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金甲卫一个个都穿的严严实实,脸上也戴着面巾,互相之间都是沉默不语没什么交谈的模样,看着凶,但一时半会的,京城各大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也是多亏了之前天元帝带来下来的好头,从那之后,但凡是发现了疫病,皇城立刻就会给出最快指示。
手段最厉害的金甲卫会快速出兵,带着满满当当的武器装备,戴好避免传染的面巾,快速控制所有街道人流出入。
之后关闭京城所有出入用的大门。
外面的人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
等到确保所有街道都有人后,金甲卫才会带着大夫,挨个街道的敲门,一旦发现有天元病症状的人出现,立刻带走。
自然,天元病不是没有治愈好的可能,只是治好了也可能会双.腿瘫痪而已。
这些被带走的人会被集中送到皇城选中的位置治疗。
这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好的决策了,但是对于那些病人来说,这趟一去,百分之九十九都回不来。
正是怕病人们不配合,才会派出金甲卫,就算是皇帝再怎么是明君,这里也是皇权为上的朝代,金甲卫有权就地格杀不配合的人。
当然了,你只要配合,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纪长泽在门口观察着这次金甲卫的数量。
金甲卫时不时也会巡逻一下皇城,但这一次的数量比起照常疫病的数量至少多了三倍。
反应这么迅速,应对还这么如临大敌。
再看他们一个个身上那肃穆的气质,还有金甲卫会带着许多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街道里面出去。
虽然疫病时将大夫集中起来,要求他们配合皇城里清除疫病也是常见。
但这些大夫被带去的方向可是皇城。
纪长泽关好门,对周饶令说:“皇城出事了。”
周饶令:“啊?”
周父方才也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听到这话点点头,赞同道:“瞧着出事的人,最低也是皇子。”
纪长泽:“不是皇子,如果是皇子,金甲卫不会被派出这么多。”
就算是发生多大的事,保卫皇帝的安全都是金甲卫第一任务。
而这么多金甲卫出来,那说明他们要守护的人现在遇到了更加危险的事。
周父点头,又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嘴里数了数外面的金甲卫数量,回身告诉了纪长泽。
纪长泽在心底默算了一下:“五万金甲卫全部被派遣出来了。”
当然皇帝身边肯定还留了人。
但金甲卫倾巢出动,百分百是皇帝出事。
周父也面色凝重的点头。
他是保皇派的,皇帝出事,他自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饶令:“……”
“不是,外面那些金甲卫一共也就不到五十个,你们怎么根据他们推测出五万金甲兵都被派出来的??”
纪长泽没搭理他。
周饶令就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四处八卦人,就是上学院念书,出门都坐马车,肯定不知道京城里大约有多少条街道。
皇城可不光是因为住着皇帝才被称为皇城,至少这个国家不是。
皇城那样大。
金甲卫数量一共五万,京城一条街道就被派遣这么多,只要稍微估算一下,就算的出来。
皇帝出事的话,纪长泽本来的计划就要改一下了。
要是对方真的出个什么事,对这个国家来说必定是个大动荡,他才刚刚站稳脚跟,还不想就这么快又要去打拼。
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周父,周父点头。
周饶令莫名其妙的望向两人交流:“你们想……诶呀!”
周父一把将大门缝隙推大。
靠在门上险些跌倒的周饶令懵逼着起身:“父亲,你做什么,不要命啦!”
纪长泽一把拉住他:“别出声,他是在给你铺路呢。”
周父的确是打算给这个不怎么成器的小儿子找个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他要是现在不上,那可真是浪费机会。
“诸位将士,诸位!”
