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中风了。
虽然因为救治及时,没有引发严重的后果,比如嘴歪眼斜,但仍是半边身子发麻,行动不便。
这样的身体状况,她还要亲自教养云昇,就很没道理了。
老太太不甘心。
眼珠一转,对云琮说道:“你仍是这般与她说。就说我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喜欢看看孩子。让乳母将孩子抱过来,陪在我身边。”
云琮皱眉:“可是这样会吵到母亲。”
“徐氏舍不得的。”老太太笃信地说,“你只需这般与她说,她自然舍不得孩子,你再问她要库房钥匙,她便肯了。”
“太毒了!”灰灰听到这里,简直惊呆了,“这还是亲奶奶、亲爸爸吗?!”
简直丝毫看不出血缘亲情,以及来自至亲的怜爱之情!饶是经历过许多世界,见过许多恶心的人,灰灰此刻仍旧被这对母子给恶心坏了。
而云琮丝毫不觉得这主意很毒。
他当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站起身道:“儿子这就去!”
徐氏身为商户之女,被他娶为妻子,是她的荣幸。而她有幸嫁给他,居然不对他百依百顺,云琮觉得是自己对她太放纵了。
这次都没等韶音动作,灰灰先行动了。
它让老太太的中风加重了,令她嘴歪眼斜,再也无法说出充满算计又狠毒的话。并在云琮听到声音,转身奔过去时,让他摔了一跤,平地摔出了骨折。
“呸!”做完这些,它唾弃了一口,“什么人啊!”
又对韶音说:“亏得你之前还给他机会,想让他上进,他真不配!”
韶音也很无语。
她是没想到,云琮自私到这种地步。
在剧本上,云琮的书房里藏着元配的画像,他常常拿出来悼念。并在大女儿黑化后,败在她的眼泪攻势下,为她提供了不少方便。
看在这些的面子上,韶音给了他一次机会。
现在想来,他悼念画像,倒也未必是痴情。说不得,只是欣赏那逝去的美丽皮囊,又或者仅仅是自我感动——痴情的人说出去很有面子的。
尤其是痴情于亡故发妻的男人,有了这般悲情故事打底,更容易令人感慨唏嘘。
像他这样的小仙男,拥有一段别人都没有的悲情过去,可不就更有谈资?
至于给女儿行方便,或许是他仅有的几分慈父心肠。
但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太廉价了。
倘若他没有害死发妻,大女儿会过得很好。再倘若他在过去的那些年对大女儿稍稍有几分关注,大女儿也不会受尽委屈后黑化。
韶音不再关注云琮。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至于老太太,她已经中风了,就算还想算计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可以无视了。
五老爷又使老太太犯病了。
并且这一次,老太太的病还加重了。
一次尚且可以说是意外,可是两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云琮整个人是懵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好端端的,没有丝毫预兆。
而大夫检查时,摇摇头道:“恕老夫才疏学浅,查不出诱因。”
上一回还可以说老太太气怒攻心,可能诱发了病症。但这一次,老太太明明就心情不错,情绪也没有大起大落。
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古怪。
不仅仅是老太太忽然病情加重,还因为五老爷摔断了腿。他没爬高爬低,也没有刻意折腾,仅仅是平地摔了一跤,居然摔得骨折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甚至觉得他撞鬼了。
“两次都是五弟和老太太在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没让下人在身边伺候。”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聚在一起嘀咕。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不知五弟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老太太身体好好的,为何突然中风了?”
谁也不知道原因。渐渐的,这件事就变得离奇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小鬼路过,跟老太太和五老爷逗着玩,结果一不小心逗过头了。
有人说,昇哥儿命格硬,冲撞了老太太和五老爷。否则怎么他一出生,两位主子便接二连三出事?
这两个并排在一起,是因为说的人多,信的人却都不多。
小鬼那个就不说了,只说云昇命硬这个,他才刚刚出生,连院子都没出去过,每天乖乖吃奶睡觉,老太太和五老爷出事,关他什么事?
再说,两次都是老太太和五老爷单独说话,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头一次出事,老太太还是急怒攻心昏过去的,醒来后就中风了。她身边只有五老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后一次,大夫嘴上说是没有原因,真正情况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下人们说什么的都有,而云琮躺在五房的院子里养伤时,却恨上了刚出生的儿子。
两次出事,都是他要回去抱云昇!别人不知,他心里最清楚了!由此,深深忌惮上了云昇。
除此之外,还因为韶音不管他饭吃。
他摔断了腿,请大夫、抓药吃的银钱,她不肯给。到后来,连日常吃饭,她都不管了!
