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独自坐了一个多时,外头想起敲门声,很轻。
这不是蒋丛成,他有钥匙,不会敲门。
许惟走到门边,外头又敲了两下,一张纸贴着底下门缝递进来,同时送进来的还有一支细长的笔芯。
许惟蹲下来,捡起纸张,看到上面的字:你还要被关多久?
是蒋俞生。
许惟没心情和他多,匆匆写了三个字:不知道。
纸推出去,过一会又被推进来:我想看见你。
许惟不知道什么,停顿了一会想起什么,心头一动,飞快地写上:昨天的手机在吗?帮我拨这个电话:1855689。
这次,过了好一会,那张纸才被递回来,上头写着:爸爸发现会生气,是不是?
许惟愣了愣,高度紧张之下也没时间多想,飞快地写下:你不帮我,我可能会死掉。
外头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脚步声急促地远去,一分钟后又回来。
蒋俞生拨了电话。
那张纸又推进来。
蒋俞生回了最后一句:我不想你死。
许惟把纸撕碎冲进了马桶。
禺溪市局。
何砚刚和禺溪市局局长、刑侦队长等人开完会。他没离开,待在在会议室休息。
有电话打了进来,对方张口就:“何队,鉴定结果出来了。”
何砚:“怎么样?”
对方:“两份笔迹不属于同一个人。”
“你肯定?”何砚脱口问。
“肯定,你拍的那几张字条中,最后一张可以看出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写的,也最能代表书写人的真实笔迹,可以确定和三年前许记者那篇手稿笔迹不同。”
何砚霍地站起来,有些愣神。他仔细回忆在江城最后一次见许惟的情景,前前后后想了数遍。他发现,即便是个入行不短的刑警,在那时他也没有去观察细节。
心理学上讲,先入为主是人类认知的先天缺陷,因为首因效应,最先输入大脑的信息站得最牢固,即便后来出现出现反常,出现偏差,你会下意识地忽略,并倾向于把它纳入旧的认知图式,为它找到解释。
何砚没想到,那一个瞬间的怀疑带来思维的扭转。不得不承认,这令人震惊。
如果那不是许惟的笔迹,会是谁的?
被蒋丛成带走的不是许惟,那是谁?
几乎没有别的答案。
可是为什么呢?
他知道,这个“许惟”来之前出过车祸,她来禺溪的时候,她姐姐还在医院。
何砚很快冷静下来。当年他摸过底,关于许惟的背景调查很详细,他甚至派人走访过她的家乡宜城,搜集到的所有资料专门装了一个文件袋。
他拨了个电话回江城市局,叫人找到资料尽快传真过来。
刚放下电话,警员张来向他报告搜索进展。
何砚看了他一眼,对张:“怎么可能呢?”
何砚回想过程,那吉普车在橦桥弃的,昨天监控显示是11分,有辆无牌车在那接他们,接着就是宁山隧道,录像显示无牌车是过了隧道的,再往前就到乡下,这中间有一里多地是盲区,但每个有路的方向我们都找过,附近几个镇不算荒僻,恰好都是一期天网建设试地,录像里并没有任何无牌车出现,而监控没到的地方,警方昨天下午已经进行纵横向拉网式排查,并且向全市相关职能部门发了通知,今天扩大了排查范围。
张:“除非他们不沿路走,直接藏到了深山老林,否则不大可能录像没有,也没人见过,只要有人看见,一看照片肯定能认出,他不是一个人逃,有女人,有孩,应该很引人注意才对,怎么就……”
“等等。”何砚突地打断他,“那一里多的盲区,那辆无牌车可能会发生什么?”
张一顿。
“无牌车可以装上新的车牌。”钟恒刚从郊外回来,行色匆匆地走过来。
何砚看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果是这样,他们完全可以掉头返回换别的逃跑方向,彻底误导我们的追踪重心。”
钟恒的脸色更加难看。
张立刻:“何队,是不是要发布通缉令?
“还不行。”何砚,“一来容易打草惊蛇,更易于他伪装,二来还有人质在他手上,这很冒险,万一他被激怒伤害人质,后果更严重。我们先扩大排查范围。”
“是。”
张匆匆走了。
何砚瞥了瞥钟恒,目光动了动。
“你进来。”他将钟恒拉进会议室,关上门,“有几个问题问你。”
钟恒神情紧绷,眼底青黑,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睡过,但长时间的焦躁和担忧让他意识不到疲倦,“什么问题?”
“那天在招待所,你好像提过你跟许惟是高中同学?”
“嗯。”
“很久没联系?”
钟恒头。
“多久?”
“快十一年。”
何砚:“她记得你们以前的事?”
“当然。”钟恒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问,先回答。”何砚继续,“有没有发现她某些地方跟以前不太一样?”
钟恒顿了下,这个问题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
何砚的神色也同样凝重了,他盯着钟恒,“十一年不是很短的时间,她肯定有很大变化,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从前那个人?靠脸?”
“你什么意思?”钟恒眼神不善地看着何砚。
何砚没有立刻回答,有人敲门。
“进来!”
年轻的女警送来一沓资料,“何队,这是省城市局那边刚刚传过来的。”
“谢谢。”
何砚接过来,翻了翻,抽出一张看完递给钟恒,“这个你看看。”
纸上是五号字体,密密麻麻一整页,有边有张黑白照片。
何砚继续翻着手上的资料,慢慢地:“她跟你过吧,她有个同胞姐姐,双生子。在今天之前,我死也没往这儿想,你记得她在行李箱手柄里留的那三张字条吗,我看第一眼就觉得有怪,我跟许惟好几年前就打过交道了,我那儿找得到她以前的字,所以我找人做了笔迹鉴定,结果你应该能猜到了。”
没有回应。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
过了好一会,何砚把手里的都翻过一遍,抬起头,见钟恒捏着那张纸,还在看着。这么长时间,够他看上十遍了。
何砚抬了抬眉:“你不会不知道吧?”
钟恒没抬头。
何砚真有奇怪了:“哎,你们那会儿不是谈恋爱吗?她没提过?”
“所以你怀疑什么?”钟恒抬起头,嗓音低沉。
“被蒋丛成带走的这个可能不是许惟。”
钟恒没有话。
何砚:“是有不可思议,但……”
“不是的话,你就不救了么?”钟恒打断他。
“当然要救。”何砚,“但这中间的前因后果也得弄清楚。”
“那我告诉你,”钟恒喉咙动了动,“她就是许惟。”
何砚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理智,但他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里有一些明显的波动。
“我知道这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何砚,“毕竟你们是恋爱关系,这很亲密,所以得知她可能不是许惟,你……”
“我她就是许惟!”钟恒将手里的纸拍到他面前,语气冷静得出奇,“我不清楚这中间有多少复杂的因果差错,但我知道这些天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许惟,她和那个时候一样。”
何砚愣了愣,“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爱她,我抱过她亲过她,我跟她睡过。”钟恒的眼睛微微发红,“你当然不懂。”
“……”何砚咳了声,“行,这事我会再查证。不管怎么样,人还是要先救回来,蒋丛成也肯定要抓回来。”
他话没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钟恒几乎立刻摸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禺溪本地的,他放到耳边,听筒里安安静静。
“喂?”
没有回应。
钟恒顿了顿,手微微发颤,“是不是你?”
他抬头看何砚,何砚头,立刻出去叫技术员。
钟恒已经站了起来,低声叫:“许惟……是你么?是的话,你敲一下话筒。”
仍然安安静静。
钟恒已经坐不住,握着手机往外走。
电话那头突然有些嘈杂,紧接着一个狠厉的男声:“俞生,待这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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