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殷雲翊离开殷烈国已有十日之久,而羽裳依旧过着从翊王府至奇香阁两点一线的生活。
如此枯燥乏味的生活看似平平无奇,却让羽裳收获了许多关于用香、调香、制香等技能。
董湘是一位看似严厉古板实则细心的人。她不但挖掘了羽裳许多关于“香”的潜能,还经常拿出千年难遇的珍贵香料,供羽裳学习。
“湘婆婆,这一小块得多少钱啊。”羽裳手握刀器将案上的香块斩碎至粉沫,小心翼翼地装入了一个绘彩着朵朵海棠的瓷瓶内。
“无价,此香是我加入八十几种兽毒调制而成的,我取名为无魂香。”董湘和蔼可亲的面庞上堆满了自豪的笑意,须臾她小心翼翼地捏着红布塞,将海棠瓷瓶封了起来。
羽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澄澈的凤眸,问道:“无魂?那岂不是人人闻了它都要丢了魂?”
董湘淡淡一笑,黯淡无光的琥珀眼眸内,瞬间闪过了一丝亮光。她道:“相反,若在此香中再加一至清水,便会令人闻着反而像多了一条魂,痛不欲生。”
原来湘婆婆除了炼制世人皆所爱闻的香料,还会炼制一些至人于生死的毒料.....
思及此,羽裳浑身不禁冒起了鸡皮疙瘩,她瑟瑟道:“人故有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命魂,那这一魂是.....”
“死魂。若将这无魂香直接吸入肺腑,便可直接见阎罗王。”
羽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死魂的存在。
若是人类的三魂都被这死魂夺了去,那还真是空留了一副美丽的皮囊,死魂都已经飘到冥界去了。
既了解到了死魂,她又突然想起了湘婆婆说的至清水。故询问道:“湘婆婆我还有一事不知,这世间哪有至清的水啊?”
“心有杂念的人自然养不出那至清水。”
语毕,董湘暗自扭动身下摇椅的机关,身后摆满刺绣花囊的木架便开始缓缓移动,开出了一条幽暗的甬道。
背对着甬道的羽裳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冷的寒风袭来,直叫她背脊发凉。
她似机械般“咔咔”回过头一望,忽然惊觉自己白来了奇香阁这么久,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木架后竟暗藏如此玄机。
“丫头,跟上。”董湘拄起凤头拐杖,一个人默默走向了甬道入口。
湘婆婆这是要带我见识至清水吗?
羽裳见状,粉嫩的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乖觉地跟了上去。
这条狭长的石子甬道是通往后院的唯一通道。甬道四周虽一路都有照明的烛火,但羽裳依旧觉得荒凉阴森。
羽裳步伐极轻地紧跟在董湘身后,一刻也不敢出声。
可能是《鬼怪》话本看多了的缘故,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一只闪着金光的利眼的庞然怪物,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在甬道路不算长,在虚惊了一场后,羽裳终于看见了出口的一丝曙光。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后院两侧的落地花瓶内插着满满的两囊的水晶球儿的白菊。
再往中间一望是一颗枝叶茂盛的参天大树,树上吊着许多用红线捆绑的锦囊。
东墙栽种了一大片的蔷薇,西墙亭台下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堆砌着奇形怪状石头的花池。
羽裳看得两眼发直,能在淮京盘下如此有诗境的后院,这湘婆婆以前一定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或是隐居山林的高人。
此情此景忽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偶然识读一篇名为《桃花源记》的古文。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自己仿佛就像那位忽逢桃花林的渔人一样,复前行,左顾右盼,巴不得将整个院子都尽收眼底。
董湘这还是第一次带外人进入后院,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她悉心摘种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
这次之所以带羽裳进入后院,纯属是“眼缘”二字。
羽裳眉目如画,待人诚恳,特别是初学调香的那股不熟练又想努力表现的劲,神似她的亲孙女。
可他们全家都不待见我这个老婆子啊,他们看中的无非是看重了我的权、我的钱,甚至连我的命都想夺了去。
思及此,董湘眼眶微微泛红,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饱经风霜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池。“看到了吗,那百芳石下的便上至清水。”
羽裳识趣的往前走了几步,抚裙蹲下望着水中嬉戏的鱼群,问道:“水清则无鱼,这些鱼是怎么活的啊?”
董湘微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些鱼又称日月鱼,专门吸食天地日月精华,来补充至清水的纯度。”
羽裳点头站起,眼底扫过近处的那一抹嫩黄的杏叶,缓缓道:“原来如此,那湘婆婆以后会教我毒香吗?”
董湘默了一瞬,开口道:“你想学吗?”
“我.....“羽裳犹豫不决,妙眸中潋滟着对毒香的惶恐。“可毒香是用来害人的。”
董湘站累了,便走至红漆石墙下的靠椅坐下道:“不,你十六成妃,翊王院中并无她宠,想必还未经历过什么险恶。早些学点毒香防身也不为过。”
羽裳见状云步跟了上去,语气坚定道:“我信湘婆婆,我愿意学。”
董湘望着只剩下一抹残阳的茫茫天际,摇了摇头道:“学毒香可不比百香简单,那不慎入鼻口可是要命的。”
羽裳一秒也未曾犹豫过,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不怕,再说了湘婆婆不是有解药嘛?”
须臾,董湘宽容和善的眉眼间漾着三分疑虑,和一分不解。“你怎知道我有?”
羽裳眉梢眼角藏秀气,唇若点樱似天际绯红色的夕阳,桃腮带笑道:“直觉。”
的确,用毒之人通常都会给自己或他人留上一手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但奇香阁内的毒香,大多数董湘是没有解药的。因为那些上等毒香不比得世面上的普通毒香,她的那些毒香样样都是致命的。
“天色也不晚了,你且先回府去,你既要学毒香,我便将这滴下至清水的无魂香赠于你。”须臾董湘从莲纹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紫瓶,递给了羽裳。
羽裳自是有分寸的,她小心翼翼地将紫瓶收好,随即恭敬行了一礼:“谢湘婆婆。”
湘婆婆见羽裳大方收下并没有故作面子上的推托三四,心中对羽裳的认可便又多了几分。
须臾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微蹙起眉,拉着羽裳肤如凝脂的手,连忙提醒道:“切忌,这无魂香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开封。以你现在的功力,但凡沾上点毒味也是不好受的。”
“小女明白。”羽裳拘谨着面容,连弯起的嘴角都带着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