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成化斗彩(一)
“苗警官……”
“叫菲菲……”
“别介,我还是叫您苗警官吧,过一会再招惹您了,我也不用改口了。”
庄睿的话让苗菲菲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有点怀疑庄睿刚才的话,那个中年人长的贼眉鼠眼的,身上还带股子泥土腥味儿,以苗菲菲的眼光看,十有八九是经常打洞钻穴的地老鼠,要是真抓住个盗墓团伙,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苗警官,这也逛了二个多小时了,咱们去那家茶馆坐坐去吧,等会我给您一说,您就明白了。”庄睿四处看了一下,两人站在角落里其实挺招人眼的,过过往往的人都会瞅上一眼,于是拉着苗菲菲走进旁边的一家茶馆。
这茶馆和街边的建筑一样,都是仿古建筑,里面跑堂的人都穿着不伦不类的古代衣饰,看见有人进来,门口的一伙计,立刻拖着长音大声喊道:“有客到……”马上迎过来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旗袍的女孩,只是脚上搭配的运动鞋,颇有些煞风景,看得庄睿心中暗笑。
两人上到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后,庄睿点了一壶普洱茶,要了几样点心,这普洱茶第一次喝的虽然会感觉有些怪,不过喝习惯之后,就能从中品出味道来了,而且还有降血脂的好处。
只是这茶馆所上的普洱茶,喝在嘴里多了一丝苦涩,却少了一点浓醇的香味,和德叔昨天所拿的茶饼相比,那是相差甚远了。
“庄睿,刚才那事你还没给我解释呢,你怎么就知道那两人不是盗墓的啊?”
茶好茶坏对于苗菲菲而言并不重要,北方人喝茶都习惯拿个大茶杯子,口重的就放个小半杯茶叶,一泡就是一天,很少有南方人喝茶的细致,苗菲菲也不例外,吃着点心喝着普洱茶,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庄睿。
看到苗菲菲如此执着,庄睿叹了口气,道:“苗警官,我给您说个故事吧,就是发生在这个古玩市场之内的,不过故事里是否有刚才那两个人,我就不敢确定了。”
“好,好,你快讲。”
苗菲菲此时哪里像个警察,一手抓着小笼包往嘴里塞,一手端着茶杯,两眼放光的看着庄睿,倒像是个准备听大人讲故事的孩子。
“这事牵扯到我的一个长辈,名字咱现在就先不说了,我那长辈在商场算是个成功人士,生意做的很大,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上收藏了,你也知道,有雄厚的财力做后盾,玩起这行当,那是要比一般人起步高很多的。
不过我这位长辈心气儿高,看了不少关于古董鉴定类的书籍图片,入行的时候就放言,要凭本事捡漏淘宝,所以像中海城隍庙、藏宝楼、华宝楼这些个古玩市场,他是没少去,东西买了一屋子,不过真物件屈指可数,在去年的时候,那位就转悠到城隍庙里来了。
和咱们一样,我那位长辈在逛地摊的时候,也有俩人和他搭讪上了,出言说是手里有刚出土的古董,要说那位在商场里厮混了不少年,也算是识人无数,看这俩人的言行,的确像是捞偏门的,说不准手里真有什么好东西,再加上他耳根子有点软,架不住两人这么一劝,就跟着去了,你猜,结果怎么样?”