金甲卫们听到声音,立刻派出一列小队走了过来。
他们也知道这边都是官员府邸,虽然态度冷淡神情严肃,到底也没直接将人驱赶回去。
“这位大人,京城突发疫病,还请大人配合一下,在府中莫要走动。”
“本官知晓,本官叫诸位将士来是想说,本官儿子也染上了疫病。”
说着,一把将还满脸茫然的周饶令推了出去。
那些金甲卫立刻后退一步,神态警惕,显然是知道这个病传染的厉害。
周父接着说:“但是他已经被治好了。”
纪长泽慢悠悠走出来,立刻被周父介绍:“就是这位纪大夫治好的。”
金甲卫们眼中带着狐疑,互相对视几眼,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最后,那个小队的队长抱拳:“还请大人在此地稍后。”
这就是要去请能说的上话的人来了。
没一会儿,骑马声传来,一个身上披着斗篷戴着面巾的人坐在马上,那马浑身雪白,一丝杂毛也没有。
周父在旁边小声给纪长泽介绍:“这便是金甲卫的首领了,向来都是陛下亲自指人,上一个,我记得叫什么,什么李源,年纪挺大了,上个月因病去世,不知道新的金甲卫首领是什么性子,我还未与他接触过,不知晓这位好不好说话。”
纪长泽盯着那坐在马上朝这边而来的人,眼神若有所思。
那边,那人到了跟前,立刻有金甲卫上前禀报。
说完了,便询问道:“大人,此人瞧着也不过十三四岁,却说自己能治得了疫病,您看?”
坐在马上的金甲卫首领沉默看了过来。
他一望过来,那些金甲卫士兵全都跟着朝向这边。
虽然人数只有十几个,但金甲卫的可怕,皇城中谁不知晓。
周父被那眼神看的呼吸一顿,周饶令更是怂的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小心扯了扯纪长泽后面的衣服,小声道:“长泽,要不然算了吧,金甲卫可不是好招惹的。”
金甲卫在这种特殊时刻,可是就连大臣也能说斩就斩的。
纪长泽却半点不怕。
他不光不怕,甚至还径直上前走了一步。
在周饶令骇然的视线下,一把抓住那个金甲卫首领的胳膊,踩着马镫上了马。
那金甲卫首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傻了,也没回头看一眼,就调转马头要离开。
谁也不知道金甲卫要把纪长泽带去哪里。
但他可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人带走的。
周家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纪长泽一个白身,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金甲卫不管对他做什么,陛下也不会多生气。
“等!等等!”
周饶令整个人都懵了,眼见金甲卫要带走纪长泽,吓得腿都软了还小心翼翼站出来,撸起胳膊,展现自己已经消退但留下了瘢痕的伤口。
“我是被他治好的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只管来看。”
“他没撒谎,他真的能治好天元病。”
金甲卫首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快要吓哭了架势的周饶令。
手下人望向他:“首领?”
“既然这样,一起带走。”
三分钟后,周饶令跟着金甲卫走在马边,抬头小声对纪长泽说话:“纪兄,你不要害怕,我是大臣之子,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长泽眼神微妙:“饶令,你的腿在抖。”
周饶令何止是腿在抖,他整个人都在以一种海草海草的架势抖动着,这么冷的天,满头都是汗。
还要死鸭子嘴硬的否认:“我,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冷。”
旁边立刻有金甲卫贴心的往他身上罩了一件斗篷。
冷不丁被斗篷盖住全身的周饶令:“……”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要吓僵了。
纪长泽见他这副怕得要死还非要跟上来的样子,问他:“你既然害怕,你跟上来做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然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还是、是知恩图报的。”
周饶令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可靠:“你也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他们绝对会对你奉为上宾,你看,看,这一路上,你不都没走路,一直坐在马上吗?所以,不用怕,别怕,千万别怕。”
他这般知恩图报,都吓得要死了还非要跟上来,纪长泽也实在是不忍心再逗。
“行了,我没怕。”
周饶令:“怕就是怕,我又不会笑话你,我跟你说,我们可能要去皇城,面见陛下……”
一提起这个词,他脸部又怕的抽搐一下。
对于十几岁,从前连个皇子都没见到的人来说,突然一下可能要去见到皇帝,周饶令如此胆小的性子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和荣耀,而是惧怕。
毕竟他们的性命可等同于握在陛下手中的,若是陛下一个不高兴,直接杀了他们,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见陛下……是好事,纪兄,你、你坐稳,别摔下来。”
他小心的看一眼正目视前方的首领,小声道:“这位首领大人一看就是个公正办事的,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添麻烦不要紧,怕的就是对方觉得麻烦,直接拔刀。
想到此,周饶令又是怕的一抖。
纪长泽实在是担忧对方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直接伸手扯下坐在前面的人头上的兜帽脸上的面巾。
“你看看这是谁?”
