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惩罚(1 / 1)

其实,这个问题是白问了,既然都说了不用再来,那肯定是死了。

“是的。”胡主任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好,我知道了。孜”

手机放下,他的脚步停住。

阮流筝已经猜到了些什么,握着他的手,凝视着他沮。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半晌,“董欣然死了,自杀。”

果然如她所料……

机场的喧闹都在这一刻停止下来。

阮流筝心中哀叹,这个温宜恨了一辈子,诅咒了一辈子的女人,倒是选了这么个方式解脱了,活着的,还在继续煎熬呢,不知道温宜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医院。

“没有任何征兆,我昨晚下班的时候还跟他们再次沟通了手术的事,晚上家属和特护都在陪着,早上发现被子底下以及枕头上已经满是血了。”胡主任叹道。

阮流筝疑惑,“病人有一半身体都动不了,怎么能自杀的?”

“玻璃片,不知病人哪来的,一只手拿着卡在脖子上,颈动脉割断,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胡主任比划了一下董欣然最后去世时的姿势,“忙了半天,想起给打电话。”

阮流筝忽然想起那天特护打破的玻璃杯……

“所以,现在……让白跑一趟了,我应该早点想起给打电话的,一直在忙就给忘了,很抱歉。”胡主任歉意地道。

“没关系。”宁至谦低声道。

“他们都走了?家属?还有病人的……遗体?”阮流筝又问。

“是的。”胡主任点头,“本来我们医院也感到很遗憾,毕竟病人是在住院期间自杀的,但是家属却没有为难我们,很通情达理。”

“既然不用再手术,那我们就回去了。”宁至谦道。

胡主任看了下手表,“已经很晚了,今晚不如住下,明天早走?”

“不了。”宁至谦道,“好意心领,但我们医院也非常忙,能早点回去就早点!”

胡主任深表理解,伸出手来,“那好吧,这一次没有时间和详谈,非常遗憾,以后有机会,我再向讨教。”

宁至谦跟他握手,“胡主任太谦虚了,相互学习吧。”

两人跟胡主任告辞,转身准备离开医院,宁至谦边走边拿出手机定机票,阮流筝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宁守正。

宁守正也看见了她,有点局促,不过避是避不了的了,三人面对面碰上。

宁至谦一见他便起了怒火,本想斥责他不是答应过再也不踏进沈阳半步吗?可话到嘴边了,想起那个人已经死了,却也住了口,只冷冷问,“怎么来了?”

“我……”宁守正也是想起了自己答应儿子的话,老脸挂不住,“人,现在在哪里?”

宁至谦沉着脸,没说话。

宁守正看了他一眼,往科室里走。

“不用去了,走了。”宁至谦终于冷冷地道。

宁守正回身,“去哪了?”

“不知道。”

宁守正往电梯冲,走过宁至谦身边时,沉声道,“我知道不会原谅我,但是,人也死了,总归是我害了她们母女。”

说完,快步进了电梯。

宁至谦和阮流筝则进了另一个电梯,在大厅里,再次和他相遇。

宁守正大步流星完走,却在大厅里遇到另一个人——董苗苗。

“苗苗。”宁守正叫住了她。

董苗苗回头看见是他,静静地停了脚步。

宁守正发现她眼眶通红,想是十分难过,叹息,“苗苗,爸对不起们。”

曾经,他让她叫他叔叔;曾经,他偶尔提一次爸,她都会冷嘲热讽。然而,现在不会了,站在她面前的,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所有的抱怨和愤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轻轻的一句,“我爸在南方,是学校老师,一生清贫,只怕尸骨也早已化了。”

宁守正脸上

tang的肌肉都在颤抖,憋了半天,“我去看看妈,给她上柱香。”

“不必了。”董苗苗道。

宁守正急了,“我……”

“想说什么呢?跟我妈说声对不起吗?这样的后半生就好过了吗?”董苗苗问他。

宁守正愣住。

董苗苗轻呵,“我妈听不到了,所以真的不必了。”

“可是……总要去送送的……”他嗫嚅。

董苗苗苦笑摇头,“我妈说,她这辈子有两次很想看到送送她。第一次,是们当年在农场下放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要跟一群爷们一起进山里去开山,而却要返京了,那天刚好是她生日,她想晚走一天,早上陪她吃碗面,把她送上进山的车再走,她怕,这么一走就是永别了,可是没有,被返城的喜悦冲昏了头,完忘了她生日,后来,被她自己猜中,真的就这么别了;第二次,是她刚刚知道肚子里有了我,却为了的前途,不得不离开北京,远走他乡,走的那天,她想送送她,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已经有了我的存在,可是仍然没有,她在月台上一直等到火车开动,都没有出现,在扮演好丈夫的角色。所以,现在还有什么好送的呢?”

宁守正怔然,“不是……妈从来没跟我说这些……返城那天……不是我不留,而是回城的班车一个星期才两趟,错过一趟就错过报道时间了……”

董苗苗再度苦笑,“不说这些了吧,没意义了,难道还解释给一个死人听?”

宁守正沉默,神色蔫了下来。

“而且,也没什么立场再解释,毕竟,后来,们什么都不是了。”董苗苗幽然道。

“我终究……是……”宁守正本想说父亲,顿了顿,改口,“有血缘关系的人。”

董苗苗凝视着他,怅然一笑,“该知道,我曾经最恨的就是这血缘,如果可以像哪吒那样,我倒是愿意剔骨还肉的。这几年我成熟了些,没有那么愤世嫉俗了,也将这层关系渐渐淡忘,我跟我妈都没想过再见到,所以,血缘这回事,就不要再提了吧,从此之后,只当我们是陌生人,现在的我,也算有父亲母亲,我公公婆婆视我如己出,我过得很好,很安稳,不想生活里再多出别的人来。”

“不会……”宁守正怔怔的,“在北京,们也住了一段时间的,妈那段时间保养得很好,也过得很开心,可是把她弄去云南,这次再见变成什么样了……”

“错了。”董苗苗脸色变冷,“我妈说,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我爸没有过世的日子。她后来留在北京,不是她生活得多开心,而是她迟早要先我而离世,她怕我孤苦无依,想为我挣点她认为我该得的,即便后来我离开北京去了云南,她还想给我坚守住北京这个窝,她以为我只是任性,耐不住苦,终究要回来。至于那时候的我,也很荒唐,想膈应,让不好过,狠狠叛逆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我找到了真正的我,真正的幸福,我妈也就释然了,这几年她过得很平静,只是身体渐渐不好,直到生这场大病,她一直很后悔,后悔跟的过去,后悔生了个我,成为她一生的痛苦,尤其生病以后,痛苦不堪,身体上的折磨更让她痛不欲生,她将这视为她的报应,她说这是天罚,恨不得掐死我。”

董苗苗挽起衣袖,手臂是指甲印,深的,浅的,结痂的,“她很痛的时候,神志不清的时候,当真是要掐死我的。”

她歪过头,把脖子给他看,“这里也是,都是她还能掐得动的时候掐的,我是她的耻辱,一个连我都这么痛恨的人,觉得她还会以为荣吗?还会想在往生路上仍被打扰吗?她此生最后一句话,也不过是想说,她错了,她后悔和在一起,不为别的,只为她执拗地认为,如果没跟有那段孽缘,如果没有我这个孽女,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不会这么痛苦。所以,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地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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