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赌城点起巨烛，照得里里外外亮如白昼。里面的赌客吆五喝六，根本感觉不到天色的变化。

一直赌到深夜，王悦道才把五十贯钱输得干净。站起身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实在是肚子饿了，才忍住再去换筹码的冲动，找了王敢去吃饭。

王敢道：“公子赌得时间太久，需要好好歇一歇。我们到三楼去吧，叫个歌女过来，听听小曲。”

王悦道也不知道三楼是干什么的，当即答应下来。两人摇摇摆摆上了三楼，命小厮找了间清静的小阁子。

进子到阁子里，才发现阁子非常之大。有一间茶室，还有一间大房子，摆着麻将等赌具。

王悦道坐到交椅上，伸开手脚，好好伸了个懒腰。对小厮道：“去叫个姐儿来，唱支小曲听听。”

小厮道：“官人不赌吗？”

王悦道随手拿起麻将来，见是一些上面写着字的骨牌。随手一扔，道：“爷爷只是爱赌骰子，摸什么麻将！”

不大一会，小厮领着四个歌女进来。道：“这四个歌女，是我们客栈里面有名的。分别叫作师师、佛奴、小小及关关，唱曲最是好听。客官只要报上曲名来，都会唱。”

四个歌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就唱支简斋先生的《虞美人》吧，希望官人喜欢。”

赌徒吃饭跟一般的食客不一样，要的是方便快捷，不像一般的食客那样讲究。

四个歌女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正是古灵精怪的时候。而且在客栈里面唱歌，收入并不高，这些酒菜确实吃不到嘴里，心里馋得很。王悦道一而再地劝，便就真地坐了过来。

王悦道道：“要赌，就到楼下去了。我们来到楼上，自然是要好好歇一歇。”

陈与义号简斋，善诗，也写词。这首《虞美人》是这两年的酬唱之作，流行一时。

王悦道轻轻拍着腿，微微颔首。其实他听不出词的好坏，但是唱曲的小小语音流转，悦耳动听，是听下出来的。

说完，急急离去。

王悦道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对四个歌女道：“这客栈做的菜味道着实不错，你们过来一起吃。”

王悦道看了一眼，掏出一个五百文的筹码，扔了过去。小厮接住，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王悦道道：“跟主人家分？在外面，很少歌女要跟主人家分钱，怎么你们就要呢？”

说完，就有一个人抚琴，一个人吹箫，一个人拉琴，说话的小小轻扬云板，唱道：“超然堂上闲宾主。不受人间暑。冰盘围坐此州无。却有一瓶和露、玉芙蕖。亭亭风骨凉生牖。消尽尊中酒。酒阑明月转城西。照见纱巾藜杖、带香归。”

王悦道道：“怎么，你们在这里唱歌，还要主人家同意？”

王悦道摆了摆手，道：“不拘什么，只要是有名的，你上七八道菜来，好歹凑一桌。”

小小道：“当然，这是人家开的客栈啊。再说，我们赚了钱，还要跟主人家分呢。”

王悦道看了看桌上的菜，全是小碗，大多是蒸制。无非是凤爪、排骨、扣肉、藕盒、肉丸等食品，放在一个小碗里，上笼蒸制。之所以是这些菜品，主要是为了赌客能够快速吃到嘴里，不耽误时间。

小厮忙道：“我们这里的厨子，都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只要您点的出来——”

王宵猎安排赌城时，就严格限制赌场控制歌女、小厮等的人身。所以歌女、小厮等，特别是歌女，在赌城里可以算是自由劳动者。加上赌城就开了一个多月，赌场、流氓闲汉等还没有找到破绽，歌女的人身是自由的。

小厮答应一声，快步跑出去了。

王敢指着一边的麻将道：“现在小阁子里，赌的十之八九是麻将。这种赌法，要四个人同台，摸牌定胜负。我也只是听人说起，不会赌麻将。”

小小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敢跟客官一起吃东西！”

王悦道看了看四个歌女，点了点头。对小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几个菜。”

吃了两个肉丸，王悦道凑上前去，靠近小小，轻声问道：“好不好吃？”

王悦道见小小长得娇小可爱，特别是笑容。一笑，好像春天的花都开了。不由心中一荡，道：“我请你们吃，担心个什么？快点坐过来，吃过了饭再唱。”

小厮出去，王悦道对四位歌女道：“唱支流行的小曲来听听，且看你们的歌喉如何。”

小小叹了口气：“因为这家客栈里面客人多啊。人多了，点歌的人就多。要想做这里的生意，就要跟主人家分钱。”

王敢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上前劝阻。他是王宵猎的亲兵，是来监督王悦道的，分得清分寸。

正在这时，小厮带着几个人把菜上来，放在桌子上。

小小连连点头：“好吃。——不过，你可不要告诉我们的主人家，免得他说我们。”

王悦道问王敢：“怎么，这小阁子里也能赌吗？赌什么？”

醉清风是赌城里面最大的一家客栈，每天挤满了人。客人多了，赌累了闲下来时，就想听小曲儿，这时候歌女就有生意做。歌女要交给赌场一笔钱，小厮才会把你的名字排上，安排节目。

小厮急忙点头：“晓得了。官人且稍等，歌女一会上来。”

赌场这种地方，如果官方不管，年月一长，歌女必然失去人身自由。赌场不控制，就会被外面的闲汉控制。因此在赌城，王宵猎安排的治安力量，是一般的地方的三倍。而且所有的官吏，都从外面调入，不使用本地人。就算是如此，王宵猎还计划每隔两三年就严打一次，不然根本无法治住。

四个歌女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些杂事。就连王悦道在一边，也插不进嘴去。好像这一顿饭，专门是为她们点的。王敢在一边看着，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看得出来，王悦道对小小有些意思。不过小女孩一旦聚堆，小小哪里还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