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宁宁打七岁以后就和父皇分床睡了,她现在都是自己独占一张床,有时候午睡会和弟弟一起睡,不过有次差点不小心把弟弟踢下床,娘还是让他们分开睡。
弟弟还小,弟弟一个月有半个月还要缠着娘睡觉,她就笑话弟弟。被父皇听见了,父皇说她:“你不是也要爹爹陪着到六岁吗?”
宁宁小脸红也不红一下地说:“我早想自己独个儿睡一张床了,是父皇你非说我害怕。”
萧叡道:“哦,那倒是朕的不是了。”
今晚上父皇突然说要和他们姐弟俩一起睡,宁宁虽然奇怪,但最近爹娘奇怪的举动多了去了,那两个人还老是一起关上门说悄悄话,娘对爹的脸色也缓和很多。
她觉得应当是快和好的迹象吧。
她跟娘亲一个浴池里洗澡,她看看娘亲的身体,就算她是个小孩子,也能瞧出这一副雪肌玉骨有多美丽。阖宫上下的妃子她都见过,就算她常和娘亲吵架,可她还是觉得,娘亲美是很美,无怪乎把爹爹迷成那样。
其实吵吵架也好,先前娘想对待瓷器一样对她,只是亲切和蔼,现在会对她发脾气,时常要教训她,才与别人家的娘亲一样。
娘亲把她从浴池里抱出来,她看看娘亲,心想,我长大以后也能变得那般美吗?
秦月正给她擦头发,见她眼珠子滴流转,问:“又在想什么呢?”
宁宁问:“娘,皇后的衣裳多漂亮,你穿上一定最好看。”
秦月心想,我又不是没见过,真是个小傻子,还想哄我。她想想,觉得女儿与她颇像,单是这自以为聪明和钻牛角尖的劲儿,就是从她这学的。
看她还这么一派天真,秦月就愈发对利用她女儿的人生气。对付萧叡,她无所谓,可是不该欺负她的女儿。
只在这件事上,她与萧叡是齐心一致,所以才一起瞒着女儿,准备明天还一起告诉她。
宁宁洗得香喷喷,被抱着回了卧室,一进去,她就看到父皇跟弟弟泡一个洗脚盆。
是没闻到臭味,可她还是作出一副怪样子,嫌弃地皱起脸,捏鼻子,挥挥手说:“走了走了。”
复哥儿怪委屈地说:“姐姐,我的脚脚不臭的。”
过一会儿,宁宁再回来,她坐在床边,看看这床已经躺了父皇和弟弟,比她独占要小多了,问:“我必须要睡这啊?我、我要么和娘亲睡吧。”
娘亲比较香。
复哥儿马上鹦鹉学舌一般地说:“我也想跟娘亲一起睡。”
爹爹的心都要碎了。萧叡想,怎么谁都嫌弃我啊?
他板起脸:“我都跟你们娘亲说好了,今天晚上你们归我看管了。”
复哥儿脾气软,第一个妥协,乖乖钻进被窝里。
宁宁迫于无奈,也跟着进了薄被。
萧叡躺在外侧,宁宁躺在最里面,复哥儿则被夹在中间,他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
宁宁问:“爹爹,你可不可以给我唱歌听啊?”
萧叡无有不从,他低低地唱起童谣,宁宁小时候他唱过千百遍,再熟悉不过了。两个孩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眉眼间舒展,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位父亲,而不是皇帝。
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宁宁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发现父皇还没去上朝,明明以前天只蒙蒙亮,父皇就要起身更易洗漱准备朝议。
她转过头,看到复哥儿也行了。
不过父皇的长臂把他们给抱着,所以动弹不得。
复哥儿看看她,眨巴眨巴眼睛,宁宁拍了拍父皇压在他们身上的手,说:“父皇,醒一醒,该上朝了。”
萧叡这才醒过来,他昨晚上没睡好,虽困意很浓,可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看到天快亮了,才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小睡过去,也不知睡了有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孩子给叫醒了。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生龙活虎。
宁宁坐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睡得,明明昨晚上因为挤,睡得还算挺规矩,却还是把头发睡得蓬乱。萧叡见她那模样就不由地笑出来,说:“爹爹给你梳头了,好久没给你梳头了。”
宁宁近来得了一个梳头手艺极好的宫女,十分器重,倒不稀罕父皇给她梳头,父皇梳头只比娘亲略好一些。她实话实说地道:“不用了。”
萧叡:“……”
萧叡只得先自行去洗漱,坐着,等孩子们整理好仪容,过来一道吃饭。过一会儿,宁宁梳着个特别可爱的双环髻回来,她心情很好,蹦跳了两下,快到门边了,才知道要慢下脚步,装一装娴静斯文。
一切仿佛往常。
吃完饭。
爹娘一人牵一个,带他们去书房。
宁宁隐隐约约有些不祥的预,她看看复哥儿,复哥儿跟个小傻子似的,没什么反应。
他们两个小朋友也坐在椅子上,她现在身量还小,看大人的时候得仰着头,爹娘的身影那么高大,笼在她身上,把她完全给盖住了。
爹娘相觑一眼,父皇先开口:“宁宁,有件事,爹爹一直瞒着你,没能告诉你……”
萧叡从头到尾,把这数月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坦白给女儿,这次,她反而安安静静地听着,一点也不吵闹,更不耍赖。他知道这孩子听得懂,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就被抱着去听朝议了。
“爹爹不会把你送去,把你留下,你又会一直遭人非议。”
“所以,爹爹想送你走,你跟着你娘亲走,乖一些,好不好?”
