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周池。
张焕明脚步最快,已经跑到病床前:“妈呀,伤着脸啦?”
李升志也过来看:“还真是。”
医务老师烦死这些聒噪的男生了,“吵什么,安静点儿。”
宋旭飞赶紧把他俩拉到门外:“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能不来啊,”张焕明说,“江随可是周池的亲戚,我们哪能不管!”
宋旭飞之前就听说过这一茬,但他根本就不相信,以为是张焕明编出来捉弄他的,他这个时候没心思开玩笑,推了一下张焕明,“行了,她都疼得不行了,你们少来看我热闹,赶紧回操场去!”他正要把周池也一道赶走,可刚一转身,人就愣了。
周池正站在病床边,按照医务老师的要求扶着江随的脑袋。
“对,就这样,别让她往后缩啊。”医务老师一边叮嘱一边安抚江随,“好了好了,要消毒嘛,是有点疼,忍着点啊。”
江随嗯了声。她脑袋两侧热乎乎的,是周池的手掌贴在那。他一直都没说话,脸也还是那张冷淡脸。
宋旭飞跑过来,看到她脸更白了,笨拙地安慰:“江随,你再忍一下,就快好了。”
医务老师处理完伤口,取出纱布覆上去,一边贴胶布,一边交代各种注意事项。
江随小声应着,感觉到那两只大手掌终于撤走,她整个脑袋都松了下来。
还差几分钟下课,几个女生跑来医务室,江随在大家的护送下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孙得知情况,也跑来慰问了几句,慰问完,目光在教室里找了找,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刚上厕所回来的周池。
“周池!”老孙的嗓门很有爆力,“等会今天放学你带江随回去,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别天天粘在那篮球场,舅舅也要有个舅舅的样子!”
“……”
教室里神奇地寂静了三秒,在场的数十个同学头上飘出一排惊叹号。
卧槽。
江随懵懵的,隔着不长的过道和刚刚进门的周池面面相觑。
这一秒,江随深刻地认同周蔓的话:“老孙是个好人,就是情商有点着急,脑子偶尔缺根弦。”
如此一针见血,不枉当年周蔓和老孙同窗十载。
总之,得益于老孙的特别关照,一段不为人知的舅甥关系猝不及防地公布于众。三班同学津津乐道了一整节化学课,课堂上气氛莫名活跃,搞得化学老师一头雾水。
五点一刻,放学铃响。
一整楼脱缰的少年人涌出去。
江随站在教学楼前的喷泉旁,张焕明和李升志抱着篮球笑着跑过来:“江随,等你小舅舅啊?”
“……”
江随感觉受伤的脑袋好像更痛了。
幸好,这时候宋旭飞过来了。
“江随,你怎么样了?”宋旭飞平常大大咧咧,一到她面前就莫名紧张,语气很不自然,“你的头还很痛吗?”
旁边的张焕明和李升志心知肚明地坏笑,学着他的语气问:“对啊,江随你的头还痛吗?”
“好多了。”江随对宋旭飞说,“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宋旭飞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居然脸红起来,“不用谢的。”
“江随。”一道声音在不远处。
大家转头看去,周池骑在车上,左脚撑着地。
江随和三个男生道了再见,快步走过去,跟在周池后面出了学校大门。
张焕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拍拍宋旭飞:“喏,你的春天来了,想搞定江随,不如先搞定她小舅。”
宋旭飞:“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啊?”他都没想到他们真的是亲戚。
“你蠢死了。”李升志说,“你想想,要是能跟周池关系好了,还怕追不到他外甥女吗?让他在江随面前说说你好话,咱们组局玩儿就叫他把江随带上,这他妈处处都是机会啊!不过吧,你也有点吃亏,啧……”
李升志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这要真追上了,周池不就成了你小舅嘛。”
宋旭飞:“……”
校门外,人潮分为几拨涌向不同的方向,天边夕阳的光辉愈渐稀薄。
缓慢前行的单车停了下来。
“上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江随顿了一下,紧走两步,侧身坐上后座。
“扶好。”
“扶好了。”她扶着座椅下面。
周池松了脚,车往前驶。他车不算慢,但骑得很稳。
江随裹着围巾,不觉得冷,她抬头看一眼周池,注意到他什么防风措施都没有,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羽绒服,没有帽子,也没有围巾,他的头被风吹得像短麦苗一样。
她很奇怪地想到他的脸是那种细腻的皮肤,挺白的,风一吹肯定会红。
这种冬天,骑单车上学并不好受吧。
江随神思胡乱跑着,又想起今天在医务室的时候。其实,她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去,虽然是名义上的亲戚,但交情太淡了,四舍五入等于零。
这段大路人多车多,嘈杂吵闹,转弯后换了道,安静许多,江随看着眼前男生宽阔的后背,说:“其实刚刚在走廊我是想跟你说,我自己回去没有关系,你可以去打球,可你走得太快了。”
前面人嗯了一声,很淡,风一吹就没了。
江随没有听见,等了一会,又说:“你在生气吗?是因为今天孙老师说的话?”
