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炮弹洗地,整整万骑化为零散的尸骨,血浸湿了被践踏得满是泥浆的大地,渐渐汇聚成一滩血泊。
天上的乌鸦成群地盘旋着,发出阵阵鸣叫,似乎在庆祝即将到嘴的饕餮盛宴。
金庾信沉默了。
唐军的手雷,金庾信还是见识过的,却万万没想到还有比手雷更凶残的迫击炮。
仗,还怎么打?
几万人,也就几个基数的炮弹而已。
“队列扩散,冲锋!”
金庾信挥刀。
这也是炮弹的一个弱点。
如果敌军分散而至,炮弹的杀伤力就没那么恐怖了。
后世的抗战,某军在装备差劲、火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就是以散兵线向敌人发起攻击,虽然还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最终仍取得了胜利。
只是,金庾信仍旧估错了形势。
一排排火枪手级成三段击阵列,在新罗军进入射程后,节奏稳定的枪声响起,新罗军纷纷倒地。
三段击的射击,看上去杀伤力不如炮弹,却胜在连绵不绝,任你再多兵马,在这连绵细雨般的“排队枪毙”下,依旧比八里桥好不到哪里去。
“军主,撤吧!”副将心急如焚的开口劝说。
五万大军已经被打残了,残存的万余骑已经心无斗志,若不是金庾信平日威信过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即便如此,面对不动如山的唐军,再没有人轻易上去送死了。
金庾信一夹马腹,唐吉坷德似的向唐军杀去。
副将叹了口气,没有呐喊,只是默默地打马随金庾信冲锋。
这就是命啊。
残存的军士愣住了。
很快,一半的人四散而逃,一半的人随金庾信发起必死一击。
“咦,这是求死啊!”
冯盎愣了一下。
在海外打了好多场的耿国公,极少见主将如此拼命。
王恶轻笑:“求仁得仁,额们也得积德行善嘛。高明,拿出水准来哈。”
高明迅疾地调整着炮位:“蓝田侯放心!这一炮要不准,罚额半年没肉吃!”
号称弹无虚发的高明,存心要在贵人面前炫技,微微调整了一下,迅速放出一枚炮弹,呼啸着砸中了奔驰中的金庾信。
炮弹炸裂,金庾信炸裂。
“可以啊!这手艺,当个队正屈才了,回头额奏明陛下,调你去当个七品炮手教头。”王恶眼睛一亮。
“老弟,不厚道咩!跑来挖墙角了。”
冯盎斜着眼调笑。
兵法上有哀兵必胜一说,但放在现实里,这说法,要实现的条件太多。
比如眼下,痛失主将的新罗残军,不仅仅是哀,更是心存死志。
然而,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炮弹洗地、火枪织网,哀兵成了亡兵。
这一战,直接让整个朝鲜半岛震惊。
……
七重城的使者很快抵达金城。
阏川看到金庾信的战绩,坐不住了。
凭心而论,阏川的本事也不错,可也只是与金庾信平分秋色,绝对做不到碾压。
那么,区区七重城凭什么对抗大唐?
谋略是有用的,但谋略只能作为硬实力的补充啊!
一力降十会,大唐的军队只需要碾压过来,什么谋略都挡不住炮弹。
所以,除了谈,还能怎么办?
阏岭是阏川的长子,情商也很到位。
首先向圣祖皇姑,也就是现在的新罗府尹金德曼表忠心,同时致以歉意。
致歉是因为事发时阏川及他的兵马、私兵都在外,家眷也在七重城,不能给金德曼支持,有亏臣道。
当然,如果阏川及他的兵马真在金城,站位哪头还真不好说。
阏岭前来,一是表忠心,二是讨价还价。
七重城的兵马及地盘可以交付新罗府,但是,要求是不离开新罗本土。
“离开新罗本土是没商量的,只不过凭着阏川识相的份上,可以让你们携财富入长安,不用去种甘蔗。”
王恶不傻。
把所有真骨都赶走了,最后让你阏氏一家独大么?
为他人作嫁衣裳,真当王恶蠢呐!
阏岭据理力争:“蓝田侯,阏氏虽然不才,却也坐拥数万兵马,如此诚心诚意拥戴新罗府,岂能让人寒心?”
王恶轻敲桌面:“兵马不是你们讨价还价的本钱。这么说吧,你们兵马不交也行,大唐远洋水师去轰一阵就够了。”
“能让你们带着身家离开新罗到长安,已经是极有诚意的事了。知道金春秋家是带着什么离去的吗?每人一把镰刀、一把锄头,到流求岛种甘蔗。哦,忘了告诉你,流求有很多生番,就是那种言语都无法沟通的生番,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求生意志。”
除了大唐远洋水师那帮早就知道底细的家伙,所有人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原以为真骨被收了财产、流放到流求栽甘蔗已经是一件很惨的事了,没想到更惨的在后头。
都是一帮腹黑的啊!
金德曼作为调解人,坐在一旁出声劝解。
“阏岭,新罗贫瘠之地,有什么好留的?长安城是世之中心,有阏氏最为向往的儒学,有当世最美的烈酒闷倒驴,有百万人口,有汇聚世间货物的东西市。若不是还需要稳定新罗府,我早就去长安逍遥了。”
阏岭叹了口气,认了这个结果。
……
随着阏川一家退出七重城,正式登上宝船,向长安城进发,新罗国正式变成了新罗府,成了大唐在外的一块飞地。
王恶与大唐远洋水师并没有撤离新罗,这让高句丽与百济都紧张无比。
天晓得,大唐远洋水师会什么时候举起屠刀?
大唐正式的任命在五月到来。
金德曼的新罗王头衔不变,正式任命为新罗府尹。
高履行任命为新罗少尹,授偃师侯。
朝廷送了一帮官吏过来,由金德曼任命使用。
总而言之,新罗府是高履行夫妇的夫妻店。
唯一不利的,是李世民的旨意里,承认了高履行与金德曼的夫妻之实。
这也意味着,原先预定的公主下嫁飞了。
高履行愣了愣,大笑。
都已经有了高璇,还考虑甚么尚公主?
夫妻二人痛痛快快的执掌新罗,只要不违背大唐,尽可以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在王恶的建议下,高履行与金德曼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德高望重的冯盎代了双方父母,王恶当了司仪,金城沉浸在欢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