宁宁才刚听完,就开始扑簌簌地掉金豆子,不是以前那样声嘶力竭的哭泣,雨声大,雨点小,她知道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她都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非“死”不可了呢?
萧叡心疼她,说:“过来。”
宁宁扑过去,依偎在他胸前,他拿帕子给女儿擦眼泪,却像是怎么擦都擦不完似的。
她哭完了,抽噎地说:“我会乖乖和娘亲走的。爹爹你别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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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妃近日在宫中的日子很不好过,她才来这个国家没多久,并不受宠,以往宫人还看在她是一国公主的身份上优待她,自她的一个哥哥死在京城。她在宫中的日子瞬间落入谷底,她每日也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抓起来,每天提心吊胆,慢慢变得形容消瘦。
她只想念她在这冰冷皇宫中唯一的好朋友,安乐公主。
其他住在她宫中的妃嫔都对她心生怨怼,只有梅常在还算和气,还对她说几句话。
这日,梅常在来她的屋里看她,见她正在跪地对着神像祈祷,没有打搅她,等她做完礼拜,才问:“方才在和你的神说什么?”
雪妃忧愁地说:“我希望我们的国家之间不要打仗。”
梅常在打量下她,心想,她大概正是因为愚蠢,才会被选中送来这里吧。
雪妃又说:“你知道小公主现在怎样了吗?”
梅常在:“听说生病了。病得很重。”
“可惜我不好去探望她。”雪妃相信了,“希望她能好起来,她还那么小,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也会病得快死掉的。”
“啊,我不该说死掉是不是?我还是再拜一拜,让神明保佑她恢复健康。”
梅常在心下却在想,她倒不觉得小公主是真病了,只不过太医院的册子上写她病了,那她就是病了。
上回小公主也像这次一样突然病过,没多久,她就从宫中消失了一般,跟这回太像了,大概再过不了几天,小公主又会离奇地“消失”,连带住在蘅芜宫的那个女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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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这次很是配合,换了平民的布衣,秦月怕她不喜欢,还亲手做了一件裙子。
萧叡把她们送到宫门口,亲自把女儿抱上马车,叮嘱她:“以后你可就不是公主了不能再那么任性。”
宁宁点头。
秦月站在马车边,凝望他。
萧叡思来想去,只笑道:“这也不知是多少回了。袖袖。”
“保重。”
秦月一言难尽地说:“我如今信你是真要做个好人了。”
萧叡满腹的伤心里便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舒心,对她笑了一笑。
秦月坐上马车,缓缓行驶离开。
不知怎的,她总有些心神不宁,她撩开车帘,往后面看了一眼,萧叡还站在那,看着他们,只剩下一个渺小的身影。孩子们在小声地哭泣。
秦月狠了狠心……实在狠不下心来,回过头,对萧叡说:“要不要再送我们一程?”
还未日出的宫门口太安静了。
她只轻轻一句话,萧叡直接翻身上马,追了上来。
秦月想,其实这样隐姓埋名地逃走还挺憋屈的,她做了小半辈子的影子人物,以后也要这样过下去吗?
萧叡按捺着惊喜,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呼唤:“袖袖。”
这是在喊她心爱的姑娘。
秦月给了他一个眼神,乍一看还挺凶的,实则她是在心中想,萧叡要么再求一次她吧,假如够诚恳,她倒也不是不能留下来与他一道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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