下坡,车变快。风在耳边呼呼响。
过了会,平稳了,前面飘来疏淡的一句:“血流得不够多吗,还有力气说废话?”
“……”
江随彻底闭嘴了,回去后也没再跟他说话。
陶姨和知知被江随的伤吓了一跳。
“啊呀,不会要破相吧?”陶姨担心得很,“学校里的医生管用吗,好不好再到正规医院检查检查的?小姑娘家脸庞好要紧的呀。”
知知也在旁边忧心忡忡:“姐,你可别搞毁容了!”
江随费了不少口舌解释。
没想到陶姨居然焦虑过度,晚上还打电话给周蔓了。
恰好也赶巧,周蔓刚好结束会议,下飞机后没回新区,深夜拖着箱子来老宅住了一晚。江随第二天起床才得知周蔓回来了,于是她的脸又接受了周蔓的检阅。
“陶姨说的跟你已经毁容了一样,吓我一跳。”周蔓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完,“看来夸张过度啊,没事儿,等好了还是一张漂亮小脸蛋儿,走吧,我送你上学,再给陶姐买个菜,她做的家常豆腐我可想死了。”
“那不等知知和周池么,他们还没起来。”
“管他们干嘛,俩男孩好手好脚的。”
送完江随,周蔓买了菜,回来就在厨房帮点小忙。她私下和平时工作两个模样,没什么架子,爽快直率,和陶姨讲起家常也推心置腹。
周池下楼时就听见她的声音一点不收敛,正在说和江放离婚的事。
“……手续上周就办完了,现在没必要告诉阿随,阿随心思重,又死心眼,不像知知没心没肺,这事儿未必对她没有影响,我跟江放商量好了,也就一年半,等高考完再说,她现在住这边上学最方便,反正以后我认阿随做干女儿,没区别。”
“哎呀,”陶姨连连叹气:“你们两个呀……我不晓得要怎么说你们,阿随可怜的哟,怎么瞒得住?”
“这有什么,我跟江放还是做朋友最合得来……诶,”周蔓眉毛抬了抬,看着在客厅换鞋的周池,惊奇,“你怎么还在这儿?!”
“睡过头了。”
“行,你比知知厉害多了,”周蔓指指他,“刚刚听到的,替你姐保密,不许乱说。”
周池扯了扯唇:“她有那么傻?”
说完就走了。
周池到学校时,早读都结束了。老孙不在,他光明正大进教室。
班里同学一大半都不在,剩下一小半在吃早餐,各种饺子包子味儿。
周池扔下书包,坐到桌边。
江随正在和后桌的同学讲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笑得眼睛都弯了,额头的纱布有点滑稽。
周池淡淡地瞥了一眼。
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最能瞎开心。
江随很尴尬,转头就出去了,喊他:“周池。”
“嗯?”依然没回头,键盘敲得啪啪响。
“马桶上有你衣服。”
“你拿开啊。”
“……”江随脸都红了,想过去揪揪他的头,吼一句“你自己拿”,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因为快要憋不住了,她转头快出门,跑下楼回自己屋里上厕所。
周池听到动静转头看了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敲键盘的手顿了顿。
他起身走进卫生间。
果然,之前洗澡换下的内裤忘了收拾。
男生大多过得粗糙,屋里能弄干净的都很少见,更别说弄整齐了。
周池一个人住,卫生间一直没别人来,衣服毛巾早就随手扔惯了,哪会想到今天有个小姑娘要用他厕所。
还是个脸皮薄的。内裤说不出口,跟他说是衣服,还指望他自己领悟?