周饶令被他这种大胆的举动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怎么敢……大人,大人您别生气,我这个朋友他就是手贱,他没别的意思,他……”
他正颠三倒四的道歉,视线一落到金甲卫首领脸上,话音突然一顿。
“纪、纪家大哥哥?”
纪长泽悠哉悠哉坐在马上。
没错,这位新上任的金甲卫首领,正是纪长衍。
说实在话,纪长泽之前是真的不知道,纪长衍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好处了,对方都想着他。
但那些在纪长衍看来是大事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告诉弟弟。
但两人这些天没少见面,对方身形怎么样纪长泽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望向因为穿了一身黑甲,衬托的脸色更加苍白的纪长衍:“大哥,你身体还没养好,行不行啊?”
自从疫病发生,纪长衍就一直在四处跑动,想事情的脑子也没停止下来过运转,身体有些超负荷,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
但精神头却很好,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工作方式。
“无妨,倒是你,我不是让你这些时日待在家里或者药铺别四处走动吗?你怎么到周大人府上了?”
纪长泽立刻甩锅:“我本来是好好的在药铺看书的,结果周饶令病了,我哪里还呆得住,就想着去治好他再说,谁知道一治才发现,他得的竟然是天元病,还好我之前看医书提起天元病的时候就研究过,不然还真的治不好了。”
纪长衍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他心底弟弟一向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为了朋友热心出门也十分正常。
“大哥,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元病了,怎么不让我试试?”
周围还有旁人在,纪长衍言简意赅:“未曾想到你连这个都会治。”
天元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这是传染的疫病。
因此在得知此事后,纪长衍从来没想过让纪长泽来试试。
这要是弟弟染上,他如何对得起对方,如何让母亲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死死瞒着消息,只告诉对方别离开家里药铺,还把所有想去药铺看病的病人都引走。
结果只是宫中陛下出事,他离开了一会的功夫,弟弟居然就在那个时候去了周家。
纪长泽恍然大悟。
他就说,怪不得自从开了药铺,他一笔生意没开张,唯一的生意还是他自己找来的。
敢情不是因为新铺子没什么人气,是全都让担心他的纪长衍给拦住了。
这可,咋说呢。
纪长泽俯下身,拍拍一脸没听懂的周饶令肩膀:“你运气还真挺好。”
周饶令:“……”
他本来要跟上来是因为怕这些金甲卫不把如今只是个白身的纪长泽当回事,路上万一惹了对方直接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既然知道金甲卫首领是纪长衍……
周饶令胆小怕事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纪长衍:“纪家大哥,那、那既然是你,长泽自然有你照顾着,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我还是回家去吧。”
“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纪长泽一把扯住转身想走的人;“走什么啊,我们可是好兄弟,要去皇宫一起去。”
周饶令干巴巴的笑:“不用了吧,其实我们成为好兄弟的时间也没那么长……我就不去了吧。”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你在我心目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带着你呢。”
周饶令实在是说不过纪长泽,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纪长衍。
“纪家哥哥……”
纪长衍回头看了一眼笑的相当灿烂的弟弟,夸了一句:“长泽如此想着你,你也别推辞了。”
在他眼里,纪长泽自然是哪哪都好的。
能够治好陛下这样的大功劳,他都愿意分给周饶令。
也就是长泽这样为人善良,性子通透的人才做得到了。
周饶令:“……”
他总觉得纪家哥哥对纪长泽貌似是有什么误解。
但对方如今一身黑甲,瞧着比之前还满身威势,他敢跟纪长泽你来我往的辩驳几句,却不敢在纪长衍面前放肆。
只能耷拉着脑袋,怂头怂脑的跟在后面。
纪长泽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跑快点。
等着稍微跟后面的人离得远了,他才好奇问纪长衍:“大哥,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做金甲卫的首领?”
