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箫在他的怀抱里定了片刻,突然转头,脸险些和他的撞在了一起,慌忙又往侧旁偏了下,躲开他扑向自己面颊的阵阵灼热呼吸。
她对着他那双或是被酒精刺激得比刚才还要红几分的眼,或是被吓到了,一颗心噗噗地跳,用尽量镇定的声音说:“徐恕,你喝醉了!你自己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胡说了!你快放开我!”
他不放,双眼红红地看着她:“为什么叶之洲可能,我就不可能?我哪里不如他了?我对你的喜欢不会比他少半分。我更不会不要你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我会把你放我手心,疼你,喜欢你,保护你一辈子!”
赵南箫实在难以想象,他这个人,竟会说出这样的“情话”,一时也顾不得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面庞涌出了一层薄薄的红云,也不知是羞还是怒。
顿了一下,她的语气变得生硬了。
“徐恕,你真的喝醉了!你给我撒手!”
他仿佛在和她赌气,还是固执地不放。
“马上!”她提高了音量。
他望着她显出薄怒的面庞,渐渐地,抱着她的双臂松了力道。
她急忙往后退,终于从他的臂膀里挣脱了出来。
“我没有醉。”
他也没再继续追上来了,站在那里,却依然那样地望着她,慢慢地说。
赵南箫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我也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又说道。
“中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一直忍着,不敢让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我却那么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努力,你也能喜欢上我。这么多年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太蠢了,我为什么要等你自己发现,为什么害怕被你拒绝,不早点告诉你?”
他顿了一下。
“赵南箫,我喜欢你,从我十四岁那一年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法忘记你了。”
“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他一字一字地说,语气郑重。
赵南箫的脸庞更加红了,带了几分慌乱,避开他的视线,不敢看他此刻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徐恕,”她迟疑了下,带了几分艰难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
他打断了她。
“我不是好东西。但我知道错。你知道大二下学期的期末,你和叶之洲订婚的那个晚上,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那个晚上,我差点就彻底放弃了我自己,但是最后,我还是悬崖勒马了。我用冷水浇头,我对自己说,徐恕,你别他妈胡搞,说不定以后还有资格再去追求她,要是真就这么堕落了,这辈子她是真的再也不会看你一眼了。那么多年的喜欢,不能就这样变成狗屎。”
“现在已经四年了!那个姓叶的早就是过去式了。赵南箫你别躲,你看我!你为什么不试着和我相处下,给我个机会?就因为我比你晚出生了那么该死的一年?”
赵南箫的心乱得不行,手脚都没地方安放的感觉,听他咄咄逼人要自己看他,勉强稳住神,对上了他那一双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眼。
“徐恕你别这样,你让我很吃惊,我一直以为我们……”
“你别说了!”
他再次打断她,神色也变得激动了。
“赵南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去他妈的弟!我要当你的男朋友!我想睡你,这辈子就睡你一个人,我说的够直白了吧?”
赵南箫的脸顿时涨得血红,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不想听你再说这些了!你晚上喝得太多!你给我回去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她等了片刻,没听到他自己离开的动静,就迈步朝门的方向去,要给他开门,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追了上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堵在了门后。
他逼得很近,两人近在咫尺,他又那么高,留给她的空间更加狭仄了。
她被迫停在墙角,看着他那双俯视着自己的发红的眼,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立刻伸出手,想挡住他的逼近,微微仰面,生气地说:“徐恕,你……”话音未落,手就被他一把握住,拽了一下,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扑进了他的胸膛里。
“啊――”
赵南箫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已低头,嘴唇压了过来,没有任何的试探,坚定无比,吻直接就欺入她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闭的唇里。
赵南箫彻底地惊呆了,因为他这样亲密又充满霸道的荒唐举动。
但是她并没有时间再去细想什么了。她的鼻息迅速地被年轻男人那仿佛带着酒精和荷尔蒙冲动的强烈气息给占满,熟悉又陌生,她很快就被憋得没法畅快呼吸了,而且他的吻,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掠夺和征服,弄得她有点痛。
她拼命摇头,奋力挣扎,希望他先放开自己。但他非但不放,反而仗着体格的巨大优势,硬是将她彻底桎梏在了门的墙角里,好让他能更顺利地继续他的亲吻。
赵南箫这下真的怒了,抬膝顶了他一下。
她没用全力,几分克制的力道。
但这已经够了。
他闷哼了一声,仿佛遭了一个猛的打击,突然停下,慢慢地松开她,最后弯下腰,额头抵在她脸边的墙上,闭着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赵南箫终于获得自由,呼吸了一口肺里急需的新鲜空气,趁机迅速挣脱开他的桎梏,从墙角里走了出来。
“现在清醒了没?”她问他。
他起先一动不动,片刻后,看着终于缓过来了些,慢慢地直起身体,转头,仿佛想说什么的样子,又不敢,红着眼睛,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她。
赵南箫不去看他,硬着心肠打开门,绷脸指着门外:“给我回去,好好醒你的酒!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晚上你撒酒疯的事,我就当没发生!”
“我没有……”
他的肩膀微微动了下,看着似乎是要朝她走来。
“回去!”
