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听了高兴,又亲了亲公主的小手说:“希望她健康长大,福气留给她自己就好。”
乳母笑道:“姐姐带弟弟,娘娘您将来有了小阿哥,有小姐姐陪着读书写字,也不怕寂寞。”
提到自己的子嗣,红颜心里才一沉,,乳母是新招进园子的,不知道一些事也很正常,就是在园子里的那些,也大多不晓得那晚凝春堂里发生了什么,也许在所有人看来,皇帝放个小公主在她身边,就是想为她带子。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待公主的襁褓重新包好,便把孩子抱在怀里。
乳母则又谨慎地说:“娘娘,纯贵妃失手摔了孩子,也是那些人都瞒着她,始终没说公主的手有残缺的事,也许她当时真的只是一时受惊才失手摔的,等她醒过神,恐怕就该要回孩子。不知会不会来这里纠缠您,奴婢是进园子来照顾公主的,跟哪个主子都是跟,但小公主若被夺来夺去,实在太可怜。”
红颜听说之前几位乳母,因为惧怕公主的手有残缺,吓得连奶水都没了,换了一个又一个,才算定下来。方才看乳母小心翼翼地为公主换尿布,温柔慈爱的模样叫人安心,便知道不管她心里向着谁,但真心疼爱公主,红颜觉得这就足够了,没必要疑心她忠心于何人,而她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别人来窥探。
至于纯贵妃是否会来闹着要回孩子,红颜道:“毕竟不是我生的孩子,放在这里养是皇上的旨意,公主在这儿一天,我必然全心全意爱护她,可皇上若明日就要把她送回去,我也不会难过不舍,孩子总是在亲娘身边才是最最好的。纯贵妃和我闹没用,自然要去求皇上,皇上但凡答应,我们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照着做便是了。你且安心照顾公主,其他的事儿有皇上在,有我在。”
乳母听这话,便退后几步向令嫔娘娘行了大礼,从此就是平湖秋月的人。其实乳母也就二十多岁年纪,而她们进宫做乳母,大多不情愿,因为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却不得不舍下自己的骨肉进宫喂养皇嗣,若能真心真意把皇家儿女当自己的孩子来喂养,才最最难得。
红颜抱着公主笑道:“皇上还没给起名儿呢,咱们小公主叫什么名儿好呢?”
随着抚养公主所需的物件和人手都纷纷进入平湖秋月,园子里便传开了这件事,皇帝竟然将才出生的女儿送给令嫔抚养,宫里从来都是低位份的妃嫔生养子嗣后,因身份低微没有资格抚养皇嗣,交由高位份的娘娘来抚养或是直接送去阿哥所。从来没听说过,贵妃的孩子由嫔位来养,到了魏红颜这里,真是破天荒头一桩。
可纯贵妃失手摔女的事,也不胫而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往往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借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常常和当事人并无恩怨瓜葛,可是顺嘴说上那么一两句,看见别人遭难不好,心里就莫名的畅快。却不知这份畅快背后,是比黄连还苦的心,嘲弄讽刺了旁人,到头来也不过是要继续守着自己那副嘴脸过一辈子。
皇太后就猜到儿子要把公主送给魏红颜,消息传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地对华嬷嬷说:“他这是真的不顾苏氏的脸面了,我瞧着三阿哥六阿哥的气数也尽了,都说弘历比先帝爷仁慈心善,可你瞧瞧,不过是没遇上能让他狠心的事,遇上了也是说一不二。”
华嬷嬷道:“皇上和您去九州清晏时,对纯贵妃也是好脸色的,若非纯贵妃摔孩子在先,皇上不会如此无情,正是因为皇上有情,才舍不得女儿受委屈。令嫔娘娘若是照顾不好公主,您再出面不迟,若是把公主养得白白胖胖,往后带着公主来请安,看在小孙女的份上,您也给几分好脸色。令嫔娘娘她必然对您毕恭毕敬,您不提,过去的事她怎么敢提。”
太后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道:“就怕她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把公主当一回事了,她不是没喝绝育的药吗?”
