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你这是阴虚内热,时间又有些长了,导致气血不和,我给你开两副药你先试试看......”宋舟拿起纸笔,准备开药方。
“还要开药?”大婶沉了脸,“你给我扎下针吧,我不吃药。”
宋舟闻言放下笔,“大婶,你这病症吃药更好,并不适宜针灸。”
阿禾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也不吭声,宋舟交代过只管专心上药,她按照宋舟给她做的标记,一个一个仔细核对了方把药材放在药架上。
“你这今日不是免诊金么,不给我扎针是想收药钱?我才不上你的当。”
不待宋舟解释,大婶一撩布裙站起来朝外吼道:“这黑心大夫,说好的免诊金,原来是为了贪我的药钱哩,街坊们别上当了,都走吧都走吧啊。”
“你们说这宋小大夫行不行哦?”
“反正今日不收诊金,先看看呗。”
“上次她替我扎过针,感觉我这头疼的毛病轻了点,这次再来试试。”
宋舟今日医馆开业,因为之前跟师父在此开过义诊,又有孟婶的四处宣传开业这日不收诊金,小小的医馆很早就聚起了人气。
医馆一侧是药架,另一侧则放了医案,用一面山水屏风隔了开来,前几日宋舟已经教过阿禾一些简单的认药识字,阿禾刻苦努力,倒省了宋舟看病抓药两边跑。
这倒是事实,那这捧野花是怎么出现的呢?季景辞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先不要声张,把西苑里里外外都给孤再清查一遍,如有异常,即刻报给影书。”
“是。”常福欲起身外出,忽又想起一事,“殿下,今日沈世子要是带着小郡主来了?”
他只觉胸口窒息,满腔愤怒让他骤然醒来大口呼吸,恍惚间看见金丝楠木地板上躺着一束白色的花朵,他疑心自己看错了,侧过身子仔细一看,没错,是一捧白色野花,纯白的花瓣中间嵌着金黄的花蕊,似乎还有晨露悄然欲滴,他确定没有在哪个花园中见过!
常福颤巍巍地跪在厅上,小心地觑着太子的脸色。
圣上登基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皇子,西苑在众皇子府中算是偏远的。
“随她的意便是。”季景辞想起萧明月,捏了捏眉心。
“宋大夫,我这几年呀,老睡不着,这头也总是昏昏沉沉的,你说这是咋回事儿?”
屏风后在诊脉,屏风外的病人无事也在闲聊。
宋舟看着眼前有些虚胖的大婶,看她舌红苔少白,又为她切了脉,脉细数,方问道:“大婶,你近日饮食怎么样?”
季景辞剑眉微凛,葱白玉指一瓣一瓣扯着膝上野花,“今早上当真无人来过?”
“回殿下,确实没有,奴才一直睡在外间,一点响动都醒了。”
说着,她拉了旁边一个妇人大声道:“嗐,我说哪里有不要钱这种好事,原来是个卖药的,让她给我扎个针都不行的。”
“是吗?那还是回春堂的大夫好,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给我扎一针就好了。”
“你们说的这回春堂在哪儿?”旁边有街坊问了。
“哎哟,回春堂你都不知道吗,隔壁拐个弯儿,就那大柳树旁边,那里的周大夫医术好人又和气......”
原来是来闹事儿的,阿禾有些气愤,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看着人群越聚越多急得直跺脚。
那闹事的虚胖大婶裹着唱戏的拉着人就要往回春堂走,宋舟两三步移至门口迤迤然挡在门口。
见宋舟一袭白衫似笑非笑,虚胖大婶略有些心虚,想着周大夫承诺的半贯钱,她挺了挺胸脯:“我说宋大夫,你这堵门是啥意思,感情你这医馆只许进不许出?”
“对呀,这什么医馆?强买强卖吗?”刚跟大婶一唱一和的赶紧附和。
“诸位要走,宋舟自不敢拦。”喧闹中只闻一声敲击,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清晰可辨,众人不自觉安静下来仔细倾听。
见店内安静下来,宋舟站那虚胖大婶面前道:“大婶刚说宋舟不给扎针,宋舟可不能承受这莫须有的罪名,只是想跟各位解释一番,这位大婶的病症服药效果更好。”
“至于大婶说宋舟是为了卖药,这就更扯了,我这百草堂目前都是些我亲自采的疗效显著的草药,价格如何诸位可以问问看买过的街坊。”
“是挺便宜的,大婶子,我这几副药才二十七个铜板。”
“我这也才三十多个。”
虚胖大婶眼见要翻车,她可不想到手的钱没有了,眼珠滴溜溜一转,“光是便宜,那谁知道有没有效果?”
宋舟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一个温润的嗓音传来,“张婶,有没有效果你看我不就知道了吗?”
