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远远看见女儿,何父便一阵比划起来。待离得近了,比划的手势又多了一套。
为何换了衣裳?
可是受伤了?身上怎生有血腥气?
何父不知脑补了什么,神情又急又担忧,“啊啊啊”的比划不停。
韶音面色不变,依然笑盈盈的,脚步轻快地跑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这才脆声解释起来:“是我莽撞啦,不小心摔了,把衣裳摔破了,仙人照顾我,便送了我一套衣裳。”
她原来穿的那身衣裳被几个修士割成了碎布条,无法复原了。身上穿的这套,乃是灰灰从星网下架的一身,都是前世她的资产。
至于身上的伤势,在她的神魂滋养下,已经愈合了。只是血迹还没来得及洗掉,她稍稍遮掩了下,只留了一丝铁锈味,来解释更换了衣裳的事。
何父没有起疑,当下比划手势赞美了仙人几句。又问她,仙人们哪儿去啦?
韶音便解释:“他们问完事情,就回去啦!”
“啊啊啊!”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想知道陈大哥从前过得好不好。爹不用担心,我问过仙人了,他现在好着呢……”
父女两个说着话,慢慢回了家。
到家后,何父立刻取了外敷的伤药,塞她手里,催促她赶紧上药。
韶音弯起眼睛:“谢谢爹。”
何父瞪了她一眼,好似在责怪她太不小心了,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能摔倒。
韶音笑嘻嘻的,打了盆水,进了屋里。
何父摇摇头,转身出了院子。
少女何灵音的房间不大,但是很充实。墙上挂着她自己编的小动物,小帽子,花环,镶嵌着她收集的漂亮石头,看上去多彩多姿。
靠窗摆着一张床,被褥都是半旧的,但是整洁柔软,充满少女的可爱气息。
床角放着两只香囊,既有驱赶蚊虫的功效,又熏香了屋子。
枕边有一本微微卷页的医书,似乎经常被翻动。
韶音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脸上渐渐没了表情,垂下眼睑,拧毛巾擦拭身上的血迹。
因为过于用力,指节都发白起来。
灰灰不敢说话。
相处久了,它养成了敏锐的直觉。
她现在非常不痛快。
韶音不仅仅是不痛快,简直是愤怒的。
仙人?区区炼气期的小虾米,大修士一剑下去就能死千千万万,真把自己当成主宰天下的仙人了?
一整个村子,上百户人家,说杀就杀!
简直没有规矩!
凌虐手无寸铁的凡人少女,这个修真界简直没有丁点儿规矩!
擦拭完身上的血迹,一身珍珠般白皙的肌肤恢复如初,几个玄天宗修士留下的剑痕,包括刻痕都没留下,全在灰灰说“这次就算了”后,由她的神魂力量滋养痊愈。
灰灰不知道她究竟什么底细,但见她一言不发,莫名觉得气氛压抑。
以至于她将储物袋拿出来,把其中丹药、灵石、法宝等倒出来,堆了整整一屋子,都不敢出声说要。
韶音也没理它。
灵石抓在手里,几个瞬息的工夫,全都化为齑粉。
丹药倒入口中,糖豆似的吃下去。
“你你你,你做什么?!”灰灰眼看绩点成堆地消失在眼前,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韶音淡淡说:“修炼。”
灰灰想说,哪有你这样修炼的!
可是想想她的来历,又咽下去了。
心里疼得火烧火燎的,那都是绩点啊!就这么被她用掉了!
但她这会儿心情不好,它还是别惹她了。
只能在心里劝自己,修炼也好,等她厉害了,一定有数量更多、品质更好的宝物给它。
“好好好,修炼好。”它狗腿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韶音哼笑一声。
目光扫过余下的东西,一摆手说道:“都收起来吧。”
灰灰愣了一下,随即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这是都给它了,要它拿去卖呢!
