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逗留到了深夜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第二天中午,到了约定时间,他来接赵南箫,两人和妈妈辞别后出发去机场,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下午抵达高原机场。
这边的高速早于大桥在几个月前就已开通。从机场到县城,路上时间也从原来的几个小时缩短成了一个小时,估计到的时候,也就下午五点钟的样子。
两人走出机场大厅,徐恕让她等着,说自己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赵南箫就在路边等,等了一会儿,车开了过来,停在她的面前,车里的人却不是徐恕,而是段秘书。
“段叔叔?”
赵南箫有点意外,看了眼车后座,空空如也。
“徐恕呢?”
“我来接你们,丁总刚才恰好有点急事把他叫走了,我先送你过去吧。”
段秘书下车,帮她拿箱子。
赵南箫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也太突然了,但转念一想,明早就是通车典礼,今天肯定会有不少领导提早来,突然冒出来个急事要找他,也是情有可原。
赵南箫也就不再多想了,道谢,上了车。
段秘书稳稳地开着车,和赵南箫一路闲聊,县城很快就在前头了。
照计划,晚上她住这边的旅馆,明早再去大桥那里。
段秘书笑道:“幸好小徐预定得早,听说今晚这边房间很紧,差不多都已经定完了。”
赵南箫正要应,忽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得知她到了县城,语气听起来很高兴:“到了啊?我跟你说,我现在就在你姥爷边上陪着他,他这次有事不能过去,刚就在说呢,想看下大桥的全貌和细节,现在就想看。你赶紧的过去,帮你姥爷拍些照片和视频发过来,等着看!”
说完,不管三七二一,挂了电话。
大桥完工了,但还没正式开放,而且,考虑到明天会有高级别的领导到场,安保措施做得很严格,在明天的剪彩通车之前,禁止任何的非相关人员上桥。
赵南箫也不知道姥爷怎么突然就提了这样一个有点不合时宜的要求,但姥爷都开口了,她也不能一口拒绝,对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只好给丁总打电话请批准。
丁总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现在就在指挥部这边,小赵你过来,直接上去就是了,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赵南箫向他道谢,迟疑了下,又问徐恕。
“他啊,他还很忙,明天事多,他被我派去了别的地方。实在不好意思小赵,你能不能先自己过去,等他忙完了我就放他。”
赵南箫急忙说:“没事丁总,我就随便问问,你们忙吧。”
她打完了请示电话,对段秘书说:“段叔叔,不好意思,我要去趟大桥那边,麻烦您能再送下吗?”
段秘书笑呵呵点头:“没问题!我正好也要过去,和丁总他们最后再确认一遍明早的各种安排。”
就这样,赵南箫县城也没进,直接下了高速转上老路往大桥的方向去。
“等明天大桥正式通车,县城也可以直接走高速到大桥收费站了,十分钟的路!”段秘书笑着说。
赵南箫望着窗外远处那条直通大桥的宽阔而平坦的高速路,心情轻松而愉悦。
她到了驻地,正是傍晚。
一个多月没来,这里已经样貌大变。所有的机械设备都撤走了,峡谷周围宁静无比,附近的活动房大部分也都已拆去,只留下最后一座办公楼。这个时间,楼道上还有人来来去去,仍在为明天的时刻忙碌着做准备,而远处峡谷的西岸,在山峦之巅,此刻夕阳如火,晚霞灿烂,在绚丽如画的天空之下,崭新的大桥犹如一道长虹横跨峡谷,远远望去,雄伟壮丽,震撼人心。
段秘书将她直接送到通往大桥的匝道口。赵南箫下了车,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驻足眺望了片刻,才往前走去。
大桥就在前方了。
临时调来负责安保工作的武警今天就到位了,赵南箫上去,说得到过指挥部的批准让她上桥,又主动出示了证件,对方检查了下,敬了个礼,很快予以放行。
赵南箫站在了这座巨大的钢铁桥梁的桥头正中央,望着脚下笔直通向对岸的空无一人的宽阔桥面,想到自己似乎就是第一个上桥的人,心情忽然有点激动。
她呼出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沿着大桥一侧的观光通道朝前漫步而去。
设计双向的观光通道,这个想法最初就是由她提的,为确保安全,同时也提出了在通道上设置气动衣板以抵抗横向风荷载的配套方案。
这个想法经过多次讨论之后得以通过,并且,在今天最后得到了的完美的实现。
大桥开通后,观光通道将对当地人实行免票政策。
让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以他们从前从未曾有过的一个高度和角度去欣赏这座壮丽的峡谷,感受造化的雄伟,重新认识他们熟悉的家园,这就是她最初的设计理念。
她终于漫步到了大桥中央,伸手抚过栏杆,望着白色气动板和头顶一根根被刷成美丽正红色的宛如从天而落的擎天悬索,正准备拿出手机给姥爷拍视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空远而深沉的引擎之声。
大桥要到明天才开通,现在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机动引擎的声音?
