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痛(1 / 1)

痛症 玉寺人 2768 字 16天前

27痛

高三的日子基本上只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题海战术。

青春期少年少女所有暧昧的躁动,不安,甚至是纠结痛苦,都可以被这四个字追逐着湮没在大批量复杂的习题里。

人人都像麻木不仁的活驴,手指和眼睛都被卷子练习册绑架,拼了命的想抓住高考前的尾巴,铆足了劲儿的学习。

但就算使劲挣着,时间依旧过的飞快,犹如上了发条一样。

浑浑噩噩的,日子到了元宵节,正月十五那天。

元宵节是春节的收尾,最后一天阖家欢乐的日子,大小也算是个节日。

学校大发慈悲的取消了晚自习,五点半上完最后一节课,学生们本该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窜出校门,涌入人潮的河流里撒欢……却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阻了路。

白寻音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被冷风裹夹着袭来,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她不禁有些头疼的秀眉微蹙。

林澜是雨季频繁的城市,十一月份到三月份的冬季却鲜少下雨。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大家都不会像平时那般随身带着雨伞,而是习惯看天气预报出门,可天气预报分明说了元宵节是个晴天来着。

看来也不准,却害的人怪惨。

林澜的雨一下起来就缠缠绵绵没完没了,没带伞淋雨回家非得感冒不可。

一时间即便学校里最跳脱的皮猴也没勇气冲进去这雪雨交加的冰天雪地,除了零星几个带伞的幸运儿,大班学生都被困在了里面。

学校特意给取消的晚自习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啊,真烦死了。”

阿莫也跟着看向窗外,挽着白寻音的手肘小声抱怨:“怎么又下雨了啊,我妈说今天我奶奶他们来家里了,还嘱咐我早点回去呢……”

“宁书莫。”

她正絮絮叨叨的说话间,盛闻路过,少年声音清清冷冷的接过她的话茬,状似无意的晃了下手中的一把长伞。

——他也是少数几个带伞来了的‘幸运儿’。

阿莫一愣,有些意外的呆呆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慢了半拍的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白寻音悄悄推了推她的手臂,阿莫侧头一看,在她一向平静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挪喻。

“啊。”

阿莫回过神,大大咧咧的少女难得表现出了一丝‘羞涩’,迟疑的问:“你是要送我么?

我们共撑一把伞?”

……

这丫头总是有把事情问的尴尬的本领。

盛闻脸上闪过一丝似是而非的不好意思,只短促的回了两个字:“顺路。”

阿莫心中瞬间绽放开一堆五颜六色的烟花,眼睛弯了起来——随后重色轻友的就跟着盛闻走了。

白寻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微信给正在吱哇乱叫的阿莫回了个[冲鸭]的表情包,便收起了手机,视线重新落在了课桌上的卷子。

索性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小不下来,还不如趁机复习一下昨天考的卷子,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她思路还是有些不明确。

隔了两个座位的喻落吟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放假和放学永远是能令学生最兴奋的词汇,而阻断‘撒欢’的大雨则更让人焦躁,但在白寻音身上这些外界的声音和意外都算不上事儿。

她就像一个冷静而精密的仪器一样,总是走在正确的‘伟光正’道路上,在周遭杂乱无章的世界里近乎冷漠的心无旁骛。

似乎一切纷纷扰扰,皆与她这小小一隅毫无关联。

喻落吟微微眯起狭长的黑眸,看着看着,觉得新鲜极了。

以前他鲜少有这么仔仔细细打量小姑娘的时刻,总是直接凑过去光明正大的靠近,不懂什么叫‘距离’观察。

现如今……近乡情怯,只能远观,倒也觉得别有趣味。

喻落吟饶有趣味的想着,修长的大手把玩着书桌里的一把伞,漫不经心。

旁边的周新随注意到他这小动作,莫名其妙的问:“你有伞在这儿等什么,还不回家?”

“别管。”

喻落吟把手里的伞扔给他:“你先走。”

周新随等的就是这句话,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拿着走人。

等到这货走了,过来求救的黎渊陆野二人才姗姗来迟,不住的抱怨这鬼天气。

喻落吟任由他们两个在旁边叨逼叨,充耳不闻,黑眸一直淡淡的看向白寻音的笔直的脊背,侧脸……

目光灼热的如有实质。

“这雨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小点?

晚自习放了跟没放一样,操蛋……喻哥你看啥呢?”

陆野絮叨到一半,才发现眼前抒发的对象压根没看他,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

他不由自主的顺着看过去,就看到白寻音正微微低头做题的背影。

陆野一时间不免觉得有些怪——这俩人是在搞啥呢?

怎么在一个教室不说话,反倒眼巴巴的干看着呢?

他挠了挠头,粗枝大叶的就过去搭话了:“白寻音,你……”

结果刚开了个头,白寻音就把正看着的书本重重的一合,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陆野的话。

随后他看着小姑娘动作飞快的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拿着书包就离开了嘈杂闹嚷的教室,从头至尾神色冰冷,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陆野此刻的内心堪称精彩纷呈的瞠目结舌,呆呆的目送白寻音纤瘦的背影离开教室。

而一直磨蹭不走的喻落吟也‘倏’地一下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这,”陆野僵硬的扭转自己的头颅,一头雾水的问身后的黎渊:“我得罪白寻音了么?”

“谁知道?”