傻死了。
周池捡起内裤扔进洗手台下的脏衣篓,把其他乱丢的脏衣服都收拾了,擦干净洗手台。他站门口整体扫了两眼,又走回来,从镜柜上层取出搁置不用的洗手液和一条干手巾摆在旁边。
江随回来,他已经收拾好,走出来说:“收拾过了,等下要上就在这。”
江随看了他一眼,头点了点,坐回地毯上继续忙,心里说了句:我以后才不会过来了。
她又不傻,今天拼这玩意儿都快拼吐了,心理阴影面积巨大,以后还不长记性吗?
他长得再好看,今晚也看够了,学校里校草那么多,欣赏谁不是欣赏?她的素描本也不愁素材。
时间又过去一些,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到“9”,江随终于插上最后一块木片。
大功告成。
江随呼出一口气,看着拼好的轮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成就感。
这个东西可以说是她有生以来动手能力的巅峰了。
江随欣赏了一会才把它捧起来交给周池:“拼好了。”
周池拿过去看了看,眉峰微挑,“你还挺厉害。”
是啊。
还不是被逼的吗?
感谢人类无穷无尽的潜力。
江随说:“你检查一下,以后有问题就跟我没有关系了。”这种成就感享受一次就够了,不需要重复体验。
周池嗯了声。
“那我走了。”
周池没应声,把船放到一边,拿起糖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干嘛?
打一巴掌给颗糖,之前凶成那样,现在又这么好,你拿我当小狗吗?
江随头一次拒绝了他,“不用了,我屋里有糖吃。我要下去了。”
“……”
那身影走到门边,周池开口,嗓音压低:“生气了?”
江随停顿了下,握着门把回过头:“没有生气,这次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以后我不会再让知知来你房间了。”说完话,拉开门出去了。
门轻轻地关上,小沙旁的地毯上还放着她刚刚坐的垫子。
那么软绵绵的人,原来也不是没有脾气。
周池将糖果盒扔回桌上,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心乱。
独自坐了一会,起身去找烟盒。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江随写了半天作业,看了半天闲书,时间就过完了。
新的一周到来,离期末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冷。
自那天的元旦汇演之后,时不时有男生向三班人打听江随,宋旭飞被这事弄得很焦虑,决定不能再怂下去,要鼓起勇气。
经兄弟们点拨,他找了林琳帮忙,寻到几次由头,喊她们几个女生一道吃饭,有一次还因此以顺路之名送江随回家。
林琳觉得宋旭飞挺靠谱,从中说了不少好话。
一来二去,江随和宋旭飞有点熟了,因为之前体育课受伤他有帮忙,江随对这男生印象一直不错,心里也有点感激他。
宋旭飞得了她几次笑脸,有些得意忘形,摩拳擦掌地筹谋着表白一事,想在寒假前把这件大事干了,如果成功皆大欢喜,不成功他也好彻底死心。
这些事宋旭飞没告诉几个人,连张焕明都没说。
不过这几天,张焕明也很忙,顾不上关注班里的事,他一直在帮周池调查高一九班那个曹宏毅的底细。
这期间,他们和九班那群小子有过一次冲突,周池差点动手,就在图书馆后面,不过被拉住了,因为教导主任突然经过。
本以为曹宏毅得到警告会收敛,没想到这个二流子就是一混蛋,嚣张狂妄,把江随的照片又到几个球友群里。
这他妈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次不仅周池,他们几个男生全气得要死。
张焕明觉得事情很棘手,闹大了不行,不管也不行。
他们上次才在大会上检讨过,这么快又闹出事会有点麻烦,但一个高一的小孩要爬到他们头上拉屎,这是欺人太甚,不能不收拾。
他建议周池:“这样,我认识几个社会上的人,不如叫他们把姓曹的小混蛋揍一顿,到时候说起来也弄不到我们头上,让他吃个哑巴亏。”
周池没有应声,只说:“这事你们别管,我自己处理。”
张焕明皱起眉头问:“你要怎么处理啊?再打一次架是没什么,只不过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在观察期内,万一闹大被逮住,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如果开除咋办?”