纪长衍神情淡淡:“金甲卫首领从来都不是会武功才能做。”
统领好五万金甲卫可不是一份只要有功夫就能做好的事,皇帝每一次选择新的金甲卫首领都至少要考察对方五年以上。
自从病了后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纪长衍能得到这么个职位,纪长泽想了一圈就想到了大概。
“难道是……信?”
纪长衍一向有交笔友的习惯。
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以文会友。
之前他打算把纪长泽送去的那家书院,院长就是纪长衍的笔友。
可以说他这些年发展的人脉全都是交笔友交来的。
纪长衍也对这个推测给予了肯定。
“陛下也是我的笔友。”
准确的说,陛下是他选中的笔友。
他病了这么多年,便通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交友满天下,靠的自然不光是所谓的缘分。
有的笔友,那是先被纪长衍选中,鸽子才会飞到人家家里去。
要有能分进皇宫,还要准确飞到皇帝手上的鸽子,培养起来自然是十分难的。
但好在纪长衍成功了。
而在那之前,他光是笔友就已经有十几个,而且每一个他的态度都差不多,全都是对待朋友的架势。
除了以文会友,还会互相诉说一下对方心中的苦楚,最近遇到了什么事等等。
因为大部分笔友都没有互通姓名,这样的诉说对于笔友们来说绝对是可以让人放松的方式。
皇帝得到那封信后,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个鸽子这么巧合飞到他那去,而是是不是有人故意让鸽子飞过来。
这个时候,纪长衍之前的十几个笔友,就成为了他无辜的有力证据。
而等到他放松戒备,一个成日里在皇宫中,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龙椅上的君王,会对隐藏下身份,和一个他知道身份的人通信交流产生兴趣,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纪长衍走到那一步,用了四年。
而获取帝王的信任,将自己的才华,志向,报国之心和对身体病痛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感想全都输送到了皇帝面前。
同样的,一个不知晓自己身份却才华横溢,和自己志向相投的人,皇帝慢慢对纪长衍产生好感,和对对方因为病痛不能为自己效力的惋惜增多,也十分正常了。
纪长泽咂舌:“这么长时间……”
纪长衍没遮掩什么,也许是小时候被纪老爷刺激到了,他对着自己认定的外人一向是恨不得用上百来十个心眼。
但对着自己认定的亲人,却是从来不会隐瞒(最多绕过去不说)。
“一开始只是想要多为你们留几条后路罢了。”
他得到了帝王的友谊,哪怕那友谊可能十分浅,但只要纪长衍在大限将至时写下一封书信。
里面表达一下自己不怕死,却害怕死后母亲弟弟无人照料的担忧。
对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来说,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纪长衍自己都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需要保护的弟弟,居然能通过自学医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痛在消除,力气在恢复时,纪长衍就立刻调整了计划。
在写信时,他充满欣喜的告知“笔友”,他的弟弟原来一直为了救他而研读医书,弟弟天资聪颖,居然真的找到了救治他的办法。
他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以往的抱负和理想也可以得到实现的机会,他感到犹如得到了新生。
满篇的欣喜下,传递的信息是:他的病好了,帝王可以来使用他这柄利器了。
之后,纪长衍就得到了金甲卫首领的位置。
他对纪长泽说这些时都是简单几句话带过,但纪长泽却猜得出来,事情没有纪长衍说的那样轻松。
至少金甲卫首领这个位置,据他所知是要考核的。
不光是考核智商,还有反应能力武力值等,称得上是十分危险。
大病初愈的纪长衍是如何通过考核的,纪长泽不得而知。
他此刻是真的心虚了。
拍了拍大哥衣服上的灰尘,低声说:“大哥,是我没有帮上你,我太懒了。”
如果不是他想偷懒,想趁机休息,纪长衍有他分担,肯定不用这么拼。
纪长衍回头看弟弟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说什么呢,你年纪小,喜欢玩耍很正常。”
“大哥我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早就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别想太多,你什么都不用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纪长泽的头。
“你若是真的懒,就不会开那家药铺了,我知晓你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不要紧,我十分喜欢在官场的感觉,这些有我。”
纪长泽难得愣了一会。
对于纪老爷来说,纪长衍是孽子。
