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元境。
第九府。
在庄冥动身前往南元境的第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这日,封论老道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慨,更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
自打他接任掌印府尊以来,事情一桩接一桩,均是发于庄氏商行所在之地,均是与庄冥脱不了干系,而今终于有卸下心中大石之感。
庄冥离去的第二日,境内所辖之地多了修行人的影子,让封论老道的欢喜,淡了两分,但大抵还是高兴的。
庄冥离去的第三日,修行人越来越多,封论老道便有些发愁了。
庄冥离去的第四日,修行人开始闹出风波,封论老道已经变得苦恼。
而他更是深知,这样的苦恼,才只是开始。
“人虽走了,风波还在。”
封论老道看着各地执令官员发来的消息,不禁有些头疼。
近几日见,第七府与第八府境内,各地修行人的身影,显然增多不少,而且多数是金丹层次,并且在金丹层次中,怕也不是寻常之辈,否则也不敢来寻庄冥的麻烦。
面对这些人物,各地执令官员也无力镇压。
而偏偏他一人独掌三府。
一府之下,辖有数地,甚至十数地,地域广阔。
其他各府的掌印府尊,只一人掌一府,尚且觉得下辖各地过于广阔,而有鞭长莫及之感。
何况他执掌三府?
更是有些难以招架。
何况,其中怕是不少人,比他老人家的修为更强三分。
“有人为了名,而来挑战。”
“有人甚至已经超出了人杰榜的资格,仅仅是想击败甚至虐杀一位人杰榜前列的奇才,满足心念,以泄邪意……在人杰榜前列,目前来看,就属庄冥最好杀。”
“这还仅仅是开始啊。”
封论老道叹息了声,他已然写好了书信,通过府印,传于东元境王府。
苍王乃是真玄级数的人物,其麾下也有炼就金丹的真人,成为效力于他的神将。
苍王麾下大军,乃东元境的精锐,同样也非凡俗之辈,是以仙宗道兵之法所成,能结大阵之力,可镇压一地。
如今封论老道,自觉已经镇不住场面,须得求援了。
凡尘俗世间,尚且有侠以武犯禁之说,何况掌控着更强力量,如仙神般的金丹真人?
若不加以压制,恐怕三府境内,乱象纷呈,人心不稳,民意动荡,府印威能减弱,间接影响东元境王印,以及大楚传国玉玺,待到那时,他这掌印府尊怕就要被问责了。
“好在庄冥已经离开,否则,他留在这里,斗法难以避免,那么各地报上来的消息,怕就不是关于许多真人的踪迹,而是各地废墟的惨状了。”
“可这才是近几日啊。”
封论老道怅然一叹。
近几日来的,都是原本就身在东元境的修行人。
但东元境之外呢?
大楚王朝,广袤地界,在东元境外,其他各处,必然还有各方人物,来此寻找庄冥较量。
只是大楚疆域广阔,东元境之外的修行人,近两日尚未赶到,但接下来,必是陆陆续续,逐渐到此。
甚至于,天御福地之外,东洲各大福地、灵山、仙岛以及末流宗派、或无门无派而独来独往的散学修士,也会有些人赶来。
有人心气淡定,可以对这看起来名不副实的人杰榜第三十六人视而不见,可有人却未必服气,也有人将东元境之行,当做一场游历。
总之,封论心中已知,此后数月光景,他名下所辖各地,怕是难以平静。
即便过得一年半载,怕也会有零零散散的修行人,来探一探关于庄冥的去向。
而在今日一早,他便接到了太元宗真传弟子下山的消息,而且随后的还有五名金丹中上游的内门弟子。
“真传弟子下山也就罢了,还算有点儿本事,但那几个兔崽子,甚至修为还未入金丹上层,就想踩着庄冥而成名?”
“都拿他庄冥当做软柿子捏么?”
“若不是老夫请走了他,恐怕遭殃的,还不止一个。”
封论老道放下了府印,心道:“不过,庄冥此去,有避战之嫌,近期名声怕不会太好,那满肚子坏水而推波助澜的学士府,怕也要为此头疼……在庄冥下一次掀动风波之前,怕是议论不少。”
虽然这般想着,但封论老道却也认为,凭近期庄冥的一举一动来看,这家伙行事看似平静淡然,实则招惹风波的本事也不小,也许过得几日,便又闹出事来。
——
中元境,大楚王城,学士府。
此处所在,掌握大楚境内无数消息,甚至也掌握着整个东洲的许多消息。
“近来不少修行人,赶往东元境第八府的江地,也即是庄冥驾驭蛟龙,战败明火剑白离的地方。”
“那里属于方地,临近第七府,因此近几日间,第七府与第八府,修行人踪迹渐多。”
“而且,各地不乏有修行中人都往那里赶去,近来两月光景,怕是那两府之地,将会汇聚不少修行人。”
“去往那里的,多是金丹级数的真人,而且大部分属于年轻一辈,年岁未满六十,其中已名登东洲人杰榜前百的,就超过二十人。”
“还有三位,名列东洲人杰榜前二十。”
“看来都想要称量一下这凭空出世,名列第三十六位的豢龙君。”
“是啊,第三十六位的力量,实则算是蛟龙之力,但榜上定名的是豢龙君庄冥,他自身又有多少本事呢?”
