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知道又如何,他还不是心软了?
哼,让他帮她见薛松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她想知道薛松的心意,自已帮她问就是了,回去再告诉她。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宋海已经料定了,夏花那么美那么单纯那么好,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可就在刚刚,他听到了什么?他听见薛松没有半分犹豫地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夏花!
这就像是他小心翼翼珍视的奢求的美好,却被旁人无情践踏了一般!
宋海愤怒地攥紧了拳头,目光阴鸷地盯着薛松的脸,想要看破他是不是故意用谎言维护他那颗被姨母看不起拒绝的心,可是,不管他怎么看,对方冷峻的脸上都没有半点自卑或掩饰的狼狈,甚至,甚至薛松的那双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就好像夏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包袱,所以他刚刚答得那么痛快,是想赶紧甩掉夏花这个麻烦吗?
他咬紧了牙关,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仰头逼问道:“薛松,你知道夏花有多在意你吗?六年,六年!从她十二岁开始,她就将你挂在了嘴边!既然你不喜欢她,你为何不告诉她,不跟她说明白?你让她白白惦记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吗?”
六年?
薛松皱了皱眉,六年前他正忙着攒钱供三弟读书,正忙着教导二弟自力更生,什么时候招惹过夏花了?
他看了看强忍怒气的宋海,决定把话说清楚,彻底解决他与夏花的纠葛。
“宋海,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那年我们俩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当时我就跟她说得清清楚楚,以后再也没有关系,让她别来找我。后来她三番两次过来,为了避嫌,我不好与她见面,可我让薛柏跟她说的很明白了,我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如果不是当初她骗我们说她爹娘同意,让我以为可以娶她帮忙照顾家里,我根本不会赴约。或许你觉得我是在狡辩,可你想想,那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几次,谈何情意?事到如今,还请你替我转告她,我薛松粗人一个,根本不值得她如此挂念,她还是安安心心待嫁吧,不要再给彼此惹麻烦。”
他竟然真的把夏花当麻烦?
宋海怒红了眼,他可以容忍夏花喜欢别的男人,可以嫉恨薛松得她心然后嘲笑他的求而不得,却不能忍受他如此轻贱夏花六年来的痴心,薛松这样,那他和夏花白白浪费的这六年算什么?说什么让薛柏讲的清清楚楚,他为什么不自已说!狗屁的避嫌,夏花想见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竟然还想着什么避嫌?他分明就是恼恨姨父姨母给他的羞辱,故意不说清楚,想用这种方式折磨夏花来报复他们!
因为愤怒,他想也不想就抡起结实的木拐朝薛松挥了过去!
“不许你打我大哥!”
刚刚因薛松离开而飞快跑到叶芽身边准备偷懒的薛树看见这一幕,猛地大喊道,丢下惊慌失措的媳妇就朝这边奔了过来。
可惜他白担心了,薛松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白白等着挨宋海打?常年在山上与野兽搏斗,他的身手十分矫健,早在宋海挥臂时就往一侧避了开去,冷冷看着宋海因为大力挥空再加上腿脚不便跌倒在地上。
薛树才不管这些,宋海想打他大哥,他也要打他,跑过去就想朝宋海身上狠踹两脚。
“住手!”
薛松大力拽住薛树的胳膊,瞪着眼睛把人定在了原地,然后走到宋海身边道:“宋海,我知道你心疼你姨妹,可事情闹到这地步,我自觉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你要是真为她好,就回去好好劝劝她,别再浪费精力在我身上。我听说了,钱老爷虽然年长些,人却心善,她若安安心心嫁过去,想来日子不会太难。”
宋海伏在地上没动,良久之后,他才慢慢撑着地站了起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薛松,“夏花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薛松面无表情,并不介意宋海的话,他只希望从此以后,夏花彻底放过他。
薛树却气呼呼地撇嘴道:“我大哥也不用她喜欢!你快回家去吧,别在我们家待着!”