但对于纪长泽来说,纪长衍的的确确是个好大哥。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当他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还在为母亲弟弟铺路时,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视为至亲的原主手中。
如果不是原主狠毒,毒杀大哥。
纪长衍给他留下的人脉,足够原主平安和顺一辈子,始终都有人护着了。
但原主亲手毁灭了他的富足人生。
在死亡前,上个时间线的纪长衍发觉了自己一直护着的弟弟居然会想要杀害他时,心底该有多失望。
纪长衍见纪长泽不说话,把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一会见了陛下,一时半会恐怕是没工夫吃喝了。”
周饶令千辛万苦的追了上来:“纪、纪兄,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这些金甲卫大哥,看上去,太、太严肃,我不敢单独跟他们在一起。”
“你们慢点,慢点。”
纪长泽回过神来,立刻不客气的嘲笑起了对方:“谁让你胆子那么小的,我看你不光是得了天元病,你还得了胆小病,等着等着,等我有了空,我帮你治治病。”
“不是,没你这么损人的,别拍马屁.股别拍别拍,行行行,我服了服了,我有胆小病,我们一起走吧,行不。”
纪长泽一下子就笑了。
当真是笑的跟真正的十三岁的少年一样开怀了。
在知道纪长衍带了弟弟拜见,说是弟弟能治疗天元病时,皇帝正靠坐在龙床上,满身都是红疹。
这些红疹按理说会让他奇痒难耐,忍不住抓挠,但皇帝却硬是能坐的稳稳当当,双手即使微微颤抖,也始终没有抬起来去抓挠脸上的红疹。
旁边伺候的太监低声道:“陛下,听说纪大人的弟弟今年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侯府少爷,金尊玉贵的养大的,会医术就让人很不可置信了,还要能治好天元病。
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皇帝明白太监的意思,只是他心底却是十分相信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看着纪长泽长大的。
纪长衍不知道他是谁,但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他就将纪家的情况调查了个清楚。
当时的纪长衍已经被许多大夫判了死刑,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将死之人想要交笔友,这件事很轻松的让皇帝放下了心底的戒备。
人都要死了,他还怕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纪长衍的确十分有才华,哪怕还在病中,也为皇帝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
皇帝渐渐感到惋惜。
这样一个人才,本应该成为他的肱股之臣,帮他一起开拓江山。
可却毁在了后宅争斗中,哪怕是满腹经纶,也还是不得不成天躺在病榻上。
于是,感到遗憾的皇帝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纪长衍母亲养在身边的庶弟,纪长泽身上。
纪长衍经常提起这个弟弟。
说他是个顽皮的,总是定不下性子来,但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这满身活力,纪长衍很喜欢见他,因为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肖想的健康。
周三娘是真的把纪长泽当成自己的亲生子来教导,闯祸了就要挨罚,纪长衍也曾经不避讳的写下弟弟闯下的祸事,这些事本应该让讨厌熊孩子的皇帝厌烦的。
但到了纪长衍笔下,被他写出来的纪长泽就变成了一个虽然调皮捣蛋,但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充满力气的小少爷。
皇帝不可避免的对纪长泽也产生了一点好感,甚至期盼对方能像是长兄那样满身才华,进入朝堂为他效力。
可惜纪长泽不是那块料,贪玩不说,名声还不好。
即使如此,有纪长衍的主观视角在,皇帝也没对对方产生什么恶感,只觉得这就是个挺正常的被家里人宠着因此无法无天的孩子。
毕竟纪长衍虽然一身才华却时日无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三娘不再希望小儿子能成为国之栋梁,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着纪长衍走了,他也会关照一下纪长泽,让对方即使失去长兄也能像是以前一样生活。
结果,就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名声不好,贪玩好花的纪长泽,居然一直在偷偷学医。
他谁也没说,就连智多近妖的纪长衍都不知晓。
这么多年了,皇帝都被瞒了过去。
纪长衍说,弟弟治好了他时,皇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纪长泽啊。
从小到大都贪玩,骄纵,只知道四处玩的纪长泽。
但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的的确确的告诉他,纪长衍身体有所好转。
