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予走在最前面，而他身后，恰巧是提着箱子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苏晓晨。公寓的门廊很窄，几乎容纳不了两人并排，也就是说如果他侧身让过，后面的苏晓晨完全避无可避。

心念电转间，裴清予放弃了躲开的念头。扑过来的人身份不明，裴清予收回条件反射去摸手术刀的手，咬咬牙将手臂举到胸前准备直接生抗。没承想那人力气极大，裴清予只感到自己腰部被狠狠地一勒，似乎有什么尖锐地东西直接顶到了柔软的腹部，将他拦腰狠狠贯到墙上。

“咳…”

裴清予被撞得呼吸一窒，直接呛咳了起来，他此时意识还是清醒的，左腿迅速上提向前踹去，同时手腕扣住那人肩膀狠狠向下按去，那人被他逼退了半步，腹部的压力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裴清予被疼得瞬间眼前发晕，腿不由自主地一软，又勉力扶着墙支撑住。

寻隐冲到前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裴清予皱眉死死按住腹部，脸色苍白的望着前方。背对着他那人衣衫凌|乱，正试图再次向前冲去。寻隐皱眉看了一下，神色忽然一顿。他一把按住一旁想要掏枪的林世初，迅速冲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裴清予也哑声喊道：“别开枪。”

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余光瞥到寻隐的身影，迅速矮身向下一蹲，同一时间，寻隐迅速勾住那人脖子，一个旋身将她甩在鞋柜旁，那人被撞后竟然也不知疼痛，摇摇晃晃地还想要爬起来，被寻隐迅速用手|铐|拷在了一旁的暖气上。

“她不是凶手。”裴清予按着腹部慢慢走过来，半弯下腰查看了下那人的口唇，低声说道：“口唇溃|烂，神志不清…她应该是中毒了。”

寻隐没有说话，侧开一步示意苏晓晨过来看着她，另一只手拉住一旁脸色越发苍白的人，迅速走到一边。

“哪疼？”寻隐伸手摸了摸裴清予颈动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裴清予脉搏跳得有些快，但到底算有规律，他整个人身上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没事，就刚刚被顶了下胃。”裴清予不想让寻隐担心，忍过胸口的一阵烦闷勾唇笑了笑：“我…在这确定下她的精神状况，阿寻你去其他屋里转一圈，确认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咳，小心些。”

寻隐依言缓缓站起身，盯了裴清予一会，他知道裴清予一时间还站不起来，也不揭穿他，温柔地揉了揉那人的颈动脉，低声说了句“好”。

一直观察着他神色的裴清予松了口气，放轻呼吸克制了下身子的颤抖，扶着墙起身，慢慢走向一旁。

“师父，她瞳孔散大，意志不清，粗步判断可能有神经性疼痛。”

苏晓晨扭头看见裴清予，连忙伸手来扶，裴清予也确实有些站不住，一边将半身重量移过去，一边伸手弹了下他红着的眼圈。

“别哭了，你师父还活着。”裴清予一边安慰，一边查看那个人的情况。那个女生蓬头垢面，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左右，衣服破|碎，身上有着许多划伤。裴清予看了看划伤的方向，心中微微一沉。

——由外向内，有很大概率是她自己划伤的。

“对疼痛和外界刺激不敏感，有较强攻击性。”裴清予喃喃道，“是什么中毒呢…”

公寓不大，堪堪算是两室一厅。

寻隐皱眉走向卧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衣柜旁斜依着一个人，寻隐迅速判断了一下，已经没了呼吸。

“寻副，厨房里也有一具。”林世初走过来，看了卧室里的一眼，不忍道，“三个人了，另一个…”

“厨房有一个。”王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寻隐和林世初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王宇站在灶台边转头看到两人神色，瞬间明白，低声道：“齐了。”

“寻副，目前提取到了五个有效指纹。”苏晓晨走过来道，“我查了一圈，确认现场只存在四个人，两男两女。”

“身上有伤痕吗？”裴清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口，倚在门框上轻声问道。

三人都点点头，每人身上都有许多抓|痕和划伤，如果按照唯一活着的那个女生来看，极有可能也是自己抓伤的。

裴清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沉默地走向厨房那具。他观察了下现场，墙壁上有点点血迹，厨房那人半身倒在灶台上，一条手臂焦|黑，似乎是被火烧的。裴清予检测了下肛|温皱眉道：“死|亡时间大概四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在我们来之前不久。”

