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与不娶,如何娶,你自己考虑,三日内给我答复。”
冷冷丢下一句,徐广转身看向陈恭谨三人,“三月十二是黄道吉日,那天你们来正式拜师。”言罢一个人下山去了。
“三哥,他老人家跟你说什么了?”谭世通最先凑了过来。
景宜仍在望着外公下山的背影。
老人家收“萧霆”的唯一条件,是让萧霆娶了她,还说只要萧霆肯对她好,就把徐家绝学尽数传授给萧霆一个外姓人,包括那把排在兵器谱第一的虎头流云枪。外公对她这么好,是一直都在记挂着她吗?
还是,假扮她的萧霆,太会讨老人家欢心?
不论如何,外公心里肯定是有她这个外孙女的,不然萧霆不可能短短一面就哄得外公愿把徐家的一切交付给她的驸马,只是,她现在与萧霆互换了身体,婚嫁之事,过于复杂。
萧霆愿意当她的驸马吗?
景宜不知道,但如果她现在还是公主,如果她可以自己做主,她肯定不会选萧霆。萧霆游手好闲,那是他的选择,她不置评,但景宜不想嫁这种男人,萧御萧崭,甚至陈恭谨、胡武,都比萧霆值得她敬重。
对萧霆,景宜只有感激与愧疚,感激萧霆救过她性命,愧疚连累萧霆变成她。
心事重重下了山,骑马回城路上,景宜又想了很多。
她有擅自做主的资格吗?
能否拜师学艺暂且不提,单说她与萧霆。倘若两人没有办法换回来,萧霆肯定不愿以女儿身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两人成亲,或许是萧霆能得到的最好结果,这样萧霆就能以儿媳妇的身份回到将军府,与家人团聚。至于她,她连累了萧霆,只要萧霆选择成亲,她便无法拒绝。
她拜师学艺,萧霆重回将军府,看似一举两得。
可景宜不想一辈子跟萧霆捆在一起。
“霆生,怎么样了?”
将军府里,柳氏与萧御三兄弟一直在等着前去应选的自家老三,看到景宜回来,柳氏与淳哥儿最先跑到院子中拦人询问,萧御、萧崭比较冷静,慢步从堂屋跟出来,探究地观察三弟。
景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得,她应该先问过萧霆,再决定是否告知柳氏等人外公提出的条件。不然以柳氏盼子成龙的心情,定会催她应下婚事,而萧霆却不愿意跟她牵扯到一起,届时再拒绝柳氏,事情会更复杂。
再三考虑,景宜摇摇头,“徐将军命我们爬山,取前三甲,我只得了第四。”
柳氏眼里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但看着儿子郁郁寡欢的模样,柳氏忽然冷笑一声,对着徐府的方向骂道:“不就是一把破枪吗?收个徒弟还弄这么大动静,好像谁都稀罕他家的破枪法似的!霆生不用气馁,你才练武一个月就把大多数人比下去了,肯定有习武的天分,过几天你父亲回来了,让他给你另请明师,咱们不拜他也能出人头地!”
“就是,我跟大哥也没学枪,比谁差了?”萧崭用力拍拍三弟肩膀,同样鼓励道。
景宜苦笑,知道这娘俩其实都很失望,不想给她压力罢了。
“娘,二弟,三弟技不如人,咱们愿赌服输,不可背后诋毁护国公,传出去不像样子。”萧御走过来,正色劝告道,跟着也鼓励地拍拍景宜肩膀,“但三弟也别因此妄自菲薄,你只落后一名,说明你有本事,只是与护国公差了些缘分。”
景宜最敬佩萧御的沉稳气度,低头道:“我懂,多谢大哥教诲。”
萧御颔首:“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景宜嗯了声。
爬山出了一身汗,回到陶然居,景宜先沐浴,坐到浴桶里,回想早上发生的一切,景宜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地擦拭身体。洗到一半,淳哥儿颠颠颠跑来了,与萧崭一样,男娃也没有任何顾忌地跑进了浴房。
虽然淳哥儿小,景宜还是将巾子围在腰间,毕竟当初她不给萧崭看,也不是因为什么尊严问题。
“三哥,姑祖母派人来打听了。”跑到浴桶旁,淳哥儿小手扶着浴桶,担心地看着水里的三哥。五岁的男娃,已经懂得什么叫面子,三哥落选了,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
景宜若无其事,只问男娃:“下午三哥进宫,淳哥儿去吗?”
