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吴孟川和赵青心,带着林先天,向山上走去。
他们来到道场外,敲着门。
不一时,有人开门。
吴孟川道:“我找周宗师。”
“稍等。”
弟子进屋去了。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周翀便来了。
自从苏会长四人迟到,而被陈阳呵斥,挡在外面不让进。
他便不敢再摆架子。
哪怕陈阳没来。
周翀来到门口,微笑问道:“吴道长找我?”
他身为大宗师,平日难得见一面。
就算是卢住持亲自上山,也不一定能够见得到。
“周宗师。”
吴孟川点点头,取出信,递上去:“这是陈会长要我交给你的信。”
周翀心头一动。
倒不是对陈阳的信好奇。
只是觉得,这封信,怎么就会由云台山道观送来?
是不是顺序弄错了?
而且,来的人,怎么是他们?
卢住持呢?
压下心头的疑惑,将信封拆开,轻轻一抖,一目十行,一个个字迹跃然眼前,快速的在脑海里形成一段段话。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封信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按理说,送完信后,吴孟川三人就可以下山了。
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也想看看,周翀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反应。
将信叠好,说道:“劳烦了。”
然后转身进了道场。
“下山吧。”
他们也走了。
周翀回到道场,把章程和叶庭喊来。
两人看完信,大怒。
章程冷笑,把信撕毁:“他算什么东西?云台山道场轮得到他来管?”
周翀道:“他是会长,管得了。”
章程道:“你什么意思?你妥协了?”
“不妥协,还能怎么办?”经历了最初的愤怒,周翀知道,愤怒是没用的。
除了接受,妥协,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要道场,给他!”
“我走!”
章程道:“这江南,我也不待了,逼走一位大宗师,我看他这脸还要不要了!”
他看向两人:“以我们的身份,去哪里还没有点待遇?”
叶庭犹豫,章程继续道:“江南是他陈玄阳的,还看不清楚吗?你是不是还在幻想他能给你一条路?”
“现在还只是收权,再过几天,是不是连我们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跟他上报了?”
叶庭还是犹豫,看向周翀。
周翀道:“你走了,你儿孙怎么办?”
章程道:“他敢动我的人,我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废了他!”
周翀摇头:“你也说了,你走了,他脸上挂不住,你觉得他能让你走吗?”
“他只是要我们交出道场的权利,并没有驱赶我们。我们依然能留在道场修行……”
“这有什么区别?”章程道:“我在哪里不能修行?到了你我这般境界,道场与否,又有什么意义?我缺的,是这修行的环境吗?我缺的是资源,是道场每年给我们三人提供的资源!他切断了这份资源的供应,这是逼着我离开!”
周翀道:“别冲动……”
“老周。”章程失望的摇头:“你真的要留下来?我们三人离开江南,他若敢对我身边人下手,他这会长的位子就别想再做了,你真觉得他做事不顾后果的吗?我们只要离开,自然能影响他现在的地位,或许哪天我们再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回来,也没用了。”周翀道:“走了,就回不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敢走,你身边的人,一定会受到波及。你敢说你身边的人就不会犯错?只要犯错,他就能抓到机会。老章,别让事情走到这一步,这对谁都不好。”
周翀看的太透了,他第一次有无力的感觉。
被一个小辈,压着打,欺负。
欺负的还不敢还手。
因为他发现,陈阳但凡是要对他做什么,他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叶庭也叹了一声:“老章,算了吧。”
章程脸部的肌肉在疯狂跳动着,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我入道修行,修的是一个念头通达!”
“留下来,我此生与冰肌玉骨无缘!”
说罢,他转身便走。
“孙玉林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周翀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章程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他敢做那下三滥手段,我散去这一身道行,也要他付出代价!”
待他走后,周翀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去陵山?”
“嗯。”
“一起吧。”
两人向外走去,情绪沉闷,心情压抑。
“老章说的…不无道理,若就这么留下,这念头,通达不了。”
“斗不过人家,就愿赌服输。”
“可输给的是一个小辈。”
“他赢得光彩,我们输的就不丢人。”
……
陈阳此刻正坐在会议室中,舒柔在一旁打着电话。
电话打完,没一会儿,舒柔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把手机递上:“这是《武林大会》历届参加人员的身份。”
陈阳扫了一眼,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连名字都没听过。
按理说,以韩木林,卢楷这样的身份,若是要安排弟子参加这种节目,随随便便都能找出几十个有真功夫的。
可那节目他也看了。
别说真功夫了,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可就这,竟然还敢自称是什么国术大师,亦或是真传承。
他想了想,拨通了韩木林的电话。
韩木林忽然接到陈阳电话,很惊讶。
“陈会长有何贵干?”
“韩会长,你好,我想问问,《武林大会》这档节目的参赛人员,你认识吗?”
“不认识。”
“他们是武协的吗?”
“不是。”
“不是?”陈阳对这个答案感到很不可思议。
韩木林道:“还有事情吗?”
“没了,打扰韩会长了。”
韩木林懒得和他客套,直接挂断电话。
他猜得到陈阳要做什么。
为了给道协铺路,连上节目的方式都想到了吗?
这档节目的参赛人员,他都认识,但也不认识。
若不是武协需要钱,需要不断有人拜师学艺。
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种打着幌子捞金的节目。
他以为陈阳想让自己从中疏通关系,所以想都没想,直接说不认识。
陈阳则是松了一口气。
不认识就好。
不认识,打起来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这么一块上好的垫脚石,不拿来踩一踩,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半山腰。
白芷画正提着木桶,吃力的向着道观走去。
一边走一边停下喘两口气。
快到山顶的时候,她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走不动啊。
她靠着石头坐下,一想到自己这两天在道观吃苦受累,就一阵心酸。
她拿出手机,找到爸爸的号码打了过去。
“女儿,怎么想起来给爸爸打电话了啊?是不是做道士太无聊了?”