庄睿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给自己续了杯茶水。
“怎么样啦?会不会是那盗墓团伙改行干起绑架来了,把你那长辈给绑架了吧?”苗菲菲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道,听得庄睿一脑袋瓜黑线,这位师姐的联想力未免太丰富了一些。
“哪儿跟哪儿啊,我那长辈当时跟着两人走了,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家小旅馆,离这里不算远,只是里面环境忒差了点,里面那味道,当时没差点将那位熏的晕过去,后来进入到一个房间之后,里面早已等着两个人了。
房间里等着的两人长的很瘦小,更为关键的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土腥子味,就像那些挖煤窑的一样,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以我那长辈心里就信了七八分,等到物件拿出来之后,更是两眼放光了,那是一只宣德炉,应该是出土不久,上面沾满了泥土。”
“什么是宣德炉啊?烧香用的?”苗菲菲出言打断了庄睿的话。
“就您这还经常去逛琉璃厂?要不是穿身警服,恐怕早就被人忽悠的破产了。”
庄睿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出言解释道:“您说的也没错,宣德炉确实是古代焚香所用的,不过这来头就有些大了。
话说明代宣德皇帝在位时,为满足其个人玩赏香炉的嗜好,特下令从暹逻国(现在的泰国)进口一批红铜,责成宫廷御匠吕震和工部侍郎吴邦佐,参照皇府内藏的柴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名瓷器的款式,及《宣和博古图录》、《考古图》等史籍,设计和监制香炉。
为保证香炉的质量,当时那些技艺最精湛的工艺师们,挑选了金、银等几十种贵重金属,与红铜一起经过十多次的精心铸炼,成品后的铜香炉色泽晶莹而温润,是明代当时工艺品中的珍品,宣德炉的铸造成功,开了后世铜炉的先河,在很长一段历史中,宣德炉成为铜香炉的通称。
只是当时进口的红铜有限,宣德三年利用这批红铜开炉共铸造出五千座香炉,以后再也没有出品,这些宣德炉都深藏禁宫之内,像咱们这般的普通老百姓,那是只知其名未见其形,再经过朝代更换,这数百年的风风雨雨,真正宣德三年铸造的铜香炉极为罕见。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宣德炉数量这么少,自然价格及其昂贵了,为了牟取暴利,从明代宣德年间到民国时期,古玩商仿制宣德炉活动从未间断,不说现代了,就在宣德炉停止制造后,当时部分主管“司铸之事”的官员,马上就召集了原来铸炉工匠,依照宣德炉的图纸和工艺程序进行仿造,这些经过精心铸造的仿品可与真品媲美,专家权威也无法辨别,至今国内各大博物馆内收藏的许许多多宣德炉,没有一件能被众多鉴定家公认为是真正的宣德炉。”
“那你的意思就是,那位长辈所见到的宣德炉是假的了?这也说不准啊,从明朝宣德年间到现在,都过去几百了,说不定那些盗墓贼就从谁的墓里挖出来个真的呢。”苗菲菲插言道,她是一门心思就认定那一伙人是盗墓贼了。
庄睿被苗菲菲气的直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宣德炉用料考究,制作极其精良,在民国初年,一尊精美的宣德炉,索价往往高达数十万,可谓无价之宝,要是放在现在,能被考证是真的宣德炉,卖个几千万也不稀奇,你以为那玩意是大白菜,满大街都是,随便挖个古墓就能碰到的呀?
从宣德年间之后,宣德炉,就不仅仅是指宣德三年铸造的香炉,而是所有带宣德款铜炉的统称,也可泛指和宣款炉形制相近的不带款,或带有其它款的铜炉,真正宣德三年的炉已成了一个谜,咱们现在能见到的宣德炉,绝大部分都不是宣德的。”
“就算那是假的吧,后来怎么样了?你那位长辈被宰了?”苗菲菲总算不在纠缠真假了,出言问道。
庄睿点了点头,说道:“在那环境里,本来灯光就不怎么亮,我那长辈正在看的时候,又来了2个人,说是也要来看有什么出土的古董的,当时那位就急了,问几个盗墓的这宣德炉要卖多少钱,那俩小个子,张嘴就要五十万。
五十万对那位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当时一听这价格,有点透着邪性,但是这炉子他是看中了,心里估摸着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就是宣德炉,当时就还价5万块钱,卖就卖,不卖就马上转脸走人。
谁知道后面来的这俩人,开出了八万的价格,那几个盗墓的也就没搭理我那长辈了,而是商量着和后来那俩人前去取钱,这一下我那位长辈急了,这到了嘴边的肥肉,不能让他跑了啊,当时开出了十万块钱的价,并且马上去到银行将钱提出来,换了这么一个宝贝宣德炉回家了。