他们还在纪长泽床下发现了大量医书,应该是一直藏在床下偷偷在看。
皇帝在不可置信过后,就转为了“果然如此”。
纪长衍那样聪慧,他的弟弟如何又会是个庸才呢。
只是兄弟二人点亮的点不一样罢了。
皇帝没少在侯府请御医时派自己信任的御医过去帮纪长衍治病,当时所有御医回来给的答复都是无能为力,还表达了这种情况下纪长衍居然还能撑这么久已经相当于是个奇迹。
结果纪长泽才十三岁就能治好无数御医都没办法的病症,皇帝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不缺人,他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疾病。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不对纪长泽自学会医术感到兴奋。
不愧是纪长衍的弟弟。
在纪长衍表达了虽然弟弟如此厉害,但他还是十分担忧,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权贵子弟去正儿八经当大夫的,就算是御医,最高的职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纪长泽性子懒散,从前他这个做大哥病着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撑起来试图去做母亲的依靠。
后来他病好了,这孩子便又回到了原本的懒散模样,成日里不是四处玩就是研究他的各种药物,他十分担忧对方未来该要如何等等。
皇帝一边欣赏着一向无所不能的纪长衍也会为弟弟头痛,一边在心底暗爽。
他十分自信的想过,纪长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这个皇帝会亲自安置好纪长泽的未来。
在刚刚发现病症的时候,皇帝的确是想到过纪长泽。
可慢性病和传染病还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纪长泽也才十三岁,之前悄悄学习医术都是为了救纪长衍,想也知道他学的方向肯定是专攻纪长衍病症。
皇帝倒是想过慢慢培养对方,可这不是还没培养就得了天元病吗?
他本来已经没指望纪长泽了。
没想到……
皇帝嘴角慢慢翘起,随即,在太监一脸茫然下,笑出了声。
“好,好啊。”
“这对兄弟果真是没让朕失望。”
一个满身才华,守护他的江山。
一个满身医术,守护他本人。
皇帝想,这对兄弟的那个混账爹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坏事又做了许多恶事。
若不是做了许多好事,如何能得这样一对麒麟儿。
若不是做了许多恶事,又如何能硬生生将这对麒麟儿丢远呢。
三人很快到了皇帝寝宫。
纪长泽规规矩矩拜见完了一抬头,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对方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满意,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慈爱?
纪长泽看了一眼旁边满脸恭敬的纪长衍,秒懂。
纪长衍肯定在皇帝面前各种夸他了。
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在皇帝问起他真的能治疗天元病吗时,纪长泽回答的那叫一个痛快。
“回陛下,臣不光能治,臣还能做出一种药,吃下此药,从此再也不会得天元病。”
纪长泽胆子相当大的要来纸笔,快速在上面写下需要的草药。
“就是这些草药了,其余的都不需要,臣建议陛下高价购买,既是安民心,也是让那些药铺感恩陛下恩德。”
购买就购买了,还高价购买。
皇帝再看看纪长泽那一脸的兴奋,眼中的跃跃欲试都恨不得跳出来了。
他心底知道这小子肯定盘算着什么,但因为也算得上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对纪长泽也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便索性顺了他心意。
“好,朕这就让人去采购这些药草。”
眼看纪长泽一脸“奸计得逞”,皇帝再望向旁边那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的纪长衍,不免感慨。
这对兄弟虽然都很有本事,倒是性子完全不同。
一个稳重,一个跳脱。
等着纪长衍纪长泽退下熬制药物了,皇帝才问向一直沉默守着的亲信。
“如何,那些药材可有什么不妥?”
亲信跟随他多年,自然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将手里的单子放好,答道:“这些药只有一个特性。”
“那辱骂纪长泽嫡母的文人家中有个糊口的药铺,那铺子里什么药都有,只除了这张单子上的药。”
皇帝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大笑出声。
“当真是个小孩子啊,好,既然他有意为母出气,那便如他的愿,去,传朕旨意,高价收购这单子上的药。”
也难怪纪长衍护的那样严实。
纪长泽纯粹不知掩饰,若没了兄长,他那般单纯天真,日后可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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