宋海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边的叶芽身上,冷哼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薛松沉着脸目送他走远,转身见叶芽满脸担忧地望着这边,脸色惨白,知道她被吓到了,低声对薛树道:“你去陪弟妹摘豆角吧,让她别担心。”
“嗯!”坏人走了,又不用干活,薛树马上开心起来,跑去找媳妇了。
薛松没有半刻停顿,继续回去干活。
叶芽见他脸色有些难看,瞥她一眼就走了,不由有些担心,拽住薛树的胳膊问道:“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薛树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满意地看着媳妇的脸变红了,不像刚刚那样可怜,才道:“那人没有打着他,大哥让你别担心!”
叶芽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很怀疑薛松到底是不是这么说的,她当然看见他没有挨着打了!
“行了,这边不用你帮忙,你去跟大哥一起干活吧。”她转过身,继续摘豆角。
薛树不肯,赖在她身边磨蹭:“大哥让我陪你摘豆角的!”
叶芽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提着篮子躲开一些,跟他一起摘,不知不觉,将刚刚的破事儿忘了。
宋海却不会忘。
他阴沉着脸回到姨母家,一眼就看见夏花和大强一起坐在墙边的柿子树下,大的手里端着没缝几针的绣活发呆,小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玩什么虫子。
他看了看在灶房里烧火做饭的姨母,慢慢朝两人挪了过去。
“姨兄,你去哪了?”大强瞧见他的影子,抬头问道。最近他一直在家守着姐姐,实在闷得无聊,本以为可以跟姨兄说说话,听他讲故事,却没有找到人。
宋海看了一眼夏花,见她眼睫动了动,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心中一软,顺势在大强弃了的矮凳上坐下,摸摸他的头道:“姨兄渴了,去给我舀点水来。”这边地方宽阔,姨母看得见,他与夏花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想来她也不会怀疑什么,就算怀疑,他是夏花的姨兄,难道还不能说两句了?
大强听话地去了。
他一走远,宋海马上看向夏花,低声道:“我刚刚去找薛松了,他让我转告你,他对你无情,让你安心待嫁,别给他找麻烦。这下,你满意了吧?”
夏花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又缝了两针,头也没抬:“我不信,除非是他亲口对我说,旁人谁说我都不信。”薛柏也说过同样的话,可那是他对她有偏见,因为她的爹娘,薛柏怪她,所以不肯再跟她说薛松的事,还拿这种话骗她死心。宋海说,她就更不信了,她甚至觉得宋海根本没有去找薛松,因为她知道宋海恨薛松,又怎么可能去找他,去告诉薛松她有多喜欢对方?就算宋海真的去找了,薛松到底是怎么答的,谁又知道?他巴不得薛松不喜欢她,好让她死心呢!
所以,她不信。
她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她绣的花也是最好看的,如果薛松不喜欢她,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出来见她?薛柏说他只是想娶妻帮忙照顾家里,以前夏花还有些信以为真,可自从见了薛树媳妇,她就不信了。薛松都能攒钱给傻弟弟娶媳妇,如果他真想娶妻,他会不先顾着他自已?他从前不娶,或许是因为家里没钱,现在有钱先给薛树娶,把那样一个好看的姑娘让给弟弟,一定是因为他心里有她,无心再娶。
既如此,她就更得见他一面了,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嫁给他了,但她希望他娶个媳妇,忘了她。
想到终有一天薛松会抱着别的女人,夏花心里就酸酸的,眼泪涌了上来。
看着她的眼泪滴到帕子上,宋海都气笑了,干巴巴的笑声苦涩又无奈:“你非要听他亲口说?”
夏花终于抬起头,面容憔悴地看着宋海,只有一双被泪洗过的眸子可怜动人:“姨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就求你这最后一件事了,你帮帮我吧,只要见他一面,见了,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再也不想他了,姨兄……”
那边大强已经端着舀子慢慢走了过来,因为怕水洒了,他的步子很小很慢,宋海抬头看过去时,大强嘿嘿笑了,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宋海从来没有多喜欢过这个贪吃耍奸的姨弟,但是现在,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端水给他喝,他的心软了,又酸又苦。他随意打发的孩子都能看重他,而捧在手心里哄了那么多年的人却能狠心践踏他的情意,还用这份卑贱的感情逼他替她完成心愿!人是不是都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哪怕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努力只是个笑话,只是一桩麻烦?