那位长辈回到家里之后,找人专门打了一个柜子,上面还装了玻璃罩和四个射灯,将宣德炉清洗干净之后,供在了里面,以后那是逢人就吹自己捡了个大漏,不过后来请了个专家去看了一下,这物件入土不超过俩月,出土不超过俩星期,整个一现代仿品。
专家这话说得那位当时就蔫了,气的回头去找那几个所谓的盗墓贩子,不过在这里转悠了小半年都没碰上,全国古玩市场那么多,谁知道那几人又去哪里行骗了啊,其实即使找到了也拿他们没辙的,一没发票二没证人的,吃了这亏只能是自认活该,我刚才不让你跟去,就是不想找这麻烦,瞎浪费功夫。”
“原来是这样啊?这种行为的确是不好定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情,不过你那个长辈够倒霉的,十万块钱就这样给骗去了。”苗菲菲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庄睿正要回苗菲菲话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伟哥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说老幺,你今天休息吧,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回头你到驾校来接我,妈的,这教练和我过不去,给辆东风141让我练了一上午的原地进出车库,哥哥我两个肩膀都快没直觉了。”
“刚上班要熟悉业务,这两天没空,你自己解决吧,早点把扣分的学时补上,也好找苗警官要驾驶证啊,行了,就这么说吧,我先挂了啊。”庄睿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苗菲菲,眼中满是笑意。
“我那长辈的儿子更倒霉,前个儿开车挤到位女警官,连驾驶证都没有了。”
挂上手机之后,庄睿乐呵呵的对苗菲菲说道,他嘴里的那位长辈,自然就是伟哥的老子了,像这般事情,在那位身上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阳父还是秉承着要捡个大漏的思想,锲而不舍的周旋在各个古玩市场之中,不过现在出手的次数少了,上当的机率也减少了很多。
最起码庄睿前几天去伟哥家里,发现在阳父的藏宝室里,没增添多少物件,庄睿当时用灵气在屋里看了一番,发现只有几个物件里面存在着一些稀薄的白色灵气,看样子年代也不是很久远,至于其它的,想必都假的了。
“你说的就是你那同学的父亲吧?”
苗菲菲闻言笑了起来,不过马上绷起了脸蛋,对庄睿说道:“别想着给他求情啊,他驾驶技术过关了,我自然会把本还给他的,否则休想从我这里走后门。”
“那是,那是,伟哥上午还正在和驾校里的东风141较劲呢,苗警官您放心,咱绝对不给他说情,不过他在驾校的成绩合格,您看是不是就能把驾驶证还给他了?”
庄睿还真没想着要给伟哥说情提前把驾驶证要回来,他就希望对面这位,别给伟哥小鞋穿就行了,晚拿回几天本,自己这车也能多安全几天,庄睿对老大的驾驶技术,已经是很绝望了,开了七八年的车了,还是那水平,指望驾校几天就见效果,想都不用想。
“没这心思就好,提前给他驾驶证,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了他,走吧,咱们再逛逛,晚上姐们请你吃饭,明天咱们去周庄,听说那里的江南水乡风光很是不错,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苗菲菲站起身来,大大咧咧的说道,此时在她心里,庄睿已经是可以结交的哥们了。
“成,周庄就周庄,谁让哥们得罪你了啊,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庄睿也嘻嘻哈哈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位性格开朗的小女警在一起,心里很是放松,要是换个人,庄睿还真不开不出这玩笑来。
“找死吧你,姐们可是黑带六段,切你就像小菜一般。”苗菲菲闻言向庄睿瞪起了眼睛,只是她的长相太具迷惑力,这眼神看起来倒是像打情骂俏的成分居多一些。
庄睿笑了笑,没有还嘴,招过服务员买了单,他这个行为让苗菲菲很欣赏,要知道,就在前不久,苗菲菲一位长辈的儿子,所谓的中海it业内精英请她吃饭,一顿饭吃了三百多块钱,吃完之后那位精英居然掏出一百二十块钱来,把自己点的几个菜钱付了,然后将账单递给了苗菲菲,说现在流行aa制,苗菲菲当时也没说什么,掏出钱来付了帐。
拒绝了那位精英邀请她去看电影的建议,苗菲菲回到家里之后,差点没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而那位精英人士居然还打电话来,说是对苗菲菲很欣赏,想进一步接触,建立恋爱关系,吓得苗菲菲直接把那人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
“小欢,不行咱们就把这东西卖给那店里吧,现在家里已经没钱了,有五万块钱,也够咱爸做七八个疗程的化疗了,你这孩子别那么犟呀。”
