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关将军府,米龙将军正和众部下商议大军过冬事宜。上将军王贲派来使者,使者展开文书,念道:“上将军转国尉府调令,命令米龙速交割军务给副将孙猛,即刻到咸阳安南侯府听用。”使者念完,又将一封书信双手递给米龙,说道:“这是安南侯随军令给你的私信!”
“使者辛苦了!来人,请使者下去用餐休息!”米龙命令道,旁边的军吏立刻上前,请使者下去休息。
米龙打开安南侯的书信,上面正是黑山亲笔所书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米龙,见信立刻带上所有家人到咸阳安南侯府听用。黑山书!”
看完米龙将信递给几个亲信部下看。一个部将说道:“安南侯的官职只是一个仆射,比将军您的职务还小几级,您不如上书上将军,想办法留在琅琊关,好多了!”
副将孙猛眼睛一亮,说道:“米将军不去安南侯府任职我去,我愿意跟着安南侯!”
米龙狠狠地拍了一下部将的脑袋,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鳖犊子,没有安南侯哪有米大爷的今天?没有米大爷,你现在算个球?安南侯就算当帅长,老子照样回去做他的骑长!去通知夫人,收拾一下,明天去咸阳。”
……
南征大军,正浩浩荡荡向南行军。孟浩将军正在大军前方负责一路上大军的粮供应。为了节省行军时间,沿路各郡县多组织民夫不停为大军做饭,过路军人只要饿了,随时可以食用,大大节省了行军时间。
一名斥候飞奔过来,行礼道:“孟将军,上将军召您,请即刻随我去见他!”
“好!咱们马上动身,请前面带路!”孟浩应道,立刻带着几个短兵护卫随斥候飞奔而去。
一路上,南去的大军不见头尾。每个县乡都有丁壮在告别家人,带上家人的期望与祝福,加入这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中。孟浩等人在一望无际的队伍中逆行奔驰,很快到达上将军武成侯的军帐。
须发皆白的武成侯王翦见到年轻干练的孟浩哈哈笑道:“不愧是黑山带出来的兵,精气神就是不一样。国尉府调你到安南侯府听用,你去还是不去啊?实不相瞒,本将军正想提拔你做大军的护粮将军,你如果想留下来,我立刻驳回国尉府的调令!”
孟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多谢上将军厚爱,安南侯对末将有提携教导之恩,末将愿到安南侯府听用。”
“既然如此,本侯也不留你了!这是国尉府的调令和黑山给你私信,你即刻交割军务,去报道吧!”武成侯叹息道,将文书和书信递给孟浩。
“多谢上将军!”孟浩双手接过施礼而去。
孟浩走后,一名将军不平地说道:“真不识抬举!放着将军不做,去给一个小小的仆射当手下,莫非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你懂什么,安南侯用兵,老夫都自愧不如,安南侯带出来的人个个能文能武。”王翦感叹道。
……
咸阳,光记瓷器店打出十倍价格回收第一批售出去的瓷器的广告后,所有人都认为店老板是疯了!其实不只他们,大哥张光也怀疑弟弟是不是疯了。刚刚开始,有人半信半疑地将家里最早花五十金买的茶器拿来。经严格检查,有几套品相完整的,果然以十倍的价格回收了。其余有小磕碰小缺角的也获得原价五十金的回收,其中有一副茶具许多杯子已经摔成两瓣,经鉴定后,依旧得到五十金的原价回收。于是,有精明的商人也开始竞相收购光窑的旧瓷器,从几套有破损的中挑出一套完整的大赚一笔。张光的瓷器因此名声大噪,新的瓷器更加供不应求,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保持完整的旧瓷器必竟十分有限,一个月下来,赚的钱已经远远超过收购旧瓷器的钱。
二哥张明通过一个月的试制和改进,终于制成第一辆人力车和独轮车了!一人挑一百斤走路都觉得吃力,用独轮车却可以轻松推动三四百斤的东西,关键独轮车对道路的要求极低,能在半尺宽的小路上轻松推行,非常适合田垄之间的小道路穿行。人力车和后世电影里的差不多,只是车轮是木头做的,上面包着熟牛皮,可以减轻坐车人的颠簸。车轮上的座椅垫上厚厚的皮毛,又软又舒适。座椅的宽度正好可以坐下两个成年人。一个壮劳力就可以轻松拉着两个人在街上跑,效率非常高,成本却远远低于雇一辆马车。
人力车和独轮车低廉的价格和超高的实用很快通过考功署的审核并推荐给始皇帝。始皇帝大喜,即刻让工坊大量仿制,并给二哥张明升了一级爵位,即是左庶长爵位。黑三又让二哥制作最精致的人力车,不仅质量质量上上要不计成本精中求精,装饰用上等的珍珠玛瑙、锦缎貂皮,专为达官贵人、豪商巨贾打造最名贵的豪车。一辆豪车售价高达五百金,订单依旧源源不断。不久,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乘人力车出门已经成逐渐成为一种时尚,逐渐替代了街道上的马车。
在这期间,李由在始皇帝面前举报驸马安南侯与嬴琪公主的小道消息在陈平的运作
下越传越广,人们又把此事与安南侯被勉去上将军职务联系起来,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传得有板有眼。
驷车庶长府内,老嬴奔听了这些流言蜚语,气得吹胡子瞪眼,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却也没有半点办法。正在这时,门吏来报:“禀侯爷,安南侯府的陈平来访!”