“……”
众人如是议论,但过得片刻,都面面相觑。
许多修行人,前往二府之地,挑战庄冥。
但那庄冥,此时此刻,踪迹全无。
掌印府尊封论,只传来消息,称庄冥已然离开,不知去向,让他们学士府要往外发出风声,都没有方向可发。
“这庄冥……走得有些干脆啊?”开口这位官员,本想用无耻二字,但觉得还是干脆二字,比较体现自家的涵养。
“他这算是避战?”有人这般说道。
“为了保住自己东洲人杰榜第三十六位,干脆远遁别处,隐藏行踪,避而不战,真是个妙人啊。”
“话说回来,他这倒还真是个办法,以往我学士府定人杰榜,全凭这些年轻一辈真人的本事,以其战绩而推算其展露的本领,从而定名排序……可他若不战,我等便只好定他如今的实力,而不能将他除名。”
“也是,如此一来,他便坐稳了人杰榜前列。”
“最多也就是今后有些六十岁内的年轻真人,展现出更强的战绩,让我等评算之后,如高于明火剑,便也高于他庄冥,可列入前排,列在庄冥之上……但这对他庄冥而言,毕竟不是被人击败,榜单前列还是有他,未有多少影响。”
学士府众人,相互交谈,议论甚多。
这一回人杰榜的制定,他们早知会引起许多争议。
因为学士府内部,对庄冥列在人杰榜,而且排在前列的事情,仍有不少争议。
只是因为当时帝师出面,众人不敢反驳,才定下了庄冥第三十六位。
可如今东洲人杰榜外放,导致学士府的公正以及能力,均受世间修行人质疑。
如若庄冥能战上一场,便是最好的结果。
庄冥如能取胜,展现本身之力,那么质疑人杰榜的争议,便会为之消去。
如庄冥落败,便可直接定下一次的人杰榜,对他们而言,也不那么碍眼。
可偏偏,庄冥避战,且行踪隐匿,不知去往何处。
“名列人杰榜,以往都是各凭本领,凭战力而定,因此少有争议,如庄冥这般这般备受瞩目,又被世间修行人视作垫脚石的,还真不多……”
“何止啊?名登人杰榜,无不是惊才绝艳的年轻一辈,哪个不是天骄之辈,而傲气冲霄?人杰榜上的,至少有数是宁死不屈,战死无悔的桀骜之辈,可如他庄冥这般避战的风骚行径,才是真的少见。”
“现在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他若不战,便也不败,下一回的人杰榜制定,便只能依如今所定下的,认定他高于明火剑白离一筹,仅此而已。”
“老夫倒是……愈发欣赏他了。”
而众人议论之际。
在学士府高楼上。
帝师神色有异。
“踪迹全无,避而不站?”
帝师沉吟道:“他这般举动,怎么有些熟悉的味道?”
旁边中年人,低声应道:“颇有百余年前,聚圣山老三的风范。”
百余年前,聚圣山第三真传弟子,初成金丹未久,为了成名,于禁地布阵,用至宝为引,陷东洲人杰榜前十众人,皆入其中,挑拨他们互相争斗,到了后来,又暗中放毒,驱使异兽,并屡屡偷袭,最终得以逐个击破,以一人之力,伤及十大人杰,旋即远遁万里,分毫未损。
经过学士府多日商议,虽认定此人修为不足,但阵法、本领、智计、谋划皆是深不可测,能以一人之力,败十大人杰,着实不凡,故而位列东洲人杰榜第一。
此后,东洲人杰榜前十之列,尽都脱困,四处寻找聚圣山老三。
尤其是当时的真元宗首徒,原先的人杰榜第一,怒发冲冠,誓要夺回榜首之名。
然而聚圣山老三,却避而不战,从此之后,销声匿迹十六年。
于是东洲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聚圣山老三,以金丹初境的修为,霸占东洲人杰榜第一,足足十六年。
直到十六年后,他金丹圆满,方是重新现世,凭借真正本领,正面将原先的人杰榜前十逐个击败,名副其实地坐稳了人杰榜第一!
“当年定下人杰榜第一,也是觉得此人战绩彪悍,但毕竟初成金丹,只须有真元宗的那位,正面将他击败,便能将他排下来,却未曾想到,他为保榜首之名,竟然避而不战。”
中年人缓缓说道:“如今这个庄冥,倒真有聚圣山老三的风采……年轻一辈中,能放下骄傲之心,如此行事的,还真不多了。”
帝师背负双手,叹道:“问题是,除聚圣山老三之外,这庄冥也跟他一样,分明本身修为未足,却能造出耀眼的战绩,登临人杰榜,百余年以来,也就他二人而已……”
能让人杰榜饱受争议的,除了聚圣山老三,又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庄冥。
“查到他的来历没有?”
“没有。”
“细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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