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正门口。
管家成忠正来回踱步,且大有一步一张望的架势。
看管家这饱含欣喜却又略显局促的样子,肖柒正了正衣襟,将自己同样局促的心态隐于故作严肃的面庞之下。
局促个什么劲儿呢?
肖柒想到将军临走前叫她与段嬷嬷学女红的事,她似乎还未开始。
不过她倒在段嬷嬷的小孙子那里,学会了一整套的叶子牌,成玥回来,正好同她秉烛夜谈,聊聊叶子牌玩儿法的精髓。
但是,女红咋整?
将军的意思是,这种技术活儿,不能一蹴而就,在他回来时,能绣出一条可入眼的帕子便可。
肖柒低头看了眼手中在东街吴大娘小摊上买的帕子,嗯,这空谷幽兰绣的不错,这绣工,啧啧,可比段嬷嬷绣的还好三分。
不晓得将军会不会相信,这绣功颇为精致的帕子出自她手。
哒哒哒......
马蹄声渐渐清晰。
肖柒骤然抬头,目光所及处,三五匹骏马,握着缰绳的,是自边关而归的将军与他的副将随从,也是肖柒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长辈。
成璟未归,听管家说,他与将军一同入宫面圣,似是有事要禀,故圣上让将军先行一步,回府休憩。
饱经风霜两鬓藏白的将军,翻身下马,朝家门而来。
肖柒微湿了眼眶,脱口而出:“成伯伯!”
成穆常年紧绷的嘴角扬起一抹慈祥的笑,“柒柒,你长高了。”
草长莺飞正当时,宜荣归故里。
“南来的北往的客官,可愿坐下来喝口茶,听在下讲个故事。”
“在上古时期的碧海之上,曾化生了一位仙君,乃先天东华之气的化生,名曰东华,世人称为东王公,也称之为东华帝君。
相传他曾于东海之上的方诸山,为大司命,隶人间罪福,与西王母共理阴阳二气。
这东王公与西王母皆有接引成仙的神性,东王公掌管仙籍,被封为扶桑大帝。故学道之人升天时,要先拜东王公与西王母,才入三清拜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道君,最后面见天帝。
东王公,西王母,一为阳神一为阴神,传说他们乃是一对夫妻。若说这上古神祇风姿何等?可会如凡人一般有儿女情长?”
啪!醒目一拍,“且听我细细道来......”
斜阳入西水,柳枝挂晚桥。
东街的小茶馆里,看客也渐散去,而满座皆空,独于靠窗的一桌,还有位公子未曾离开。
茶馆里的客人渐渐消失,肖柒一眼便看到夕阳映照下,朝她微笑的成璟。
肖柒的眼底瞬间充满了笑意。
“何时来的?可曾付过茶钱?”
“柒柒,你一点没变。”
成璟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如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桌上的茶,
“诺,我请你。”
肖柒从善如流,落座,饮茶。
半盏清茶润嗓,舒服了不少。
她揉揉鼻子,揶揄道:“你真有钱,庐山云雾,我这小茶馆可无福消受,便是京城里也少有,你从哪里买的?啧啧,真败家。”
成璟接过茶盏,又添满递了回去。
“陛下赏赐,我并未花钱,你不用哭。”
“谁哭了......”肖柒又揉了揉鼻子。
“你眼都红了。”
“我这是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憋红的......”
“哦。”
“......”
出了茶馆,已是华灯初上。
几杯茶灌下肚,肖柒也不想哭了,有些可惜,这样好的茶,还未及细品,便下了肚,当真是糟蹋了好东西,随即叹了口气。
这一切被成璟尽收眼底,他好笑道:“这茶陛下赏了许多,父亲与我一向不爱喝茶,回去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只是要给玥儿留些,你自己同她商量去罢。”
“玥玥何时回来?”
成玥是将军的小女儿,成璟的妹妹,和肖柒同年,只比她大三个月。
成穆常年戍守边关,半年前成璟也被派到军中历练,家中无长辈,成玥便被外祖接到了定州。
成玥成璟的外祖乃是定州百年大族白氏的现任族长,乞身前曾官至内阁,祖辈也是累世官宦,清流门第,非常看重子女的教育,所以将成玥接走,准备亲自教养。
当时本欲将肖柒一同接走,毕竟肖柒的娘亲与将军夫人曾是闺中密友,两家也是世交,理当一块儿照看,却被肖柒以身体不适恐不能承受旅途颠簸为由而婉拒。
其实就是她自己不想天天被圈起来学那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找的借口罢了。
“父亲已派人去接了,想是十日之内必归。”
“等她回来,我教你们打叶子牌。”肖柒得意地挑了挑眉。
成璟无奈扶额,“你若教会她,怕是外公半年的努力,要付之东流了。”
“哈?”
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穿过满目琳琅的夜市,肖柒又来到了昨晚的长街,却未看到昨夜的卖书人。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地方?肖柒暗暗思忖,兴许是这老板摆摊的时间不定,毕竟是个怪人。
思及此,略微有些遗憾。
“怎么不走了。”成璟问。
“无事,欲寻一书摊,想是今天有事,所以没来。”
“书摊?可前方是勾栏。”
肖柒轻笑,“所以说,这摊主颇有腔调,温香软玉毗邻,他却在此摆摊,也不晓得来此一掷千金的公子王孙,可会照顾照顾他生意。”
肖柒顿了顿,心道,他果然不是为了做生意,难怪不卖她书。
可惜,昨天的书,她还未看完。
罢了,今朝有月,谁晓得明朝有没有?
及时行乐便好,何必执着。
有缘总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