他又停住了,闭上了嘴,终于,垂头丧气,慢慢地走了出去。
赵南箫关上门,背靠在门后,闭目,又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这个窗外飘着雪的山间冬夜,万籁俱寂,她却再也无法入眠了,脑子里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捣糨糊,心情更是成了一团乱麻。
就在今晚之前,她是真的从没想过,那个一直以来总是惹她生气又没法真的对他生气的人,徐恕,他竟然会对自己做这样的表白。
她不知道他说的在她订婚的那个晚上,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但是那个晚上的情景,她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忘记。
她的那个订婚宴,当晚来了许多宾客,姥爷父母这边的,还有叶家那边的。大多都是有着社会地位的人,不是教授学者,就是官场或者商界里的人。
她其实早就看到他来了,少年孤影,目光沉郁,站在那些和他完全不同的宾客的后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今晚他会来,她感到有些意外,心情也有点矛盾,但很快就放下了。
毕竟相识了那么多年,彼此之间,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只不过是这两年各自有着自己的生活圈,以前一起上下学挤地铁的人长大了,现在渐行渐远而已。
她正准备叫叶之洲一道去招呼他,再转头,却发现他已不见了。
当时她心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继续和叶之洲一道和宾客们言笑晏晏,接受着来自他们的美好祝福。
宴会将近结束,晚上十点多,也不算太晚,姥爷和母亲他们还和一些老朋友在一起叙话,看着短时间还不会完,她感到有些乏,就让叶之洲先送她回家。
车上,叶之洲邀她去看下他们将来的婚房,说都是照她的喜好而装修的。她大概是累,其实不是很想去,但见他投来的期待目光,不忍拒绝,于是答应了。
他们将来的房子在海棠湾,一个高档小区,房子面积很大。她跟着叶之洲参观了所有的房间,最后来到主卧,他们将来共同生活的最私密的空间。
他问她喜欢吗。
她点头。
确实挺好,她挺喜欢。
准备离开的时候,叶之洲在门后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拥抱她,亲吻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今晚可不可留下。
她当然明白他的期待,毕竟,他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了。
和他恋爱两年了,今晚他们在双方那么多亲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订婚,将来是铁板钉钉的夫妻,他又很快就要出国,以后聚少离多。
关于这件事,一向开明的母亲其实在订婚的前几天,私下也和她聊过几句。母亲说尊重她自己的意愿,是现在还是以后,问题其实并不大,提醒她做好防范就可以。
从深心而言,赵南箫觉得自己并没有这种期待。但最后还是不忍拒绝叶之洲。毕竟他那么爱她,对她那么好,而且一直以来,他都很尊重她,好几次私下独处,他分明很想的样子了,却也没有强迫过她半分,这让她很受感动,也觉得幸福,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什么是爱情,她此前并无经验,也不是很理解,但想来,爱情不就是细水长流,由这样一件件看似细微的小事汇聚成的一条河流吗?
最后她还是点了头。
他将她抱进了卧室。
她锁了浴室的门,洗完澡出来,等着他洗澡出来的功夫,关了灯,一个人抱膝坐在夜色笼罩下的昏暗房间的床上,听着发出的水流之声,心神不定。
水声断了。她知道他就要出来了,忽然一阵心慌气短。
中央空调的风口送着凉爽的风,她却有着一种快要透不出气的感觉。
她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一小片窗帘,推窗,想呼吸下外面的空气,低头的时候,瞥见楼下绿化带的边上站了个人,在抽烟。
路灯在十几步外,灯光照不到那里,那人立在阴影里,加上楼层高,她看得并不真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似曾相识。
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今晚她在宴会现场看到的那个显得有点孤单的身影。
来不及她再看,浴室的门开了,叶之洲出来。
她急忙拉上窗帘,若无其事。
叶之洲非常温柔,她也不排斥他和自己的亲密,但是当那最后一刻真的就要到来时,她还是浑身绷紧,整个人发抖,最后推开了他。
她说对不起,她好像还是没有完全准备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担心,怕他会不悦。
叶之洲一愣,但非常大度,非但没有不悦,甚至没有半点失望的意思表露,反而向她道歉,说是他的不好,他太心急,应该留到他们的新婚之夜。
最后他说他送她回家。
赵南箫非常感动,说你太好了,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他微笑,亲了亲她额头,说,小南小傻瓜,是你太好,所以值得我最珍贵的对待。
在那一刻,赵南箫感动得无以复加。她觉得她也真正地爱上了他,这个她从小就崇拜的男人。
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刚才仿佛瞥到了人的地方。
那里已经不见人了,只有空荡荡的夜的阴影。如果不是地砖上扔着的烟蒂,她会以为或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叶之洲送她回家,拥着她,依依不舍地道别,深情发誓,他会爱她一辈子,他先出国,等她大学毕业,两人就结婚,然后一起出去。
赵南箫当然完全地相信他。
她很幸福。
几天后叶之洲出国,她为准备订婚请的假也到了,回到学校,恢复了正常的大学生活,准备紧张的期末考试。
她没有想到,就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她听到了一个非常劲爆的大新闻,新闻的主角,就是徐恕。
据说,在她订婚那个晚上的第二天中午,徐恕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隔壁大学英文系的系花盛思思红肿着一双眼睛找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闯到他的面前,抓起他饭盒里的馒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丢下一句“人渣”,然后抹着眼泪掉头走了。
这本来就叫人大跌眼镜。
更叫人大跌眼镜的是,盛思思怒气冲冲走掉后,他竟然面不改色,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掉了。
这事不但成了院系里的大新闻,还很快出墙,传遍整个大学,传言满天飞。和赵南箫同寝的一个女生,以前是徐恕迷妹,有场必追,现在也清醒过来,终于成功脱粉,在寝室里痛斥徐恕花心下流,说他睡了盛思思,最近听说又和别的一个什么系的女生好上了,甩了她,这才导致一向骄傲的盛思思当众如此失态。
赵南箫如释重负。
她确信了,那个晚上她看的人影,不过是自己多心,不知道是哪个人路过站那里抽了几根烟罢了。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攻读自己的学业,每个周末和联系自己的叶之洲线上见面,在学校里遇到徐恕,点头擦肩而过,或者远远绕道。
这样平静的生活又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大四那一年的下学期,她和徐恕,重新开始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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