宋海冷笑。
好啊,既然她非要亲耳听薛松说,他就帮她一次,让她亲耳听那个男人说他根本没有为她动心过,让她也尝尝付出那么多年的痴心到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厢情愿的苦涩滋味!痴恋夏花这么久,他承认他是傻子,可她呢,也是傻子,比他更可怜,好歹,她也给过他快乐,薛松有给过她什么?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含泪的眼睛,一边起身一边道:“好,今晚你别睡觉,等着我去找你。”最后一次,他再帮她这最后一次,以后他要是再为她的眼泪心软,那他宋海,就白受这一番撕心裂肺的罪了。
夏花心中一慌,宋海答应她了,她该高兴才是,其实她的确欣喜若狂,可是,为什么宋海起身时看她的那个眼神让她十分不安?好像,好像他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一样……
她扭头,他正慢慢朝大强走去,一瘸一拐的背影萧索而孤寂。
夏花忽的有点心酸,这个男人对她真的很好,如果那年没有遇到薛松,她大概,大概会喜欢他的吧?
可是,她遇到了,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49晋江独发
宋海的事只是个小插曲,叶芽很快就将其抛在了脑后,盛好米饭摆好菜,她走到院子里,招呼薛松哥俩过来吃饭。
外面日头暴晒,两人都是汗流浃背,薛树进屋后就把湿哒哒的褂子脱了,走到叶芽身前撒娇:“媳妇我好热,你帮我擦背,就像上回那样!”
叶芽脸涨得通红,偷偷看向薛松,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忙低下头,没好气地打了薛树一下,想要躲开。薛树却误会了,以为她想去屋里帮他擦,胳膊一伸就拽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饭桌前,顺势在矮凳上坐下,催促道:“就在这里擦,凉快!”
叶芽根本不敢抬头了,使劲儿要挣脱他的手。
“媳妇!你快帮帮我吧,我背上好烫!”薛树真的很热很热,只想媳妇像那晚一样,用清凉的帕子替他一下一下的擦。
换做以往,薛松一定会训斥薛树的,可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三人,他知道她喜欢二弟也喜欢他,现在看着她羞红了脸不敢抬头,他突然很想看着她帮二弟擦背,反正都是一家人,反正他们……他不奢求自已得到她体贴的照顾,那看看她是如何照顾二弟的,总成吧?或许她会不好意思,可她知道他喜欢她啊,不会觉得她这样有何不妥的。
破天荒的,他没有避到东屋去,也没有骂薛树,而是略微放低了声音,对着那边扭捏的小女人道:“弟妹,你就帮帮二弟吧,没事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南门,想了想,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刺眼的阳光瞬间被隔绝在外,灶房里一下暗了许多,只有后院传来光亮,但薛家后院左边栽树右边搭了柴棚,又是独自坐落在村子东北角,大晌午的,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路过,就算路过,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里面骤然变暗,叶芽越发紧张,心跳快得厉害,左边被薛树滚烫的大手拽着,右边不远处立着同样高大的男人,不用抬头,她也能猜到薛松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也正因为知道他的心意,她才更加不安。
“大哥……”
“媳妇……”
叶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求助似的喊了声大哥,期望他不要纵容薛树为难自已,身边的傻男人竟也同时可怜兮兮地开了口,她朝他看去,薛树满脸都是汗,正皱着眉头嘟着嘴,十分委屈地看着她。
他的脸和脖子都晒得发红了,叶芽心中一软,硬着头皮点点头,回屋去拿巾子,殊不知,如果她再坚持一会儿,薛松绝不忍心再难为她的。
可她答应了,薛松也不会傻到再开口阻拦。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美滋滋笑的薛树,有点好笑有点羡慕,内心深处更有一种悸动。他舀了口水喝,然后端着一盆水去了东屋,自已给自已擦拭。
叶芽出来后,没有瞧见薛松,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打湿巾子,坐到薛树背后替他擦。
“媳妇你慢点擦,这样不舒服,你弄疼我了!”她擦得太快,薛树不满地抱怨道。
叶芽伸手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再敢瞎说,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薛树扭头看她,不明白媳妇在气什么:“我没瞎说啊,啊,疼,疼,好媳妇,我不说话了!”