“去!”淳哥儿最愿意跟兄长一起出门了,只要三哥肯陪他玩,去哪都成。
景宜笑了笑。
三哥笑了,淳哥儿突然不担心了,然后忍不住偷偷往水里瞄,可惜只看到两条大长腿,最想看的地方没看到。不过现在三哥变好了,不再戳他的喊小麻雀,淳哥儿也就不想再笑话三哥的比不上大哥二哥。
用过午饭,估摸着宫里太后歇完晌了,景宜这才领着淳哥儿进宫去了。
太后晌午前就收到了侄孙落选的消息,延庆帝颇为失望,太后的失望只会更多,所幸萧霆文不成武不就的名声早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太后其实也没有抱太大期待,这会儿见侄孙虽然遭遇挫折却依然云淡风轻,太后反而越看越喜欢。
“霆生将来定有大出息,这条路不通,咱们走别的路。”将少年郎叫到身边,太后真心鼓励道。
换成萧霆,太后对他这么好,萧霆肯定会说一堆好话,但景宜自小就不会说甜言蜜语哄长辈开心,简单道谢,她冷静道:“姑祖母,我还是想学徐家枪法,听说四公主与国公府恢复了走动,您能不能请四公主过来,我想请她替我去国公爷面前求求情。”
孩子有好强之心,太后很欣慰,只是……
“护国公,可能没那么好劝。”太后委婉地道。
景宜苦笑,“若我落后太多,绝无脸面托人求情,因为只有一名之差,就想再试试。”
她这么一说,太后心底也燃起一丝希望,马上派人去请四公主。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萧霆虽然急于知道景宜那边的消息,却没料到景宜会进宫,在床上翻来覆去躺着呢,突然听说景宜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那动静,把帐外传话的明心吓了一跳。
“快更衣!”萧霆挑开纱帐,露出一张兴奋欢喜的美人脸。
他当然高兴,景宜敢进宫,就说明她成功拜师了!
这也是萧霆的经验之谈,每次做了得意之事,萧霆都会四处炫耀,若是丢人了,那必须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几天,风头过了再出门逍遥。
人逢喜事,萧霆特意挑了一条红裙子,头上也多戴了几样首饰,当然他没自己挑,只在两个宫女识趣地建议某样明艳首饰时,点头默认了。
一身红妆,脚步轻盈出现在慈安宫的四公主,可谓光彩照人,艳压群芳。
太后面露意外,不过想想四公主有了徐广夫妻疼爱,一高兴换换打扮也正常。
景宜心中烦忧,没太在意萧霆出众的装扮,朝太后使了个眼色。
太后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对四孙女道:“景宜啊,霆生有事想托你帮忙,你们去西屋谈谈?”侄孙要求人,求人难免低三下气,当然得避开人。
萧霆疑惑地看向景宜,他想不到景宜有什么需要求他的,但能与景宜独处,萧霆求之不得,痛痛快快就答应了。
两人去了西屋,门帘敞开,宫女们在外面守着,屋里宽敞,只要两人小声说话,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到。
“拜师了吗?”在桌前落座,萧霆先打听景宜的情况。
景宜垂着眼帘,不知该怎么开口。
萧霆心里一突,她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有好消息的。
景宜沉默的时间越长,萧霆就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一般小姑娘遇到大挫折估计会哭,萧霆没见过景宜失望的样子,自发把景宜淡漠的神情理解成了伤心。喜欢的姑娘难过了,萧霆心疼,不由小声劝道:“要不改读书吧,你,动刀动枪容易受伤,你那么聪慧,写的一手好字,读书也能考状元……”
萧霆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公主有志向,绝不会像他那样游手好闲混日子。
景宜闻言,诧异地抬头,“你让我考科举?”
萧霆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反正你闲不住。”
景宜想问的不是这个,她顿了顿,盯着萧霆道:“三公子,总有一日,咱们会换回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她不信老天爷会一直安排她与萧霆错下去,可萧霆的态度……
萧霆最近只担心景宜能否拜师这一件事,暂且忘了两人的身份,得到景宜提醒,他才猛地醒过来。是啊,魏铎已经解决了,他得早点试试景宜当初提议的那个办法,早点换回来,才能早点娶她回家当媳妇!
