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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灼待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就起身告辞。
白璃见儿子像个挂件一样盘在拂灼肩膀上不肯下来,只好伸手过去,欲将他拎过来。
黑色的小兽四肢软绵绵的,扒着拂灼的肩膀,嗷呜叫着不肯下去,最后还是被母亲狠心地拎着脖子抱回怀里。
小兽四只爪子软绵绵地蹬着母亲的手,格外活泼。
这模样似乎逗笑了拂灼,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被小兽赶紧伸出两只前爪抱住她的手,一双漂亮的异瞳滴溜溜地看着她,不让她走。
“行了,拂灼还有事,下次娘带你去看她。”白璃哄着儿子。
拂灼抽回手,在小兽嫩嫩的叫声中,划开一条空间裂缝。
“拂灼!”白璃终究忍不住叫住她,“保重。”
拂灼偏首,露出白晳美丽的侧颜,神色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声音却十分清柔,“我知道。”
拂灼跨进空间裂缝离开。
封炤拉着楚灼,赶紧跟上去。
在空间裂缝合上时,楚灼回头看向巨树下的母子俩,白璃的神色有些忧郁怅然,她怀里的小兽伸着脖子,漂亮的异瞳眨也不眨地看着空间裂缝,直到它在眼前消失。
楚灼他们随着拂灼从空间裂缝走出来,来到一处地面上镂刻着五芒星的高塔。
高塔伫立于鸿蒙最高处,仿佛与天际相连,乃为司宿一族修行的星之宿。
高塔上空是一个拱形穹顶,穹顶通接星空,星辰在此闪烁,高塔外却是蓝天白云,日升月落,四季更迭,时间循环往复。
拂灼撩起裙摆,坐在星辰之下,五芒星的中央。
五芒星掠起一道灿烂的星光,仿佛欢迎主人归来。
她的一举一动,拥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律,仿佛融入自然,如同风声、水声、花开之声,自然而然地来,赏心悦目,只是坐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格外的宁静。
拂灼身上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封炤也拉着楚灼坐在拂灼身后的某个位置,两人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
楚灼盯着拂灼的背影,她注意到,从来到这个幻境伊始,拂灼一直是背对他们的,他们无法看到她的真容,偶尔只能窥见其侧颜一角。
拂灼坐在星辰之下,安静而孤独。
她的身影淡然从容,从不为外物所动,清心寡欲,将自己奉献给司宿一族,无怨无悔,有包容万物之心,不为外界所移。
封炤盯着拂灼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司宿一族,生来赋予其守望世界之责,以身祭天地,方得始终。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皆是司宿一族的守望之责。”
楚灼心中一动,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皆为自然循环,也是时间的循环。
与其说司宿守望着世界,不如说司宿守望着时间。
世间万物,皆在时间中诞生、成长、湮灭,时间见证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的诞生、成长、湮灭。
时间证明一切。
恍恍惚惚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眼望着穹顶上方的星辰,整个人陷入入定的状态。
封炤闭上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此时的楚灼,姿势和星辰下的拂灼何其相似——不,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直到星辰陨落,地面上的五芒星亮起灿烂的星光,拂灼和楚灼同时惊醒。
拂灼旋身而起,走到高塔前,看向塔外的日升月落,风从高空吹过,掀起她素白的衣袂,猎猎作响。
拂灼的身影纤细得仿佛经不住狂风,一折即断,又坚韧如斯,以弱小之姿,支撑起司宿一族最后的责任。
接下来,拂灼依然避居高塔不出,成日成日地坐在星辰下,仰望着穹顶日渐陨落的星辰,整个人变得越发的安静沉默。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楚灼可以感觉到,外面的事态越来越不好。
直到有一天,白璃再次出现。
白璃变成一只漂亮的白虎,嘴里叼着一团黑色的小兽,跑到高塔之下,朝高塔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虎啸之声。
拂灼打开通往高塔的空间,白璃化成人形,来到高塔。
“拂灼,不好了,那群家伙竟然敢打开通往魔地的通道。”白璃的神色十分愤怒,“一旦此通道打开,鸿蒙将不保。”
鸿蒙灵气蕴然,一旦受到魔地的魔气侵蚀,鸿蒙将会变成一个鬼蜮之地。
拂灼的神色十分淡然,“我知道。”
“他们怎么敢!”白璃愤怒得浑身气势鼓动,“我知道,他们想毁了最后一个司宿,只要没有司宿,鸿蒙如何他们皆不在乎,他们的目的只是想与司宿同归于尽。”
司宿一族顺应天命而生,也应天命而亡。
与司宿一族相反,有些家伙却看不惯司宿,他们不在乎鸿蒙会不会亡,也不在乎其他生灵如何,他们生来与司宿为敌,不死不休,只要能弄死司宿,他们毫无顾忌。
他们的野心让他们只为毁灭而存。
拂灼显然早已知道这一天会来临,十分平静,“无碍,他们不会成功的。”
白璃烦躁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乖巧的儿子,轻声道:“小炤的爹在前面挡着,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
拂灼朝她微微一笑。
却是这份平静,让白璃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甚至忍不住道:“拂灼,鸿蒙毁了就毁了,只要司宿一族能活下来,鸿蒙还会有的……”
哪知道一向淡然的拂灼却开口拒绝:“不行。”
“为何?”白璃疑惑地问,“鸿蒙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大陆,它没有了还会有另一个,只要转移鸿蒙中的生灵到其他大陆,未必不可……”
“不行!”拂灼的语气变得坚定,“鸿蒙不能毁,鸿蒙一毁,会牵连无数世界大陆,生灵涂炭,不是我等所愿见的。”
白璃仍是十分糊涂,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鸿蒙真如此重要?”