一眨眼,满屋子的法宝、衣物、材料等统统消失不见,都被灰灰收了起来。包括几个修士看的不正经的画册,以及韶音吃掉丹药后留下的空瓶子,也没有被它放过,全在星网上挂了链接。
“那,你不炼丹吗?”直到链接都挂好,它才假惺惺地说:“其中有些材料可以炼成丹药呢。”
韶音当然知道。
“麻烦。”她淡淡道。
她有更简单的办法。
“你,你要拜师?”灰灰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要拜入哪个宗门?小宗门怕是供不起你,男主所在的玄天宗是个中型宗门,但是太远了,乘坐飞船都要十几日,你一辈子都走不过去的!”
“不是。”韶音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眯眼望向窗外,“我不会离开陈家庄。”
父亲在这里,她岂能离开?
修士的寿命悠长,她可能在外面闭个关,父亲就白发苍苍,老得不能动了。
他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岂能弃他远行?
“那,那你要做什么?”灰灰好奇问。
韶音笑了笑。
打开屋门,走了出去,站在明亮的光线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去散布消息,就说此处有极阴之体,乃上佳炉鼎。”
灰灰愕然!
“什,什么?!”
韶音原地跳了跳,抻了抻四肢,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微弱的灵气,轻轻笑了一声:“害怕了?”
灰灰哪会害怕?它是被震惊了!
“骚还是你骚。”沉默片刻,它忍不住吐槽。
但是吐槽完之后,想到将要做的事,不知怎么,浑身如过电一样,隐蔽的兴奋滋啦啦窜动着。
方圆数千里,诸多修士聚集的地方,同时出现一个消息。
在某个偏僻的地方,有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生长着一名极阴之体的少女,乃是上佳的炉鼎体质!
诸多修士心思浮动。没人追究这消息是怎么来的,只知道一旦消息为真,而他们捕获了这名少女,则修炼速度则如飞一般快速。
在诸多修士赶来时,韶音仍然做着十里八乡一枝花该做的事。
“谢谢二哥。”她笑着接过一名肤色微黑的青年递过来的鱼,笑得眼睛弯弯,“等炖好了,我给二哥送一碗。”
早先说过,村子里的少年们都对她有些心思,有些本事的少年总会给她送东西,有时候是一捆柴,有时候是一只山鸡或野兔,有时候是从河里打的鱼。
也有人送她脂粉或首饰等,她一概不收。只有这些吃的、用的,会收下一些。毕竟,父亲是医术不错的大夫,常年住在这里,十里八乡都受过恩惠,这些东西她收着不亏心。
“不用,不用,你吃就行。”脸黑的于二哥连连摆手,因为羞涩而红了脸,一张脸黑红黑红的,说完就仓促地跑掉了。
韶音站在院子门口,冲他的背影挥手:“二哥慢点!”
然而于二哥跑得更快了,像只受惊的兔子,“嗖”的一下窜出去好一截。
韶音笑吟吟的,等他跑得远了,才拎着鱼回了院子。
“啊啊啊!”
采药的何父回来,只见院子里弥漫着炖鱼的香气,立刻生气教训起来。
韶音脸皮厚,说道:“不白收他的,等下我拿一对驱蚊虫的香包过去还不行吗?”