黎渊幸灾乐祸,但看了一眼窗外不减的雨势,想着刚刚那两个人一把伞没有的就前后冲了出去……他沉吟片刻:“走,跟出去看看。”

两个人跟着跑了出去,飞快的下了楼梯跑到教学楼门外。

隔着一层门玻璃,他们老远就看到了白寻音和喻落吟一前一后跑出去的画面。

冰天雪地里,两个人仿佛在上演什么‘偶像剧’一样——喻落吟此人属实是个汉子,为了耍帅,他愣是不顾这零下几度的风雨交加,把身上的校服脱下兜头罩在姑娘的脑袋上,自己就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顷刻间就被打湿,紧紧贴在条理分明的身上。

陆野和黎渊围观的堪称瞠目结舌。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白寻音似乎并不领这个情,小姑娘一拽校服扔还在喻落吟身上,被雨水打湿的黑发下白皙的小脸清冷而倔强,抿着唇转身就跑。

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所及的视野里,刚刚的画面显的尤为不真实。

“这……”陆野想着白寻音的态度,迟疑的问:“他们是吵架了么?”

黎渊沉默不语,半晌后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喻落吟书桌里习惯常备着一把伞,而今天却刻意用衣服当伞,摆明了是想使‘苦肉计’,而目的不是让女孩心软就是讨她欢心。

可按照喻落吟和白寻音现如今的关系,他应该不至于再用这些招数了才对啊。

难不成是……关系破裂了?

喻落吟黏人的让白寻音烦躁极了。

在学校的操场里她拒绝了他用校服幻化成的‘雨伞’,不客气的扔在他身上转身就跑,本以为心高气傲的少年会恼羞成怒,却没料想到喻落吟竟然没皮没脸的跟了上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并没把刚刚脱下的校服穿回去,就穿着一件湿透的白衬衫在她眼前晃悠,看着就冷。

而喻落吟的黑发也已经湿透了,和自己一样。

白寻音全身都犹如置身冰窖,漠然的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傻子,你不冷啊?”

喻落吟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黏人,不依不饶的跟着,执着的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校服披在女孩身上:“先穿着点。”

白寻音烦躁的扯下来摔在地上——蓝白色的校服瞬间沾染上污痕。

“我他妈就两件校服,现在不知道怎么还就剩一件了,你还给我摔?”

喻落吟哭笑不得,冷雨里苦中作乐:“白寻音,你能有点同情心么?”

他故意卖惨,冻的苍白的脸上黑眸眼巴巴的看着她。

白寻音内心闪过‘可笑’两个字。

罪魁祸首,却在控诉着她没有同情心了。

唇角微微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白寻音绕开他,迅速的跑向公交车站。

大雨天没办法骑自行车,只能坐公交车。

车站密密麻麻的挤着避雨的人群,像是熙熙攘攘的鸽子笼,然而真正上车的没有几个。

白寻音跑过去的时候正巧要坐的‘108路’到站,她灵巧迅速的跳了上去,速度快到如果不是喻落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几乎捕捉不到的程度。

他眼睛被雨水打的生疼,抿唇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只是进入空旷的车里却遭了难——少爷坐公交车的次数比野生动物都珍稀,身上没有零钱,一时之间尴尬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喻落吟眼睛不自觉的顺着白寻音纤细的身影走,小姑娘只漠然的站在床边,瞧都不瞧这边一眼。

他一瞬间胸腔鼓噪着数不清的寒风,第一次感知到了什么叫众目睽睽之下的狼狈。

两块钱难倒英雄汉……他就是没有能坐公交车的两块钱,喻落吟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可大抵是脸能当饭吃在这个时候也起了作用,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阿姨见着喻落吟长的俊气,又一身湿淋淋的可怜巴巴,登时发挥了中老年妇女的特质——母爱泛滥。

“哎呦,这小伙子怎么淋成这样啊?

没带钱坐车是么?”

胖阿姨不舍得喻落吟在下车受罪,拿出两块钱硬币,壕气的投掷在钱筒里:“阿姨帮你付。”

喻落吟破碎的目光缓缓的重新凝聚,他慢慢的微笑起来,无比温柔的说:“谢谢阿姨。”

他坚持用手机微信给阿姨扫了五块钱过去,才踏着公交车里一地浅浅的积水走到窗边。

如影随形的站到了白寻音旁边。

修长的手指握住公交车上沾满了水汽的扶手杆,登时觉得一手冰凉。

喻落吟视线不自觉的落在旁边那根扶手杆上,白寻音纤细的手指苍白,指尖隐约泛着红,正紧紧抓着。

他白寻音家里在哪儿,离学校不远,大概也就……两三站的时间?

他们也许只能近距离的和平这短暂的两三站时间,寂静无声。

白寻音视线微垂,无焦距的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声声色色——玻璃窗上覆着的全是雾气,也看不清楚。

只是喻落吟在身边,似乎空气里都透着煎熬的气息,好容易捱到了自己下车的站点名称,白寻音顺着人群下了车。

可她没想到喻落吟依然会跟了下来。

今天的他,似乎黏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令空气都焦灼了起来。

白寻音被人从背后拉住手腕,不耐烦的回过头,就对上喻落吟仿佛凝聚着烈火冰河一样的双眼。

像是有一抹炙热到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他心里烧,可少年清隽的脸部线条却冷凝着苍白。

“白寻音。”

喻落吟开了口,被雨水浸透的嗓子清冽又沙哑:“给我一句话的时间。”

白寻音抿唇不说话,只是挣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

好在喻落吟并没有用上禁锢的力道,否则男生的力量,女生无力挣脱。

林澜这场已经长达两个小时的大雨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我不想让你感冒,长话短说。”

喻落吟顿了一下,黑眸定定的看着她。

短暂的寂静后,他像是痛下决心的说:“我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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