华嬷嬷没再说什么,放弃了说和太后与令嫔的念想,这两个人可能是前世有仇,今生注定无法和睦,只可怜皇帝夹在当中。
而令嫔瞧着隐忍大度,是个有涵养有心胸的孩子,可她也有自己的气性和傲骨。换做别的妃嫔,早就跪在凝春堂外求太后原谅,恨不得匍匐在太后脚下得到她的宽恕,若再能有几分喜爱,便要欢喜到天上去。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孝敬生母,也就意味着绝不能得罪太后,可令嫔却不是,她看似是远远地躲着皇太后,华嬷嬷知道,这不是躲着,而是不愿靠得太近让人发现她满心的厌恶。
那天皇帝离了长春仙馆,先去韶景轩处理政务,傍晚时分才去了平湖秋月,但似乎只是去看看孩子,当晚并没有留下,在九州清晏宿在舒嫔的寝殿中,用晚膳时听说纯贵妃挣扎着要来相见,舒嫔听了皇帝的吩咐,走出寝殿对跪在台阶下的抱琴说:“皇上要我传话,你带回去告诉娘娘,娘娘此次分娩吃了大苦,要好好静养,不把身体养好了就最好别出门。这会子冰天雪地里赶来,落下什么病,往后可怎么照顾三阿哥和六阿哥?倘若娘娘再有个闪失,皇上只能把三阿哥和六阿哥也带走了。”
抱琴像吃了一口冰雪,嘴都僵得不能动,满眼的哀求,醒过神连连叩首道:“求舒嫔娘娘再替奴婢传句话,贵妃娘娘她方才急得都吐血了,娘娘就想再看一眼小公主,求皇上开恩。”
舒嫔示意自己的宫人把抱琴搀扶起来,她并没有作践人的心,只是皇帝冷了脸,她也不愿意去碰壁,叹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在宫里时间比我还长,难道还要我来给你说道理吗?回去吧,公主又不是送去天涯海角,将来贵妃娘娘把身体养好,天天都能去看,谁还拦着不成。这都闹得吐血了,是真的要让皇上把三阿哥和六阿哥带走?”
此时门里的宫女出来,说皇上请舒嫔娘娘进去,她紧了紧衣领搓了搓手,显然也是站得发冷了,示意自己的人把抱琴送走,便转身回来。进门见皇帝脸色不坏,似乎并没有被惊扰,她也懒得提纯贵妃到底怎么了,另寻了皇帝爱听的说:“臣妾的堂妹如茵也快要生了,皇上可不能在年节上又给我家妹夫派什么外差,留下如茵一个人可不成。”
皇帝经她提醒,才想起这事儿,笑道:“你说的及时,朕今天还想着有件差事要交给傅恒,既然你妹妹要生了,让他留在京城才是。”
舒嫔笑着:“臣妾替如茵谢皇上恩典。”
京城傅恒的家中,早已安排下产房,大夫、接生婆进了腊月就来府中常住待命,但福晋若是顺利,要等正月才生,连她自己都不着急,可傅恒却让人提前几个月就安排妥当,仿佛怕自己突然接了什么差事忙不过来,现在有时间,就处处要为妻子思虑周全。
这会儿夜色降临,如茵晚膳时因肚子里小东西踢得厉害,且傅恒为了推不掉的应酬没在家,她就没什么胃口,哄福灵安吃了些,又把儿子哄睡着了,此刻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问底下的人,大人回来了没有。
下人们却说外头下雪了,但没见大人的身影,恐怕这会子宴席都还没散。如茵知道自己若等得太晚,傅恒会因为心疼和担心而生气,便吩咐预备洗漱,她要先休息,可外头才送来热水,如茵还没换衣裳,就有人嚷嚷大人回来了。她忙迎到门外去,见丈夫从风雪里走进来,灯光下本是乌黑油亮的貂皮毛领子上覆了一层白雪,她拦在门前说:“在这儿就脱了吧,一进去就化了,可糟蹋了这么好的领子。”
傅恒却笑:“这值什么。”一面挽了妻子进门,一只手又似兜着什么,进了门后往桌上放下,这才解开雪衣,桌上被厚实的棉被裹着不知什么东西,傅恒笑着解开,一层层剥下露出漆木食盒,不等打开,如茵就闻见香气了。
“昨晚上听你说想吃,我刚才辞了酒宴,特地去给你买来的,知道他们生意好,大早上就订下的,等我去了才上架烤,我拿了一路回来,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热乎着呢。”傅恒展开食盒,里头是片好的烤鸭,他一盘一盘摆出来,一面问妻子,“你还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家里做不来的,咱们去外头买。”
如茵昨晚真是顺嘴一说,可丈夫却冒着风雪为她买来,还是一早预定好,还是去等着上架烤,用他处理朝廷大事办的细致小心,来对待自己随口说的一个念头。
傅恒洗了手,就来给如茵包鸭肉,却听妻子娇滴滴地问:“你对我这样好,是为了孩子,还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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