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奴隶游戏(1)(1 / 1)

顾三爷看着这个少年远去,内心一阵酸涩。

在狱中多年,他也曾听几位来探望的故人讲过,说顾子机是个执拗的孩子,认定一件事便会做到底。

和他爹顾城一模一样。

当年,西凉皇帝率军亲征,东来南下,入侵南周,一路攻占城池,险些打下汴京。

乾徵帝吓得带着几十宗室大臣慌慌张张连夜从大运河南下,跑到了金陵。

他继续饮酒作乐,却不愿意号召士兵反打西凉,夺回山河。

彼时,顾城才中举不久,随文人墨客一等四方游历求学,还未衣锦还乡,眼见国将破而山河犹在,便毅然弃文从军,散尽家财招兵买马,从燕云十六州发兵一路西去,夺回城池,迎回缩在金陵的乾徵帝,又将西凉铁骑打回了黄巢。

只可惜南周奸佞当道,良臣虎将受尽排挤。

可怜了顾城的赤忱心怀,也可怜了年纪轻轻便丧父丧母,寄居他人篱下的顾子机。

“子机,老爷子看不到你日后的锦绣前程了。老爷子祝你业成家安。”顾三爷喟叹一声,两膝跪地,朝着顾衡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遥遥一拜。

腊月下旬五日。

今年的雪格外寒冷,冻到了人心里头。

汴京大街小巷银装素裹,红灯高垂。

朱门前有冻死骨,富贵人家随意清理一番,便继续贴起了春联儿——喜悦和悲伤互不相通,年味儿在每一家每一户中也是各不一样。

忙碌几日,顾珏终于将一整幅汴梁观景图绘制完成。

顾衡打量着他的第一幅画作,颇为赞许地点头:“伯牙当真有些丹青天赋。”

“不及公子十分有一。”顾珏摸着脑袋,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道,“前些日子,公子出门布粥施粮时,六扇门来了一趟。”

将大画卷起的顾衡呼吸一顿。

“说了些什么?”

“好似是说牢里有一位顾家老爷子咬舌自戕了,前不久公子您去探望过他。那狱卒念着您似乎和他有些关系,便特来告知一声。”

顾珏想起什么,忙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他还托我捎与公子一封信,说是那老爷子留下的的。”

顾衡接了过去,拆开信封,发现内里只包着一张血迹斑斑的布条。

他将布条转过来,瞥见上头苍劲有力地两字潦草血书,目光一动。

【叮!恭喜宿主获得顾三爷临终祝福!】

【祝福功效,增加十年寿命!】

“活着——”顾珏辨识着血书,一字一字念道,不由咦了一声,“那老爷子既留遗言活着,何不想方设法让自己出狱?”

老爷子,是希望他活着……

顾衡没有说话,只是将布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袖袍,纳入空间。

“伯牙,我出去一趟,你且在院中待着。”顾衡看了看外头的天气,拎起一把油纸伞便离开院子,径直走向城郊的乱葬岗。

城内街巷净繁华,而越往郊外,则越苍凉凄贫。

顾衡绕过一片贫瘠的村落,远远望见无数尸首堆积在一片空旷的地带。

这儿便是只埋罪人和穷人的乱葬岗。

平地恶臭熏天,狼犬纵横在尸首中,肆意啃食裸露在外的腐烂残肢。

看到顾衡走来,它们纷纷抬起凶狠阴鸷的眼,活似生人见仇敌一般,恨不能将顾衡拆骨扒皮吃入腹中。

天上又下起了雪。

顾衡撑起油纸伞,从容地绕过狼与狗,目光四下扫视,最终缓缓落在一方。

那具被草席裹着的尸首横在腐败的白骨与肉体之上,直觉告诉顾衡,这是他前不久见到的,那位望着自己时眼中充满亏欠与内疚的顾三爷。

【幼时犹爱秦淮河,美景婉婉琵琶声。】

【山河犹在,再无昔年听曲人。】

【草革裹尸,三世无变。】

【叮!新支线任务已解锁!】

【支线任务:帮助顾三爷洗刷冤屈。】

他三世……都是在牢里去的么。

顾衡缄默些许,扔了油纸伞,小心翼翼将草席包裹着的尸首打横抱起,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给埋了进去。

这公子刨土刨的手指通红,却浑然不觉。

待到立了一块无名墓碑,顾衡又跪在墓前,给这位沧桑的老人拜了三拜。

若是三世,他都早些去那里的话,是否会改变这位老爷子的命呢。

天上的雪落得越发大。

顾衡沐雪折返汴京。

在经过一片贫瘠的郊外村落时,一对母子让他不自觉驻足。

那俩人非是流浪灾民,瞧着像是在这里劳作了一辈子的贫苦百姓。

老太太像极了一盏油尽灯枯的煤灯,两鬓斑白的面上满是褶皱,浑浊的眼睛却亮闪闪的。

她着了一件打满补丁的薄袄子,赤着脚立在风雪中,从怀中摸出一只坏了边角的荷包,小心翼翼递给身前青年。

“三伢子,这是娘的棺材本,你都拿去用罢。若是不够了,娘把你大哥二哥的媳妇本也拿出来。”

“你是咱家的读书苗子,日后高中了,摇身一变成大官了,咱一家都光宗耀祖咯。”

青年不耐烦地接过,掂了掂荷包,顿时皱眉:“这才几两?娘,你要让你儿子被他人嘲笑么,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老太太愣了愣,搓着手立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

“你的袄子……是娘挑着灯一针一线缝的……里头可都是上好的棉花啊……”她低着头喃喃。

“娘,你看我背后一角都坏了,我去成衣店买件新的,省得去了书院埋汰。先生可看重那些个衣装得体的子弟了。”

青年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看到一手的污渍,嫌弃地皱眉,在老太太背上蹭了一把这才缩回手催促起来,“你回去把大哥二哥的那份也给我带来。我便不随你去了,路上泥巴多,我怕鞋子脏。”

老太太忙搓着手点头:“诶,好。三伢子你把伞撑起来,娘这便回去给你拿。”

在老太太扭头蹒跚着离去后,青年扔了老太太递给自己的泛黄油纸伞,扭头朝旁边几个来回观望的少年公子们伸手招呼,少年们立刻围在青年身边。

“三哥,你娘会给你钱吗?”一个少年给他撑起一把崭新的大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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