院子里的小厨房每次做饭,只做她们屋的,其余人等包括他都没有!
他使人去问,得到的回答便是:“公中几时给银子,咱们几时开火。”
把云琮气得,摔了一大堆东西!
手边够得着的都摔了,连屏风都推倒了!
但他发脾气没用,韶音就是不管。况且这事她且有理呢,公中不给花用,全都啃她的嫁妆,说出去人人都要嘲笑云家不要脸。
云琮饿不得肚子,只得派小厮到大太太那里。
如今是大太太掌家。
老太太中风了,脑袋是清醒的,但是嘴巴做不得自己的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太太跟她最亲近,老太太有什么事都爱找她商量,府里上下都知道的,加上长房媳妇本来就占着辈分,因此掌家权便落在了大太太手里。
由此,有人嘀咕,莫不是大太太动的手脚?老太太中风后,最占便宜的人就是她了!
但这话还没传起来,就被大太太掐死了。
大太太是个厉害人物。
但她再厉害,也厉害不到韶音身边。
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昇儿的满月酒要办起来了。
虽然老太太病着,云琮伤着,但云昇是五房的长子,满月酒是不可能不办的。
韶音和其他几房有些摩擦,但到底是一家人,因此这一天请了许多宾客,大太太她们也帮着张罗。
徐家的人也到了,是徐容音的两个哥哥。
“你有儿子傍身,终于可以在云家站稳脚跟了。”徐二哥长出一口郁气,眉头舒展三分。
他这话是有缘由的。
当初两家结亲,徐家是很高兴的,因为可以攀附豪族,有利于徐家更进一步。
徐容音出嫁时,徐家不仅仅为她置办了百万两嫁妆,还送了云家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田产,就是为了两家交好。
但是,两家结亲后,徐家几次携礼上门,请求亲家办事,但云家收了礼,事情却统统没办,态度还高傲得不得了。
自那之后,徐家便知道,云家攀不上。
这让徐家的男人们很后悔。
不是后悔送出去的那些银两,而是后悔将徐容音嫁过去。云家如此看不上徐家,徐容音嫁过去后,日子一定好过不到哪里去!
徐家为她担忧不已,如今她终于生了儿子,都为她松了口气。
有了儿子就好,云昇是真真切切的云家人,她以后就有依靠了。
“谢谢二哥关心。”韶音笑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云家二老爷在外头任知州,四老爷在户部,这都是很好的关系。徐家想要做大、更上一层楼,这些十分重要。
这也是韶音不想和离,想当寡妇的原因之一。
不和离,她就是云家的一份子,就能够借云家的关系。
徐二哥和徐四哥带来了许多价值珍贵而稀罕的礼物,送给外甥女和刚出生的小外甥。
并看望了养伤中的云琮。
云琮的态度非常不好,拧着眉头,用厌恶的眼神看向徐二哥怀里抱着的云昇:“孽子!”
他摔断腿,以及老太太的两次中风发作,都跟他有关!
如果不是云琮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而他的致命顽疾还没有治好,他早就掐死这个孽子了!
徐二哥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而被徐四哥抱在怀里的云素月,也被父亲眼底透出的不加掩饰的厌恶吓到了。
“你父亲同昇儿闹着玩呢。”徐四哥抱着云素月转身离开了,拿小玩意逗她,并将她抛高高,试图让她忘掉刚才的事。
云素月到底年纪小,很快被哄住了,抱着舅舅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抱着外甥女,徐四哥眼底一片暗沉。
“小妹,究竟怎么回事?”让乳母将两个孩子抱走,徐二哥和徐四哥找到韶音问道。
韶音听两人说了云琮的表现,眼睑微垂,她道:“他疯了。”
徐二哥和徐四哥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到底发生了什么?”
韶音只好道:“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
她不肯说,徐二哥和徐四哥问不出来。
徐四哥还有事,在满月酒后就回去了。徐二哥暂时没走,留在燕州。
没几日,云家出事了。
云琮疯了。
他红着眼睛,持刀砍自己的腿,一边砍一边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的腿!”
一刀下去,深可见骨。
鲜红的血液飞溅,身边伺候的人都吓坏了,急忙去夺。但已经迟了,云琮下刀又快又狠,那条摔断的腿几乎被他砍成两截,血液染红了半边屋子。
大夫抵达时,他已经失血过多,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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