四周气氛有些压抑，裴清予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胃里一直在叫嚣着疼痛，站直的那一瞬间他眼前一片昏黑。裴清予心中微沉，神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举步向外走去，却猛然间被一个人拉了回来。

“队长，那里是门框。”寻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由自主的紧张，“你是…看不清？”

“啊。”缓过那一段昏黑，裴清予眼前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他揉了揉眼睛任由寻隐带着他向前走去，小声说道：“没有，就是刚刚低血糖眼前黑了下，现在看清了。”

“嗯。”寻隐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带着裴清予来到卧室，慢慢说道：“卧室墙上，衣柜上及玻璃都有大片血|迹，初步判断是被害人自己撞击形成，邻居报警时看到的玻璃上的血迹，应该就是这样形成…”

——他果然没信。

裴清予心中无奈叹息，他此时眼前已经恢复，反过来握住寻隐的手，将人拉到受害人旁边。裴清予手常年待在手术台旁，手腕纤细，骨节分明，寻隐手腕比他大一圈，裴清予抓不住，他顿了一瞬突然手指下移，直接扣住了寻隐的手心。

寻隐愣了一瞬，耳朵瞬间红了，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裴清予却以为他是相信自己能看清了，也没在意，接着寻隐的话说道：“嗯，看来攻击倾向确实是共同特点。但到底是什么…”

裴清予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干呕打断，胃里的疼痛似乎突然加剧，一阵阵的痉挛让他瞬间疼出一身冷汗。裴清予捂住嘴，努力压抑着胃内的不适，寻隐连忙将人拉起身，伸手摸到裴清予死死压着的胃部，冰凉僵|硬，似乎还在隐隐痉挛着。他伸手想帮人揉一下，冷不丁裴清予一声闷哼，身子一颤直接软了下去。

“队长！”寻隐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抱到字怀里，裴清予眼睛半阖着，头不由自主地埋到他怀里，过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他撑着寻隐手臂起身哑声说道：“能不能轻点，你按鬼呢。”

“抱歉，我…”寻隐有些无措，裴清予突然笑了下说道，“没事逗你的，是我自己不好，这种撞击性损伤是揉不开的，你扶我起来吧，去厕所看看。”

寻隐点头，直接将人揽在身前，呈现出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裴清予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在意，伸手推开卫生间的门，脑中却突然一晕。他来不及出声便直接软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寻隐猛然将厕所门一关，迅速揽住人向后退去。

“别过去。”寻隐拉住想要冲过去的王宇。

“把这个厕所封了，调一台抽气机来，等将里面空气转换过检测下成分后再进去。”寻隐揽住怀里昏睡的人，神色有些凝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是汞中毒。”

“咳咳咳…”

裴清予是被一阵呕意惊醒的。他半撑起身子探出床旁，干呕了半晌却什么又没有吐出来。身子还在轻微地发着抖，他揉了揉眉心，回忆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寻隐家里的。

“队长你醒了。”

裴清予抬头，寻隐正推开门走进来，他探了探床上还有些茫然的人的额头，递过一杯牛奶，裴清予下意识迷迷糊糊地接了，一边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抬头看他。

寻隐也低下头，可能是因为初醒的缘故，裴清予眼睛有些湿润，瞳孔显得比平常大些，嘴边沾了一圈奶渍，显得乖巧而无辜。寻隐也没有说话，沉默地等人喝完，自然地拿过空杯。

缓了这一会儿，裴清予似乎清醒了不少，他思索了下晕倒前的状况，抬头问道：“是汞？”

“是，队长你吸入了少量汞，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持续的头疼与头晕。”寻隐点点头，“女孩已经送往医院了，剩下三人拉到了法医室，我让宋苒苒去核对下被害人信息，本来想带你去医院的，但你一直很抗拒就先带你回来了。”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裴清予摇摇头，掀被坐起却突然“嘶”地一声捂住了腹部。寻隐适时地递过一个热水袋来，轻轻按在裴清予腹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等有时间再去医院。”裴清予半弯着腰嘟囔道。

寻隐刚准备继续说什么，电话铃突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那边传来宋苒苒焦急的声音：“寻哥，你记得受害人是两男两女对吧。”

“嗯。”寻隐点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刚确认了下身份，其中一对是这家夫妻俩，但他们的孩子是两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