“请他进来!”嬴奔毫不犹豫地应道。
陈平进了客厅,见一地碎茶杯,施礼笑道:“看来侯爷正在发火,在下来得正是时候啊!”
嬴奔一边请陈平坐下,一边说道:“老夫早就听说黑山有个得力手下,凭三寸之舌鼓动百越反楚,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陈平笑道:“侯爷可是为嬴琪公主与安南侯的流言烦恼?陈平今天冒昧登门正为化解此事而来!”
“哦!先生有何妙策速度道来。”
“其实很简单,安南侯年青有为,文能安邦武可平天下,乃当世年轻一辈的俊杰。侯爷何不将嬴琪公主许配给安南侯,让谣言成为事实,侯爷又得一佳婿,岂不两全其美?”陈平说道。
“此事绝不可行。”嬴奔摆摆手说道,“且不论黑山已经是四公主的夫婿,论辈分,嬴琪乃是始皇帝的姑姑,四公主的姑奶奶,岂可同嫁一夫?”
“侯爷此言差矣!姑侄同嫁一人者,数不胜数。昔日鲁国国君想娶太子妃的亲侄女,曾问计于孔子,孔子曰‘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则无辈分之乱耳’。鲁国国君于是就高兴地娶了自己儿媳妇的侄女。我听说侯爷的母亲就是华阳太后的亲侄女!现在,嬴琪公主虽然是四公主的姑奶奶,但年龄却比四公主还小两岁,同嫁一夫有何不可?”陈平解释道。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孔子好像确有这一说法。”嬴奔自言自语道,“只是小女性情刚烈,数年来,上门提亲者不计其数,她一个也没有看上,才拖到今日未嫁。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做不了他的主啊!”
“俗话说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侯爷一试便知!陈平言至于此,告辞!”陈平说完便起身告辞离去。
“先生慢走一步,待老夫去问一问小女儿的意思再走不辞!”嬴奔起身挽留道。
陈平立刻拱手施礼道:“有劳侯爷了!”
后花园内,嬴琪身穿女儿装,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正坐在回底廊下看着雪花飘飘洒洒。两名侍女她时而发呆,时而傻笑,时而喃喃自语,女儿怀春的神态尽显。嬴奔大步流星来到后花园,侍女见了,急忙半蹲行礼。他竟直走到嬴琪身边,嬴琪毫无察觉。
“咳咳!”嬴奔连续轻咳数次,嬴琪这才醒悟过来。
“阿大,您来啦?”嬴琪慌忙招呼道。
“我看你最近整天呆呆傻傻的,告诉阿大,是不是看中谁家的公子了?”嬴奔关心地问道。
“阿大,您再胡说八道,女儿以后不理你了!”嬴琪撒娇道。
“刚刚又有人来说亲了,阿大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听……我不听!”未等嬴奔讲完,嬴琪立刻捂住耳朵拼命摇头道。
“好了!好了!阿大知道你舍不得阿大。既然你还不想嫁人,阿大立刻派人去回绝安安侯。”嬴奔故事把“安南侯”三学说得特别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小女儿。
嬴琪一听‘安南侯’三个字立刻睁大眼睛,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问道:“阿大说的是安南侯派人来说亲?”
“可不是吗?黑山这小子,明明已经娶了雪儿,还想娶你,这明摆着是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阿大这就去把那个说亲的打出府门去!”嬴奔假装生气,做势就要去赶人。
嬴琪听了,脸色刷一下全红了。娇羞地小声答道:“女儿婚事全凭阿大做主!”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闺房了!
老嬴奔看到女儿的反应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二十岁出头了,终于愿意嫁了。忧的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向始皇帝开口提此事。他回到客厅,对等候的陈平叹口气说道:“看来老子上辈子欠了黑山那小子的,多少达官贵胄来提亲,小女都无动于衷,竟然看中那个黑小子。他与四公主的婚事还是老夫忙前忙后操持的呢,这让老夫如何向始皇帝开口啊!”
“侯爷勿忧!只要您和嬴琪公主没有意见。只要让皇帝陛下知道现在咸阳的流言已经严重影响到嬴琪公主的名声,再将两家人联姻的意愿告知皇帝陛下,此事定能水到渠成。”陈平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无论如何老夫豁出去这张老脸求皇帝赐婚了!”嬴奔叹气道。
“这事情不宜侯爷立刻亲自出面,应另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先和皇帝陛下商量一下为宜!”陈平建议道。
嬴奔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老河渠令郑国最合适,只可惜他现在在长沙郡为修灵渠奔波回不来。老丞相文成侯虽然德高望重,但是他最看重儒家的那一套辈分之分,恐怕不成!”