赵南箫停了摄录,循声回头。
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驾着机车,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在金色的夕阳里,他从大桥的另一头朝着这边中央驶来,风驰电掣,很快到了她的面前,停住,骑士掀开面罩,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把摘掉头盔和手套,拿起后座上的一束玫瑰,跨步下车。
夕阳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面带笑容,朝她大步地走了过来。
赵南箫呆住了。
就在片刻之前,她问丁总的时候,丁总不是还说他被派去别的地方忙事了吗?怎么可能,他会以这样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突然从大桥的另一头驾着机车而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了,还有这辆黑色机车!
分明就是那辆杜卡迪1100S版。
它不是应该在他家的车库里吗,怎么也会到了这里?
赵南箫又看了一眼,突然醒悟了过来。
难怪他坚持要回去,肯定是为它去办理航空托运了。
也难怪今天刚下飞机,他就不见了人影,然后段叔叔、妈妈、丁总,一个一个地轮番登场。
赵南箫忘了自己上桥要干什么了,她背靠着护栏,睁大眼眸,看他踏着金色的夕光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停住,将他手中的玫瑰递了过来。
她的脑子还是晕,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笑,干脆自己拉过她的手,把花郑重地放在了她的手里,教她拿住了,然后凝视着她,低低地说:“赵南箫,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女朋友的。”
他顿了一顿。
“我的女朋友,她是一只小蜗牛,很迟钝很迟钝。我喜欢了她很多年,她却从没有半点感觉,也不去想我可能会喜欢她,老是把我当成她的弟弟。你说她是不是傻?”
仿佛是被催眠了,赵南箫竟然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急忙又摇头。
他微微地偏过脸去,赵南箫发现他竟然又笑了,雪白的牙齿在夕阳里闪闪发亮。
他是在笑话自己!
她一下回过神来,脸热了,有点恼羞,正想把花还给他,他却已经笑完了,转回脸继续说:“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她穿了条白色的裙子,站在她家的玄关里,对我微笑。因为遇到了她,我的人生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我的很多第一次,都献给了她。第一次在梦里梦见一个女孩子,醒来为她睡不着觉。第一次带女孩子坐我的机车,她也是最后一个。第一次想讨一个女孩子的欢心,希望自己能变成她喜欢的模样,还有我的心跳……”
他望着她的双眸,眼睛一眨不眨。
“……我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而心动的心跳,也同样献给了她。”
郑重而温柔的声音停了下来。
耳畔静悄悄的,只剩下远处峡谷深处那隐隐约约的风的吟唱。
赵南箫的眼眶渐渐热了,片刻之后,见他朝着自己缓缓地单膝下跪,跪在了她的面前,仰脸,凝望着她的眼睛。
“我和她十几岁就认识了,那时候,她要我叫她小南姐,一直以来,她也都如同这个称呼一样地关心我,照顾我,我做错了事,她不会计较,原谅我。现在我希望我和她换个身份。我曾立下过为她造桥的志向,我知道我或许一辈子注定也成不了大师,但我确定,往后我能以男人的身份去爱护、照顾我的小南姐。”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再次仰头望着她。
“赵南箫,我爱你!”
“请你答应我的求婚,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赵南箫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含泪,点头,才一动,眼泪就坠了下来。
他又笑了,一把捉住了她想抬起来擦眼睛的手,先帮她戴上了戒指,又拉她手到了自己的嘴边,吻了吻她刚戴上戒指的那根手指,跟着站了起来,这才自己抬手帮她擦眼泪,又附耳低低地说:“今天起你就是我徐恕的老婆了,往后不许你摘下戒指,一会儿也不行,听见了没?”
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得意。
赵南箫含含糊糊地呜了一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埋脸在他胸膛,被他抱住,两人在夕阳的大桥上静静依偎了片刻,赵南箫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看着他的那辆机车问:“你干嘛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它也带到这里来呀?”
徐恕转头看了一眼,点头:“确实很费力气,为了把这家伙弄上飞机,不但搞了个大箱子,我还放空了它的机油和汽油。但怎么费力都是值得的。我小时候立志为你造桥的时候,就有一个愿望,有一天,我驾着我们一起开过的车,带着你再次从我们一起造的桥上开过去。我知道这个执念很幼稚,你又要笑话我,没关系,你笑好了,我只请求你满足一个少年的幻想。这个世界坚持不放弃,哪怕是幻想,总有一天也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他说得越一本正经,赵南箫就笑得越厉害,最后都靠在了桥栏上,捂住脸笑,笑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住了,抱着怀里的玫瑰走到机车旁,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放下花,戴上备用头盔,掀开护罩,转头,冲他勾了勾下巴。
“我准备好了,你还不过来?”
徐恕快步走来,戴上头盔和手套,坐了上去,命令她:“抱紧我!”
赵南箫抱住了他的腰,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任他载着自己疾驰在夕阳沐浴的大桥之上,朝着前方,一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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