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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八年回想起那时鬼迷心窍的回答卓青的潜意识里瞬间拉响危险警报。
猛的一个抖擞便霍然睁眼。
正坐在不远处矮凳上整叠衣物的看护一回头见她满脸惊惶连忙起身走到跟前。
一边摇起病床、搀扶她微微坐起一边低声询问:“太太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伸手擦了擦额间冷汗放空着发了会儿呆又转而看向小厨房“在熬汤?闻起来很香。”
虽说是为了转开话题但不可否认小厨房里传来的馥郁香气确实隐隐有些勾起她腹中馋虫。
毕竟这几天为了配合装病她也跟着忌了口什么膻物发物一口不沾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加中药补汤忽然来了些好吃好喝的少不了引去她注意。
看护挤出个了然暧昧的笑:“凌晨四少走的时候特意安置我们不要叫醒太太今早又派了个粤菜大厨来做什么汤我们也没敢太问闻着像是乌鸡汤?合您口味就好待会儿就端出来正好也到午餐的点了。”
午……餐?
卓青这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人群熙攘不说就这太阳头也绝对不是她一贯早起时看到的光景。
心头一痛。
甚至连计较看护那奇怪的语气都顾不上她低下头掰着手指飞快地计算:昨天下午、晚上、睡前再加今天早上纪司予来看她一回她足足错过了四次护肤时间四舍五入约等于老了十岁——纪司予这个杀千刀的过来装一回忧郁还真是害她不浅。
她在这头心急火燎、恨不得谋杀亲夫身旁看护倒是犹自不觉只复又压低声音告诉:“对了刚才顾管家打电话来今天要在新宅那边设宴给四少接风洗尘太太今天的午餐可以多吃些晚上装装样子就是了。”
卓青登时思绪一滞愕然抬头:“今晚?”
“是的”看护向她如实转述电话内容:“顾管家说已经提前问过主治医生以您的伤势目前还是可以依靠轮椅行动的以防万一也配备了家庭医生班子待命。咨询过纪老太太的意见以后还是希望您能够出席。”
卓青:“……”
一般骨折痊愈少说也要静养4-6周要是都像她这样三天就能下地一点不怕副作用就到处晃——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本来就是装的她简直想要给医院颁发锦旗赞叹一声医学奇迹。
无奈纪老太太发话相当于八字两撇都给她画上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有没有说过纪司……我老公什么时候到?”想了想她只能最后挣扎般又问上一句“我不和他一起到场吗?”
看护答:“这倒是没有提前后顺序应该不太碍事?”
别说那还真就碍得大了。
下午五点整沪上某高端私人医院VIP病房区内已然持续数个小时的人进人出仍没有停歇的趋势。
譬如此刻病房外刚刚一路小跑出电梯的男人就正一边擦拭着额上汗意一边满面赔笑地同面前人解释:“纪太临时说要但我们MnoloBlhnik在上海这边相对缺货只能按照彭佩小姐提供的尺码从北京调来了年内最齐的货源一共是这几双——”
“好的辛苦您了。”
话没说完打扮时髦的年轻女郎便径自先从他手中接过牛皮纸袋客套了两句复又扭头向同事确认“Gucci和JIMMYCHOO的也都送到了吗?……好你都拿进去给佩佩挑吧。”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
扭头看却是又有新面孔窜出电梯、向这头跑来怀中抱着的纸袋外壳RogerVivier的商标赫然在上。
当然无论外头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俨然已成一个小型明星化妆间的病房内金发碧眼、一身朋克打扮的造型师JAZZ倒只满脸专注小心翼翼地抬起卓青的脸方位观摩着丝毫不介意时间的消磨。
好半晌复又倒过手中尖尾梳挑了挑她额上堪堪定型完、蓬松轻卷的“龙须”顺带摸过一把化妆刷将她脸上柔和晕染的绯色腮红进一步抹开随着鬓发飘动若隐若现。
“JAZZ你的手是不是生锈了?”