青石板街上,青年身形清瘦,一袭青衫,气质如竹。
“阿亭,你大好了?哎呀前些日子听说你被山石砸了都吓死婶子了,难道就是这宋大夫给你看好的?”人群里有眼熟的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孟家那秀才公子吗?前些日子听说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还听说孟氏都准备找人冲喜了。”
“孟亭这条命是宋大夫救回来的,今日听闻宋大夫医馆开张,特来祝贺。”孟亭高声说完,侧身让身后抬着匾额的小厮进来。
“宋大夫,这是孟亭的心意,还请收下。”说着他揭开匾额,一副写着“医者仁心”的牌匾出现在众人眼前。
张大婶跟闹事的见大势已去,反而还给人宣传了一波,都是街坊邻居的,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她趁着大家看热闹赶紧偷偷溜了出去。
宋舟忙着也不理她们,见人多继续坐下来给人看诊,少了闹事的后面顺利很多,待她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发现孟亭还在这里,她给他倒了杯花茶。
“孟公子,今日多谢你了。”
“宋大夫客气了,你对孟某有救命之恩,这是我应该做的,况且宋大夫有真本事,也不惧这些鬼蜮伎俩。”孟亭喝了一口茶,“只是没想到回春堂如此卑鄙。”
宋舟也不奇怪,之前跟师父义诊就遇上过,为医者不思精进技艺,却妄图旁门左道谋取利益,她摇了摇头。
今日开业忙碌了一整天,宋舟回到卧室已是午休时分,她想起前几日没找到的角梳,特意又去翻了翻包袱,还是没有看到。
宋舟敲了敲脑袋,在哪里呢?
突然梳妆台上的白泥陶罐吸引了她,她记得今早上阿禾带了一束白色野花过来,因为比较喜欢,她特意拿陶罐装了搁在梳妆台上,怎的不见了?
宋舟四下看了,也没有看到掉在哪个地方,她想起最近偶尔听到的车轮滚动的声音,还少了一些贴身衣物,宋舟眉头皱了起来。
西苑,临风斋。
萧明月围着季景辞左转转右转转,见胡先生取完针,赶紧上前问道:“胡先生,怎么样?”
这胡序才乃长公主所荐,季景辞知道多半是长公主让他来看看自己的病情的所以也不做声,大大方方任他询问扎针。
“殿下这双腿,情况有些复杂......”胡序才斟酌着措辞,想着怎么回复比较妥当。
萧明月一跺脚,“到底怎样能不能治你给个准话!”
“阿月!”季景辞一撩袍袖,“胡先生之意孤明白,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看过了,你不要为难先生。”
他转过动椅朝胡序才道:“还请先生回去替孤谢过姑母的关心,人各有命,孤心中有数。”
胡序才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打算回长公主府复命,见自家郡主赖着不走,想着长公主的交代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你就不能跟母亲说我晚点再回去。”萧明月蹲在季景辞的椅子旁,嘴巴翘得老高。
季景辞劝道:“阿月,你还是跟胡先生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姑母该担心了。”
听闻季景辞如此说,萧明月委屈得很,“我在太子哥哥这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季景辞揉了揉眉心,长公主这分明是要让萧明月跟自己划清界限,他本也对萧明月没有那种心思,索性沉了脸。
见太子脸色不好,想起近日吃的闭门羹,萧明月越发委屈,气冲冲的瞪了一眼胡序才转身跑了出去,胡序才行了退礼连忙追去。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细碎的照了进来,季景辞伸手于阳光下静静瞧着。
“殿下,西苑所有宫人清理完毕,发现两人有些可疑,已经控制起来,不过之前他们并没能进到临风斋。”影书一身黑衣,跪于廊下。
“呵,无非是孤那两个好哥哥的手下,先养起来,”季景辞回过身来,“这几日当真无人进过?”
“是,殿下出去都有专人把守,除了沈世子跟影子,没有其他人来过。”
季景辞手指敲着扶手,“你先下去吧。”
“是。”
影书走后,季景辞陷入了沉思:这人能穿过重重守卫不被发现,绝不可能是萧明月,临风斋也没有情报,就算是宁王跟齐王的人也是偷闯詹事府,那么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黄花梨木的桌上,就在刚刚凭空出现了一件衣裳,他确定刚刚这桌上什么都没有,只一眨眼就多了一件白色亵衣!
季景辞只觉匪夷所思,凭着直觉,他推着动椅四下查看,竟在那小叶紫檀的床下发现了一条月事带!
就在怔愣之际,一张白纸又凭空出现,伴着正午的微风缓缓落向金丝楠木地板。
季景辞拾起白纸,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阁下何人?”
季景辞自回了西苑,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梦里总是迷迷糊糊出现小时候的场景,每次都有一名宫装女子,额上贴着花钿,或微笑着静静坐着,或轻声细语地哄着,这一日他又梦到她了,只是这一次她面容消瘦,坐在坤宁宫的紫藤花架下暗自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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