这话周池没有回答。
他们讲到这里就下课了,周池去了厕所。
张焕明还在愁怎样能有个万全之策,事情已经在往他预料不到的方向展。
周四凌晨,二中贴吧冒出一个新帖子,炸出了一群深夜上网的夜猫子。
到当天早上,已经被顶成了热帖。
主楼内容很简单,什么都没有,只有江随那张照片,底下配了几个字:够骚么?
江随知道这件事时,帖子已经删了,但班上的同学说得沸沸扬扬,有人义愤填膺,骂那个偷拍和传照片的人是变态,也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课间上厕所经过走廊,隔壁班男生探头看着,笑得别有意味。
江随头一次觉得难堪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
吃午饭时,她胃口很差,脸都是白的,林琳有点担心,安慰道:“你别多想了,犯不着因为变态影响心情,而且现在已经删掉了,宋旭飞说张焕明他们几个男生找了吧主,今天早上就删了。我听他们说了,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走光照,就是你领口稍微低了一些,演出服不都是那样吗,某些变态自己恶心得要死,满脑子的都是那些鬼东西,不要理他们。”
江随嗯了声,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林琳和其他几个女生去小卖部买喝的,江随不想去,去厕所洗了手,一个人回教室。
走到楼道里,碰到周池。
他站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背靠着墙壁抽烟。
两人视线对了一下,江随脚步顿了顿,头低下来,一声不吭地从他面前走过。
纤瘦的背影进了教室。
周池收回视线,唇角压低,憋在喉咙口的一句脏话骂了出来。
操他妈。
她眼睛是红的,哭过了。
他掐了烟,头也不回地下楼。
下午,二中又生了一起斗殴事件,这回性质更加恶劣,斗殴地点就在高一九班的教室里。很快,全校都知道了,高二的闯进人家高一的班级里把人打了。
事情生在午休之前,据说现场十分激烈,几个班委一齐上阵都没能拉开,直到老师得到通知赶来,斗殴才停止。
两个当事人打得头破血流,其中一个手臂骨折,双双被带到医务室处理伤口。
这回事情太过严重,两班的班主任兜不住,教导主任亲自打电话请家长。
周蔓忙得脚不沾地,临时改变行程,从新区赶过来,直接就进了教导处办公室,对方家里倒好,妈妈阿姨姑姑来了一群。
周蔓磨着嘴皮子,跟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扯皮了两个小时,谈好赔偿等后续事宜,又给学校领导、老师赔了半天笑脸,总算得了“留校察看”的结果。
赶到医务室,看到一脸狼狈的周池坐在那,她气不打一出来,高跟鞋蹬得一路响:“厉害了,周小公子啊,真知道给你姐长脸,我这搁着两个会跑来挨骂,大概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周池抬头,回了句:“对不起了,没忍住。”
声音哑的。
“怎么就没忍住?”周蔓有点抓狂,“你不打架手痒还是怎么?莫名奇妙!说吧,说出个正当理由。”
周池擦了擦眼睛上头残留的血迹,不知悔改地说:“没理由,就想揍他。”
“行行行,你能。”周蔓丢下一句,“我现在懒得收拾你,回家再说。”
三班教室。
最后一节本来是班会课,因为突然生的斗殴事件,老孙无法分身,这节课改成了自习课,班长坐在讲台上管纪律。
然而教室里仍然乱哄哄,全在窃窃私语。
“真的,张焕明说照片就是那个高一的拍的,他刚刚下课去看了,说俩人都是血,现在家长来了,不晓得会不会开除啊。”许小音扭着身子扒在江随桌上,“没想到周池这么厉害,居然真的就去打人了。阿随,他为你出头呢,你小舅舅还是挺疼你的。”
她刚说完,林琳忽然拍拍江随,指着后窗。
江随回过头,看到了周蔓。她起身就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