点死在狱中?”庞统惊呼一声,似乎一脸不敢置信!
装...继续装!
江宁看到庞统震惊的样子,眼里漏出了一丝嘲弄。
“士元啊,若是昨日看押我的胖狱卒未死,或许他真应该跟你学一学表演,你现在的表情,哪怕是宁,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这功力...啧啧啧...属实精湛啊!”
“子奕莫说其他,你且跟统说说...有人居然在狱中想要谋害你?”
“废话...”
见庞统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就连江宁此时都愣在了原地,之前还一脸自信的表情,现在却变成了木然。
“士元...你老实告诉我...”
“这事儿...你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