见他终于闭了嘴,叶芽松了口气,动作更快了,擦完脸和脖子就擦肩膀,盼着在薛松出来之前擦完。
可她还是慢了,或者说某人故意快了,当叶芽开始替薛树擦腰那里时,薛松大步走了出来,他换下了身上的带袖衫子,竟也穿了与薛树那条一模一样的无袖褂子,算是他第一次在叶芽面前“衣衫不整”,害的叶芽慌乱地垂下头,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薛松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走过去在薛树对面坐下,看着后院的山里红树发呆。有清凉的夏风吹进来,这个位置,的确很凉快。
叶芽躲在薛树的背后,急的直咬唇,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当着他的面给薛树擦背,想想就够羞人的。还有,为什么她觉得,大哥好像越来越……坏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难道说,因为他看破了她的心思,所以不怕她生气了?
她的确不生气,可是,这样很尴尬啊!
“媳妇,你怎么不擦了?”媳妇的小手停在他腰上一动不动,薛树有点痒,忍不住开口问道。
叶芽胡乱在他腰间擦了两下,然后将巾子塞到他手里,垂着头道:“前面你自已擦擦吧,擦完就吃饭了。”说完起身去旁边洗手。
薛树可惜地嗯了一声,随便在肚子和胸口抹了抹,见媳妇回来了,便笑嘻嘻地把巾子递给她。
叶芽无奈地瞪他一眼,这么大的个子,偏偏喜欢像孩子一样偷懒耍赖。
等三人终于都坐好了准备吃饭时,饭菜已经不烫了,正好下口。
没有薛柏在场,薛松放心大胆地打量叶芽。
她穿了浅绿的衫子,清新的颜色衬得她脸白如玉手嫩似葱,而那细白的脸蛋上还浮着淡淡的羞红,简直比初绽的桃花还要好看。她低着头,浓密的眼睫不安地翕动着,好几次想要抬眼,却都放弃了,只伸手夹菜放到碗里,再慢慢的吃。她的唇饱满红润,含住东西后便轻轻地抿着,细嚼慢咽,偶尔伸出可爱的小舌舔一舔,勾的他口干舌燥。
薛松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觉得她做什么都特别好看,只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倘若她对自已无心,他就是再想看也会忍着,可她喜欢他啊,一想到她心里有他,他就无法控制自已的眼睛,而她的羞涩她忐忑的小兔子模样,越发纵容了他的放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子吧,再多的理智,一旦到了她面前,都抵不过溢满胸口的冲动和渴望。
薛松很享受,叶芽很煎熬,被人盯着,特别是被那样的一个男人盯着,她都快吃不好饭了。
所以,当她发现对面的男人越来越过分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瞪了他一眼。
薛松刚刚伸到半空的筷子顿住了,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清澈眸子,瞧出她生气了,他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的懊恼,好在他脸黑看不出来。他目光闪了闪,想要扭头避开,可她的勇气转瞬就耗光了,再次低下了头,脸蛋红的像秋天的苹果。
薛松忍不住笑了,怔怔地看着她,好想,好想把她抱到怀里,逼她看他,看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结果薛树突然的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说:“大哥,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媳妇看?你是不是也喜欢她了?”
那一刻,薛松的第一反应就是愧疚,但看着叶芽瞬间僵硬的动作,他强迫自已镇定下来,面色平静地看向薛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别胡说,吃你的饭吧!”
薛树想当然地将这个答案看成了否认,有些遗憾地道:“原来大哥不喜欢我媳妇啊,可媳妇说她喜欢你了,媳妇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