再看景宜,萧霆突然明白了,景宜是练武受挫,不想再当男人,正好现在亲外公肯认她,魏铎那边的威胁也解决了,她就想变回真正的公主。这样看来,她其实也有点小娇气……
想象景宜变回公主扑到他怀里撒娇的可爱样,萧霆当即道:“既然大事已经解决,咱们这就去湖边?”笃定景宜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景宜确实想先尝试换回来,成功了,所有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万一换不回来,再与萧霆商量也不迟。
镜湖就在宫里,想跳湖,随时都可以去……
萧霆先带淳哥儿去御花园玩,景宜陪太后,坐了会儿,光明正大地去找淳哥儿。萧霆已经在当初两人落水的地方等她了,目光遥遥相对,看着景宜从容不迫的面容,萧霆再没有当初的顾虑。
就算景宜不喜欢他,他也相信景宜不会害他了,更何况……
萧霆笑,手习惯地揉了揉淳哥儿脑顶。
淳哥儿仰头,就见“四公主”在用一种特别温柔的眼神看三哥,笑得也特别好看。
“淳哥儿,姑祖母叫你过去。”景宜走过来,将男娃唤到身边。
“叫我干啥啊?”淳哥儿茫然问,他想多跟四公主待着,不想去找太后。
“去了就知道了。”景宜摸摸男娃脑袋。
萧霆同样按照之前商议的吩咐明心:“你去送五公子,再请太后安排两个会水的太监来,就说我玉佩掉水里了。”后面那两句声音很低,没让淳哥儿听见。
明心下意识看向公主腰间。
萧霆随手一扯,把一块儿普通玉佩丢到湖里,冷眼看她:“最迟一刻钟,带不来人,你就去浣衣局伺候吧!”
明心立即猜到公主有大事要做。面对自家公主从未有过的冷厉眼神与威胁,虽然不知道内情,明心还是恭敬应下,领着一脸糊涂的淳哥儿前往慈安宫了。萧霆目送他们一大一小走远,这才靠近景宜两步,低声道:“我先跳,那晚也是你的身体先落水。”
他这么信任自己,景宜退后一步,朝萧霆拱手道:“景宜会竭力护三公子周全,若因景宜连累三公子,景宜也不会独活。”她在将军府学了骑马,也学了游水,但没人能有十足把握,如果萧霆真的魂灭,她一定以死偿命。
“不许说晦气话。”萧霆喜欢她一本正经装模作样,却听不得景宜这么认真地说同生共死,虽然心底很感动,可万一他倒霉真的……萧霆希望景宜继续活着,继续替他当萧家三公子。
深深吸口气,萧霆突然握住景宜双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您放心,等咱们换回来,我会对你负责的。”
景宜愕然,什么负责?
正要问,萧霆已经转身,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无畏神色跳入了湖中。
无论是男是女,萧霆都不会水,扑通落水,萧霆本能地挣扎,若非看到景宜在岸上,可能还会喊两嗓子。身体随波浮浮沉沉,景宜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萧霆有点慌了,一边扑腾一边喊她,“你下来啊!”
景宜终于回神,看到水里惊慌失措的“自己”,景宜压下疑惑,迅速脱掉碍事的外袍,纵身跃入水中。她一气呵成,甩衣袍的动作更是有种难以形容的英雄气概,萧霆在湖里看呆了,身体下沉,又呛了一口水,他才再次记起眼下的情形。
见景宜游过来了,萧霆本能地朝她伸手。
景宜顺势搂住他腰,第一次以男人身搂自己的腰,景宜难掩诧异,这腰,居然这么细?
她会水,当然有闲心感受区别,萧霆是旱鸭子,景宜一过来,他便手脚并用缠住了景宜,一手抹脸。景宜垂眸看他,目光落在萧霆此时红艳的嘴唇上,怎么都下不了口。
她没亲过男人,没亲过女人,更没亲过自己。
萧霆攀着她肩膀,稍微冷静下来了,见景宜看完他嘴又别开眼,他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必须要亲,景宜别扭,萧霆却表现出了男人的不拘小节,一手攀她肩膀,一手按住景宜后脑,萧霆主动亲了上去,同时与景宜一起沉入水中。
谁都不会亲,这样也不是为了亲,只是想试试嘴唇一直贴着到昏迷,魂魄能否换回来。但身在水中,呼吸困难,萧霆的本能渐渐占了上风,睁开眼睛,指着湖面示意景宜带他上去。
此时两人嘴唇已经分开。
景宜看着对面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没有动,重新将萧霆往怀里拽。萧霆以为景宜要抱他去水面,没想到景宜忽然低头,熟悉又陌生的俊美脸庞,离他越来越近。
萧霆睁大了眼睛,也震惊地张开了嘴。
景宜趁机堵住他嘴,渡气给他。
萧霆脑海里一片空白,她送来的气息太少,他难受,他渐渐忘了这是尝试。萧霆怕死,他挣扎着要上去,景宜也不想死,但她下决心要做的事,就会一直坚持到最后。
岸边已经传来人语,景宜死死抱着萧霆,忘了自己是男是女,只用力地堵着他嘴。察觉她的意图,萧霆突然也豁出去了,反手抱住景宜,不再是简单僵硬的嘴唇相贴,而是发狠地亲她。
说不清是谁在禁锢谁了,意识渐渐消散,紧紧相拥的两人,终于因昏迷而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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