刚从助手处接过几个大纸袋的服装师彭佩走到病床边眼见他动作依旧不急不缓忍不住出声吐槽:“青青早就换完衣服只让你弄个简单的侧分波浪卷结果呢?都两个小时了你当我们的时间不是钱?”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JAZZ搬出句万金油台词冲彭佩翻了个白眼。说话间又将手边的小吹风机温度调高捧起卓青左颊的一缕黑发微微吹蓬。
末了在彭佩的注视下慢悠悠在病床边转了个来回确认两边侧脸看起来都修饰妥帖他这才将自家顾客颈边的薄膜衣罩解开顺着发顶一路将吹出的细密波纹捋到锁骨处轻哼了句:“Nice漂亮极了。”
人虽然龟毛到底不愧是上海一顶一的造型师再简单的发型到了他手上也能造出脱胎换骨的效果。
闭眼假寐许久的卓青苦笑。
伸手揉了揉酸痛无比的脖子不忘温声调侃:“谢谢你JAZZ但我觉得下次请你来我得提前买一盒伤筋痛骨贴。”
进退有度分寸自见。
“亲爱的体谅一下嘛”JAZZ笑着弯腰与临时摆放的落地镜中、一身Dior高定刺绣小黑裙的卓青对视抛了个媚眼“我可是拒绝了多少名媛阔太的邀请专程来给你服务的为了能在晚宴上美丽出群别说脖子痛就算屁股生痱子也值得你说是不是?”
……粗鄙之言。
彭佩在一旁搭腔:“别理他了青青来试试鞋。”
说着便一把将JAZZ拍开从自己手中的几个纸袋中一一将鞋盒取出MnoloBlhnik、GUCCI、LV、JIMMYCHOO……数得上名字的鞋履品牌基本都在其列林林总总摆了大片。
“不过真不是我说你”一边选蹲在地上比对色调的彭佩也不忘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她“你说你这个纪太太做的也太勤俭持家了吧刚才去纪家老宅关卡都拦了我三回阵势那么大我还以为多金贵——结果呢逛了一圈你的衣帽间人家品牌寄过来的邀请函和礼物都快堆成山了一看就知道今年你又是只去了那几个私人设计师的秀吧?”
彭佩随手把几双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丢开继续仰天长叹:“最新的款还是今年春夏高定都换季了啊换季了你老公的钱都可以养八个你了还给他省什么钱?不说别的就是礼服这一块除了去年花三百万在Dior定制的这件……”话说到一半她眉头猛皱又丢开几双大牌鞋“啧LV今年的品味真是有够可以好在刷的是纪少的附属卡我也不心疼。”
JAZZ闻声瞟了一眼被她弃如敝履的物什打了个呵欠:“没记错的话这双是球限量已经被炒到五千刀了。”
卓青:“……”
她扶额。
到最后还是MnoloBlhnik的黑色碎钻高跟鞋以基础但不失流畅的鞋跟弧度征服了彭大设计师亲手伺候卓青这个打着石膏的独腿姑娘换上。
末了复又起身轻轻给人理平裙边褶皱细心地将那过分累赘的石膏腿遮在裙下。
“你大概是我接触过最乖巧、最能听的进去人话的富家太太了青青——但话又说回来”彭佩笑“不管你在这块上不上心该上厅堂的时候我从不担心你。”
JAZZ在一旁抱着手臂颇应景地吹了个愉快的口哨。
落地镜中女人坐姿优雅黑裙席地几近完美的肩颈线条被冷白色肌肤与黑色长裙的色差比衬得愈发夺人眼球。
娴静温柔的面孔上不过略施粉黛清雅宜人。又似乎永远不忘嘴角弧度微弯矜贵自持的微笑叫人心旷神怡——
“……”
彭佩眼神一动。
莫名地却忽而想到第一次见到卓青时。
好似也是这样素着张脸白净漂亮和自己对视一眼便满面警惕地悄悄挪开几步、躲在纪家四少身后。
那年才不过十来岁的四少早已是见过大风大浪、游走于衣香鬓影中的青年才俊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乃至有些过分高傲。
她心中想这女孩出不得大场面瞧着胆小怕事大概马上就要被抛在脑后。
却没成想第一次眼见那个外人眼中厌世又冷峻的少年用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甚至微微低下头、弓着腰细声细气地哄:“阿青别害怕”他说“我就一直在这等你慢慢来好不好?”
女孩反问:“刚才不是有人打了你电话吗?还打了好多个。”
语气之疏松平常甚至半带点儿冲叫人心头倒抽一口冷气。
无奈纪司予竟也不恼只想了想说:“那不太重要。”
说完便就真的在她工作室的会客厅里等了三个小时一步不挪。
那是彭佩头一次看见纪少那样——乖巧从前一向不发表观点、言简意赅到冷漠地步的人如今认认真真看过每一套LOOK的呈现又认认真真给提意见像所有平凡的年轻小情侣那样看到稍微性感些的便脸红看到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