“在下已经想好了,孟夫子虽然是儒家,却是处事果断,为人处事从来不拘一格,即是安南侯的老师又是皇帝陛下敬重的人,只要他出面,定能胜任!”陈平笑道。
“如此甚好!有夫子出面,定能事办功倍!”嬴奔说道。
春秋战国以来,年年征战。男子战死沙场不计其数。这个年代女多男少已经非常严重。平民百姓几乎是一夫一妻,达官贵人妻妾成群比比皆是,高爵厚禄的官员几十个妻妾是非常普遍的。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官府就严禁民间溺死女婴,因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也导致这个年代人对一夫多妻的婚姻观念的普遍认同。以黑山这样的高爵厚禄没有十几二十个妻妾反而被视为另类。
黑山和陈平在孟夫子的书房将打算娶嬴琪公主的事情告诉孟夫子后,黑山施礼说道:“麻烦老师入宫一趟,请始皇帝赐婚,不知可否?”
“唉!”孟昭叹息道,“你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始皇帝何等英明之人也?就你们的小技俩连为师都看出来何况是陛下?”
黑山与陈平听了相视一眼大骇,黑山只得问道:“既然如此,请老师为学生指路!”
孟昭沉思一会儿,说道:“始皇帝乃旷世明君,肯定能看穿你们。诺是我现在去求他赐婚,就算他碍于情面勉强答应,也会对你失去信任。为今之计,你只能亲自去见他,告诉他你和嬴琪公主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才是上上之策也!而且事不宜迟,不能让陛下看出你们在耍小聪明。赵相郭开之所以能把赵王迁耍得团团转,那是因为赵王迁无能,换成始皇帝,不就是人头落地了吗?俗话说‘君明臣直’,和圣明君主耍小聪明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黑山听了,赶紧施礼道:“老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学生险酿大祸也。”
第二天,黑山求见始皇帝。
御书房内,始皇帝依旧把自己埋在奏折堆中,任劳任怨。他脸上挂着睡眠不足的倦色,认真的批阅着各地转来的奏章。身边的太医令夏无且虽然须发半白,却是红光满面。
“陛下脉相平稳,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操劳过度,饮食不规律,长久下去,对身体伤害不小。望陛下今天要注意劳逸结合,按时进膳。”夏太医边施礼小声建议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始皇帝头也没有抬,回答道。
“诺!”夏太医应道,轻轻地收拾好小药箱退了出去。
赵高待夏太医走后,便到门口,轻声说道:“安南侯,可以进去了!”
黑山走进书房,向始皇帝施礼道:“臣黑山拜见陛下!”
始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黑山,又低批阅奏章,说道:“黑山来了,有什么事?说吧!”
见始皇帝漫不经心,黑山琢磨了一夜的说辞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语塞。
始皇帝见黑山不说话,以为有什么机密事要谈,便示意身边的宫女退出去,然后放下笔道:“说吧!”
黑山只好硬着头皮又施礼说道:“臣喜欢嬴琪公主,望陛下成全!”
“你说什么?你喜欢嬴琪公主?”始皇帝问道。
“正是,望陛下成全!”黑山答道。
始皇帝听了,双眼盯着黑山,眼光如同两把利刃,看得黑山不寒而栗。许久,始皇帝才说道:“黑山,朕问你一个问题,朕这个‘皇帝’的称呼,是你告诉叔孙通的吧!你为什么自己不说出来,而是乔装打扮成一个道士,告诉和你素无来往的叔孙通呢?是朕开出的赏赐不够大吗?”
这件事情,黑山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没有想到始皇帝竟然了如指掌,顿时吓得冷汗直流,情不自禁地伏地道:“陛下恕罪!确实是臣以相面为幌子告诉叔孙通博士的.。我当时只是想陛下不愿意说出自己钟意的尊号,肯定是想让臣子们提出来。山东的士人们还有许多不服秦代周,如果能由山东的士人说出这个尊号,更能让那些不服气的山东士人心服口服。因此臣才乔装打扮成道士去咸鱼居为叔孙通‘指点迷津’。以上皆为事实,不敢有半点隐瞒!”
始皇帝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黑山,许久不出声,书房里只剩下火炉里火红的炭烧得叭叭响。许久始皇帝才起身踱步到黑山面前,望着伏在地上的黑山说道:“你只猜对一半。朕确实是希望由哪个大臣提出‘皇帝’这个尊号,但是朕并不在乎由谁提出来。山东故六国的士子们不服又能怎样?朕自有秦法治之。”
“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是臣错了!”黑山答道。
“朕念你并非为私利,就不追究了!你起来吧!”
“谢陛下!”黑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站了起来。
始皇帝也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说道:“嬴琪公主虽然是女子,但是她办事干练不输男儿,在黑冰台任事多年立功不少。朕明白你和她的事在咸阳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问题不在你们身上,既然你们有意,朕也乐意成全,待朕与老宗正商议后再为你们赐婚。”
“多谢陛下成全!”黑山急忙施礼谢恩。
“不要高兴太早,朕这几天准备到雍城祭祀祖先,开春时顺道巡视上郡、陇西。朕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哄雪儿,要是雪儿公主有半点不乐意,别怪朕不答应你和嬴琪公主的婚事。”始皇帝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