在城隍庙一处地段很不好的店铺旁边,摆着一个地摊,相比别的地摊大的有四五米,小点的也有两三米,这个地摊就简陋了许多,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张中海日报,报纸上面放两个瓷器。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却很少有在这个地摊上驻足三分钟的,都是停下来说不到几句话,就转身离去了,倒不是因为物件少不吸引游客,而是因为那摊主实在是古怪了点。
但凡有人看中了这两个瓷器之后问价,那个很年轻的摊主开口就是三十万,一分钱不讲价,在地摊上的物件,喊出这价钱,根本就留不住客人的,即使有人看中了,也出不起这价钱,只能摇头离去。
这时在年轻摊主的旁边,半蹲着一个年轻大约在二十三四岁的女孩,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带来的饭菜,心里不由感到有些痛惜。
“姐,你别再说了,那人就是一个奸商,爸说了,这东西低于30万不卖,我去年在大学里面打工还赚了几千块钱,加上你的工资,够爸做3个疗程的化疗了,我就是回头找个地方去刷盘子,也不把这东西卖给那些个奸商,明天我去那些个拍卖行问问,看能不能拍卖出去。”
坐在摊位前的大男孩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他早上带着这两个瓷器去到好几家店铺,第一家店给出了五万块钱的价格,并且放言这古玩市场内,没人能比他出价再高的了,这年轻人不相信,又接连跑了几家店,却发现正如那人所言,每家都给出了三五万不等的价格,确实是都没有超出过第一家。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小伙子也有股子倔强劲,干脆就铺了张报纸摆起了地摊,他是决定今天要是卖不掉,等明天就去找拍卖行拍卖,怎么都不会再去那些个古玩店铺。
“小庄子,这中海的古玩市场真的这么假啊?咱们走了这半天,难道就没一个真古董?我每拿起一个你都说是假的,是不是怕我花你的钱买啊?我买这些东西也没要你付账呀。”
“嘿,格格吉祥,回格格话,您这手里拿的东西,不都是真的嘛,干吗非要去买那些开门假的物件,我要是让您买了,回头您再来找我后账,我亏不亏呀。”
苗菲菲的话让庄睿是哭笑不得,这就不过请她喝了个茶,都没算正式吃饭,他在苗菲菲的嘴里就从庄睿升级为小庄子了,这一路行来小庄子长小庄子短的,说得庄睿老是想起某位老佛爷嘴里的小李子、小安子等人。
“这东西哪儿算是什么古董呀,只不过是些电影海报,我拿回北京去,给我们家那位最老的老顽固缅怀历史的,他就喜欢看那些黑白电影,还经常用里面的人物教训人。”
苗菲菲扬了扬手里的卷成一卷的几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老画报,别看这些东西不过只有三四十年的历史,可是花了苗菲菲足足有一千多块钱,尤其是那张电影《南征北战》的海报,那摊主就要了六百块钱,说这是建国以来的第一部战争片,全国还保存完好的海报,绝对不超过100张。
“咦,小庄子,你过来看看,这里有两个瓷器,怎么都是破的还拿出来卖呀。”
苗菲菲此刻蹲在一个摊位旁边,拿起了一个碗状的瓷器打量着,嘴里大声喊着庄睿。
“拜托,这位小姐,这不是破瓷器,只是修补过的罢了,您要是不要,还请让让。”
刚吃完饭的年轻摊主没好气的对苗菲菲说道,这些天父亲的病一直折磨着姐弟二人,即使苗菲菲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小伙子也没有对她加以颜色。
“我还没看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要?庄睿,你倒是快点啊,这小伙子挺牛气的,你来看看他这物件是真的还是假的?”苗菲菲也没生气,把手里的瓷器递给了刚蹲下身子的庄睿。
“哎,我说你们小心点,打破了算谁的啊?你放下吧,我不卖你们了。”
那年轻的大男孩急眼了,这瓷器最是脆弱,要是不小心掉在地上,那指定是会碎掉的,小伙子说话的时候,却没发现正在收拾饭盒的姐姐,在听到庄睿两个字后,立刻看向那个刚走过来的男人,眼睛里满是诧异的神色。
“没事,我先看看,要是好东西,摔碎了我会赔,看中了我也会买,你不用担心。”
庄睿也知道物不过手这规矩,只是没法和苗菲菲这外行讲解。
安抚了一下几乎要跳起来的摊主后,庄睿正准备仔细看看这瓷器,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循着那目光看去,却发现是那个男孩旁边坐着的的一个年龄也不算大的女孩,只是两人眼神相对时,那个女孩有些慌忙的收回了注视着庄睿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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