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一条不知名的小巷，虽然不知名，周围却有不少高大且豪华的宅子。

此时某个屋檐上，有一如鬼魅般的身影飘过，在这风高不见月的暗夜里，仿若要打碎漫天的寒星。

不错，这个有些酷炫的身影，依旧是成羽。

自从回京后，他便经常在这样的夜晚来这样的小巷，他已经，习惯了。

他趴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屋顶上，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一个宅子大门，不晓得盯了多久，终于看见大门缓缓打开。

秦子修从里面走了出来，而送他出来的姑娘，正是百花坊的头牌，拂晓。

哦不，是暗月门的拂晓。

成羽心道，跟了秦子修这么久，终于按耐不住与暗月门的人接触了。

这下，公子该相信，朝廷里那个一直与暗月门暗自合作的，就是秦子修了吧，秦家又牵涉多少呢？

他竖起耳朵，想要探听二人的对话，可二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望了片刻，秦子修便离开了。

还挺谨慎，成羽心里吐槽。

拂晓目送秦子修远去，当秦子修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那一刻，拂晓原本依依不舍的神情，瞬间冷却，她面无表情的扫视了遍四周，随即合上了大门。

啧啧，变脸速度真快，成羽心叹道。

随后，成羽继续跟着秦子修，发现他并未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秦府，他便向成璟复命去了。

而成璟此时正在东街的小酒馆独自品着手中的杜康。

他抬袖，饮下一杯，入口尽是苦涩。

这丫头，喜欢喝这样难喝的东西。

似是想到了什么，成璟轻轻的笑了。

他抬袖，“老板，再来两坛。”以后叫她在家里喝，喝醉了也就不那么令人担心了。

听到两声蝉鸣，成璟抱起酒坛，跟老板到过谢之后，走出了酒馆。

街上空无一人，走了两步，一身常服的成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成璟身边。

“如何了。”成璟嗓音有些哑，应是刚刚喝的酒造成的。

他一向不怎么碰酒，就是这个缘故。

“回禀少爷，他去见了百花坊那位。”成羽一脸严肃的答道。

“是吗。”成璟语气没什么起伏，“阿羽，你是不是认为，这样看来，那个人一定是秦子修？”

成羽想了想，慎重的点点头。

他跟了许久秦子修，他确然经常去那个小巷，而今日他在那里看到了拂晓，再加上之前他在那个小院亲耳听到秦子修与黑衣人的对话，目前的线索，怎么看怎么是秦子修。

成璟唇角勾起一抹笑，“阿羽，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

成羽跟了那么多次，唯有今天看到了宅子里面的人，似乎，有些刻意了。

而且之前秦子修弹劾他的折子，看起来好像是知道了他坏了暗月门的事，故意打压他的。

事实上，这样做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方若真的是秦子修，何苦暴露自己来做无谓的事情。

这样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阿羽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想利用阿羽，来误导他。

只是，为什么是秦家呢？成璟微微皱起了眉。

成羽心里琢磨着成璟的话。少爷的意思，难道他被发现了？顿时成羽自责起来，他不够小心。

但是......

“但是公子，秦子修真的去见了拂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成羽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成璟正要回答，突然，前方传来争执的声音。

成璟给成羽使了个眼色，成羽瞬间隐了身形，消失在街道里。

“邓公子，今日夜色已晚，妾还要赶回百花坊，便不去贵府叨扰了。”拂晓脸色微冷，语调客气疏离。

成璟几乎一眼便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礼部侍郎邓业的儿子，邓远。

“拂晓姑娘深夜与在下在此地相遇，难道不觉得这是缘分吗？不如随在下回府，我们小酌两杯，方可不负这美景良辰。”邓远故作风流的摇了摇扇子，眼神却名目张胆的黏在拂晓身上。

成璟眉头紧蹙，想起了爱摇扇子的某人。

他冷笑，这扇子，邓远有些不配了。

拂晓不欲纠缠，说了声抱歉后转身便要离开，可邓远哪里容许，他拽住拂晓的手臂，一只手抬起折扇便要去挑拂晓的下巴。

“还是个冷若冰霜的美......啊！”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邓远便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握着折扇的手臂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垂在了身侧。

他连忙捂住断掉的手臂，怒道：“哪个瞎了眼的混蛋敢动本公子。”

“步兵校尉，成璟。”语调清冷，若是肖柒在场，定能从成璟的语气中听出，他生气了。

拂晓惊讶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

一身墨蓝色的织锦常服，头带云纹银冠，此刻正背对着她，将她挡的严严实实，让邓远看不见她。

这人，非富即贵。

否则，怎敢为了她去招惹邓远这样的小人，拂晓嘲弄般无声的笑了。

邓远仿若受到了惊吓，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只是他手臂还在疼痛，是以这个笑，有些难看。

“原来是小将军，在下不识，差点儿惊扰了您，还请小将军海涵。”邓远低头致歉。

“邓公子恐怕是醉了，不如早些回府去，不然冲撞了什么人，再被卸条胳膊，可就不好了。”成璟浅浅的笑着，只是这笑容没什么温度。

“是是是，在下这便离开，冲撞了小将军，在下真是该死。”邓远一边陪笑，一边捂着胳膊转身欲离开。

“慢着。”成璟走到邓远身前，为他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笑得如沐春风，“邓公子的折扇有些旧了，以后还是不要再拿出来了。”

邓远惶恐的点了点头，“我以后再不用这扇子了。”

“那么，邓公子，再会。”

“再会，再会。”邓远转身仓皇逃走。

而他原本恐惧的神色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狠。

哼，一个小小的步兵校尉，居然敢动他，要不是因为他父亲，定然现在便将他碎尸万段。

若是没有他爹......邓远咬紧了牙。

而这边，拂晓正欲道谢，待成璟转过身来，她那句谢谢便停在了口中。

她想起了秋娘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有些人，一见误终身。

相见，争如不见。

她本就是在红尘里滚过几遭的人，却从未有什么人，能在她心里掀起过一丝涟漪。

而今这是……

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