“爸,我想回家。”
一听见爸爸的声音,白芷画顿时就忍不住了,直接就哭出来了。
这一哭,对面的老父亲慌了神:“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们全部都欺负我,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吃妈妈烧的红烧肉,我想吃鸡翅,我想吃烤串,呜呜呜……”
“快跟爸爸说,谁欺负你了?怎么欺负你的?”
“呜呜呜,那个臭道士,他不让我拜师,他给了我三年的试用期,还让我做杂役……”
对面沉默了,许久,说道:“吃的好吗?”
“吃的……挺好的。”白芷画抹了一把泪:“道观的饭菜,好好吃,吃了就不想吃肉了,可是不吃的时候就想吃肉。”
“……”父亲叹了一口气:“我派人去接你回来,咱不做道士了,管他是谁,咱不要攀这个关系了!哎,老婆,你别抢我手机啊……”
“白芷画!”
电话那头顿时换了一个声音,十分的严厉:“当初问谁去,是不是你自己要去的?”
“妈,我……”
“这才几天?才第二天,你就受不了了?行,受不了你就回来,你江叔叔儿子也毕业两年了,你们明天就结婚,以后家族的事情别参和了,好好相夫教子,要什么有什么,我让你爸派人去接你。”
“我不要!”
白芷画顿时跳了起来:“妈,我不要结婚,我还年轻,我…我不苦,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一点都不苦。”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好不容易把这一通电话打完,白芷画重新坐下来,整个人都吐了一口气。
旋即看着一旁的水桶,她又低下了头。
苦日子还得继续。
“小道士,请问你是陵山道观的弟子吗?”
忽然,几个中年男女,走到她面前,轻声询问。
白芷画道:“不是,我可没资格做这里的道士。”
中年女子微笑道:“陈会长在吗?”
“什么陈会长?不知道。”
白芷画提着木桶,吃力的向山上走去。
中年女子对身旁男人示意:“别让小姑娘累着。”
身旁西装男立刻走上去:“我帮你提吧。”
白芷画想拒绝来着,但是木桶已经被对方抓在手里了,健步如飞的向着山上走去。
“小姑娘,你在道观做什么的?”中年女子边走边问。
身旁还有两个年纪一般大的中年男人,默默地听着。
白芷画噘嘴道:“做杂役。”
“杂役?”女子上下扫一眼,问道:“是个大家闺秀,怎么想起跑来这里工作?”
白芷画不说话了。
她现在也后悔。
要是再给她机会选择,她肯定不会逞强跑来这里。
道士真不好做,一点都没意思。
十几分钟后。
他们来到了山上。
男子已经提着水桶站在了道观外。
月林正在接待游客,他已经很多天没回去了,上真观交给了两位师弟打理,每天都保持着联络。
他此刻看着西装男,指着地上装满水的木桶:“这是道观的木桶。”
西装男点头,却不说话。
月林问:“人呢?”
西装男指指身后。
这时,白芷画和几人走了过来。
月林眉头皱起,问道:“白芷画,这水,是谁打的?”
白芷画道:“我打的啊。”
“为何是他人提上来的?”
女子解释道:“我看小姑娘一个人挺累的,就帮她提一下。”
“多谢施主。”月林道谢,看向白芷画,说道:“你若是觉着累,可以说,玄阳也未曾逼过你。我们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你既然要入道门,便不可偷懒耍滑,这三年试用期,你觉得长了,可以下山。但既然做了,就好好做。”
“谁偷懒了?是他抢过去的,又不是我主动塞给他的,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一点都不讲道理!”
白芷画听了他的话,气愤的说道,马尾表一甩,便是向远处走去。
女子歉意道:“不好意思,道长,的确是我让他主动提的,与这小姑娘无关。”
月林点点头,向着白芷画的方向追去。
他在竹林找到的白芷画。
白芷画本来只是生气,可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哭。
一个人暗暗地抹着泪。
一只猴子,一头野猪,在不远处看着她。
猴子:“那个女孩怎么了?”
野猪:“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吧,笑的这么大声。”
猴子:“你真是猪,她明明是哭了。”
野猪:“哦,那可能太开心了,都笑哭了。”
猴子:“……”
月林走到她身后:“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了!”
白芷画抹着眼泪道:“你们陵山道观的人都一样,你们不就是瞧不起我吗?不就是觉得我娇蛮任性吗!还说什么道士不一样,还不是用第一印象看人。”
“陈玄阳让我做杂活,我说什么了吗?我擦金身,拖地,打扫卫生,挑水,种菜,我什么时候喊过苦了?”
见她越哭越大声,月林也有些愧疚。
这姑娘,性格是娇蛮,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虽然干活的效率也很低,但至少干了,也没偷懒过。
可到底是第一印象害死人。
但月林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站在一旁,等着她哭完。
哭了好一会儿,白芷画站起来,就向着道观走去。
月林问:“你要下山吗?”
“我为什么要下山?”白芷画回头看他,生气道:“我知道,你们就是想赶我走,什么三年试用期,舒柔姐姐为什么来了就能做拜入道门?你们就是对我有偏见!哼!我偏就不如你们所愿!”
说完一甩膀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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