她就是馋了。
又懒得自己去打鱼。
何父又训斥了她几句,才摇着头进了屋。新采的草药要整理出来,他倒了碗凉茶一饮而尽,便整理草药去了。
韶音等鱼汤炖好了,便舀了一碗出来,放在篮子里。并取了一对香囊,一并放进去,这才挎着篮子往于二哥家去了。
到了于二哥家,又是一通客气。
韶音脸上笑得甜,来意却不容推拒,很是热情地谢过了于二哥,又跟于二哥的娘寒暄一番,留下鱼肉和香包,便挽着空篮子走了。
她脚步轻盈,背影秀丽,看得于二哥的娘直是叹气。
“是个好姑娘,可惜没看上我儿。”
如此落落大方的姑娘,一看就是心里没那意思。
于二哥站在门口,有些失落。
“得了,你也配不上人家。”于二哥的娘往儿子臂膀上拍了一记,推着他进屋吃饭了。
于二哥低着头走进屋里,看着桌上熬得奶白色的鱼汤,忽然“嗖”的一下窜出去了。
“你做什么去?”于二哥的娘喊道。
于二哥拿了剪子,在自家葡萄架下站定,“咔嚓”“咔嚓”剪了两串葡萄。
然后丢了剪子,飞快跑出去。
追上韶音后,也不说话,只将葡萄往她篮子里一塞,扭头便又飞也似的跑走了。
韶音愕然,看看于二哥撒腿兔子似的背影,又看看篮子里躺着的两串新鲜葡萄,忍不住笑起来。
口中哼着曲子,步调更轻快了。
“我,我能要一串吗?”灰灰小声说。
韶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一串葡萄卖不上价,不卖。”
“不是卖,是,是我吃。”灰灰有些羞涩又喜悦地说。
韶音一愣,仔细感受了下,发现本体的手心里有些异样。
她佯装不知,问道:“哦?你能吃葡萄?”
“以前不能,但我刚刚换了身躯,就可以啦!”它兴奋地说道。
韶音感觉到本体的手心里,有个小东西在打滚。凝神感受了下,发现那具机械身躯已经换成了生化人的身躯,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染着火红色的头发,穿着银红色的休闲服,五官极漂亮,以至于有些雌雄莫辨了。
原来它喜欢这款?韶音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好,两串都给你。”
“啊啊啊!谢谢!”灰灰喜出望外,简直恨不得亲她一口。
一转眼,两串葡萄从篮子里消失。
而躺在韶音掌心里的少年,喜气洋洋地跪坐着,揪下一粒粒葡萄塞入口中。
他很贪婪,一口气往口中塞四五粒,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才大肆咀嚼。
吃得一脸餍足。
还没等韶音到家,它的两串葡萄就吃光了。
“我能喝鱼汤吗?”他跪坐着,一脸乖巧的样子,“给我喝半碗就好,行不行?”
韶音扬了扬眉:“你绩点花光了?”
灰灰顿了顿,悄悄摸了摸鼻尖:“嗯!生化人身躯可贵了,几乎花光了!我又买了套时兴的太空衣,就花光了!”
“真的!”怕她不信似的,“全都花光了!一个绩点也不剩!”
韶音眼底涌起笑意:“你不是可以贷款吗?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吧。”
灰灰:“……”
“贷款不要钱啊?!”他怒道。
韶音便知道了,淡淡地说:“打量我这里吃的不要钱呢?”
“可不就是?”他理直气壮地说,“半碗鱼汤,又不值得卖,给我喝点怎么了?”
韶音快被他逗死了。
不再逗弄他,隐了一碗鱼汤,并一段鱼肉:“拿去吃吧。”
“算你有良心。”灰灰美滋滋地收了鱼汤,盘腿坐下,兴冲冲地吃起来。
韶音和父亲吃了剩下的半条鱼,并一盆鱼汤。
吃完后,父亲仍旧去碾磨药材,韶音则洗碗刷锅。刚做到一半,忽然灰灰急匆匆示警:“来人了!有三名修士往这里来!”
韶音吩咐过,他们踏入方圆一百里时,就通知她。
“好。”韶音将碗筷放在锅里,盖上锅盖,拿抹布擦了手,便走出了厨房:“爹,我出去一下。”
何父并不问她去哪里,孩子大了,问来问去没意思,只是“啊”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韶音走出院门一段距离,便小跑起来。
来到那日解决几个玄天宗弟子的地方。
“求前辈饶命。”
“前辈,我们知错了。”
“让我们死个痛快吧。”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那几个玄天宗弟子还没死。
被长剑钉在树上,身上的血液都流干了,肌肉萎缩下去,本来俊美出尘的脸孔也凹陷枯瘦下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韶音冲他们笑了笑:“寂寞了吗?别心急,你们马上就有新同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