“是的,司宿一族诞生于鸿蒙,守护鸿蒙,鸿蒙是浑沌的中心,只要鸿蒙在,浑沌中将能再诞生无数大陆,造福众生。鸿蒙一但毁灭,世界也会湮灭,不管是人是魔是妖是神,皆无法存活。”
白璃没想到真相是这般。
她终于明白,为何司宿一族会诞生于鸿蒙,为何鸿蒙与外界隔开,为何百万年前,那么多大能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鸿蒙,设下鸿蒙令,严格制止外界生灵进入,为何鸿蒙中还保留着这么多荒古留下的痕迹,为何……
一切,皆在司宿拂灼这一席话中得到解释。
鸿蒙与司宿同在。
如今鸿蒙面临毁灭一途,司宿必须要负起守护鸿蒙的责任,唯有司宿,才能守住鸿蒙不灭。
白璃明白这点后,神色变得狰狞,咬牙切齿地道:“我白璃在此发誓,此生定要屠尽司宿一族的敌人,白虎一族与其不死不休!”
白璃匆匆忙忙而来,又匆匆忙忙离开。
被白璃抱在怀里的小兽努力地探头看向高塔,只看到站在高塔边缘的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拂灼依然避居高塔不出。
高塔之外,鸿蒙中的顶级强者联合起来,屠绞司宿一族的敌人,鸿蒙一片血雨腥风。
高塔上的穹顶之中,星辰陨落得更快了。
当鸿蒙大陆震动,天际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时,整个鸿蒙的生灵瑟瑟发抖,匍匐于地,恐惧地看着天空。
天空的裂缝如同一个可怕的怪物,它张开巨口,欲要吞噬这片孕育无数生灵的神奇大陆。
拂灼终于从高塔中走出来。
她看向天空,伸出手,引来无数星辰流光,指尖轻点,朝天空中的裂缝而去。
强大的力量如同补天石,填补天空中的窟窿,然而不过一瞬间,那窟窿却将其吞噬得一干二净。
天空中的裂缝朝地下压迫而来,天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地上的生灵骇然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发现天竟然要塌下来,地面因为天塌,不断地往下陷,天地被打通一条黑色窟窿通道。
天塌地陷,不外乎如此。
拂灼轻轻一叹,明白该来的总会来。
她回首看向身后,然后微微一笑,纵身跳下高塔,朝下陷的地下通道而去。
拂灼回首的刹那,楚灼终于看清楚她的面容。
如同在照镜子,拂灼就是她,她就是拂灼。
那一瞬间,拂灼回首朝她笑了下,她看到转世重修后的自己,脸上露出释然之色,然后毫不犹豫地跃下高塔,奔赴属于司宿一族的命运,以身祭天地,保下鸿蒙。
楚灼只觉得双眼一疼,忍不住掩住眼睛,发出一声急促的呐喊声。
“不——”
“灼灼!”封炤忙抱住她,看她痛苦的模样,焦急得不行。
此时外面的天地震荡,高塔摇晃不休,星辰陨落,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封炤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何拂灼跳下高塔前,会回头看他们,她的眼神那样清明透彻,仿佛明白他们一直都在。这里明明是幻境,拂灼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但她最后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当年司宿一族最后的族人为了鸿蒙,不得不以身祭天地,依然忍不住痛苦难过。
他曾为她毁了一域,她也曾以身拯救一个世界。
他苦,她亦苦。
高塔因为地陷而崩溃。
穹顶从头顶砸下来,封炤一把将掩着眼睛的楚灼搂到怀里,以身护着她,随着下陷的高塔一起,两人坠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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