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桑陌尘便敲开了路浮笙的房门,折腾了一夜,
她脸色有些苍白。
鹅黄色长衫拽地,黑发束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很是干练。这衣服是昨日暮眠留给她的常服,说是没机会穿正好借花献佛。
走到江府门口,桑陌尘递给她一张传音符,问她:“你走哪头?”
路浮笙随手一指:“这边。”
“好,”桑陌尘点了下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叫住她,“有什么事不要冲动,等我来。”
“嗯。”
路浮笙其实根本没细看自己随手指的方向是城南,这里靠近古战场,阴气重,就是白日里,街道上也少有人走动。
但到夜间,却截然不同。
空旷的长街上,一座舞楼格外显眼。
楼有九层高,每层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每一盏灯笼下都站着一位姿容曼妙的女子,或是抚琴而坐,或是舞姿婀娜,越往上,灯笼越大,人就越少。到最顶层,房顶上只嵌着一盏花苞状的巨型灯笼。
此时才人定,不少妖族已聚到楼下,如痴如醉的欣赏着楼中人的歌舞,期间还混着不少人族男子。
巨型的灯笼一直暗着,但谈论声却比任何一盏红灯下的女子都要大。
“听说今年还是胭脂姑娘献舞!”
“胭脂姑娘一舞,往后百年,怕是再无旁人能做这花笼楼的魁首了。”
“此等妙人,不知你我,谁能做她的入幕之宾,”一身酒气的男人摇着扇子,舔了下嘴唇,“可要上楼一观?”
一旁的男子与他对视,笑了下:“劝你趁早打消这年头,城主的人你也敢肖想。”
听到两人的谈话,原本只是路过的路浮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这女子与江谢有关?
正想着,楼中忽然传来一道鼓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楼中诸层皆已熄灯,楼顶花苞状的灯笼缓缓张开,丝丝缕缕的红光从花瓣间倾泻而下,将顶层的阁楼照得透亮。轻纱浮动,阁楼中心站着一个红衣长袖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头漂亮的青丝,纵使相隔甚远,单看背影,已是姿容潋滟。
悠悠笛声穿过纱幔,女子一手遮面,一手挽花,迈着小巧的步子,将身上的裙摆抖开,像一朵正慢慢盛开的牡丹。
她身形玲珑有致,步履轻盈,随着舞姿整个裙摆像飞起来一样,忽然双手负背,轻轻一抛,长袖竟然飞出万千星点,随着笛声飘落下楼。
众人伸手去抓那俏皮的星子,却原来是万千萤火,震着翅膀穿行在人群中,楼下的气氛渐渐火热。
不知何处又传来一道鼓声,花苞状的灯笼缓缓闭合,楼中的灯接连亮起,再抬首细看时,顶楼的女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浮笙被涌动的人群挤得分不清方向,等从狂热的人潮里抽出身,再想去寻那女子的踪迹已是不能。
此时人多,路浮笙不敢懈怠,便寻了一处半高的茶楼,站在楼中盯着人群动向。
这时,人群边缘里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路浮笙面露诧异,惊疑的看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身影。
这个时间,他不是该陪在暮眠身边吗?
“不用找了。”路浮笙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扔给小二,神色匆忙的从茶楼里追了出去。
前面的人影专挑无人的小路走,路浮笙好几次差点将人跟丢。
“还要继续跟吗?”
对方的声音冷若冰霜。
路浮笙躲在一棵古树背后,眼皮一跳,未等她反应,一道黑色的火球越过她藏身的古树,落到她面前,黑色的火焰印出她瞬间苍白的面容。
她从树后走出,神情镇定:“如芒。”
被叫到名字的人,眼眸未抬,淡然的问,“你跟着我作甚?”
“不应该是你先解释下你为何会在这儿吗?”路浮笙一边应付着他,一边在身后的手打出传音符。
“哦?”如芒突然轻笑起来,那声音透着一股阴森,“有这个必要吗?”
路浮笙陡然一惊,抬头看去,发现对方右手的黑焰里燃着一张明黄色的符文,正是她方才打出的传音符。
“你想做什么?”她声音轻颤,手中唤出无妄对着他。
“做什么?”
“自然是杀人灭口啊。”他叹了一口气,信步上前,垂眸看着手里将符文燃为灰烬的黑焰,语气有一丝遗憾,“你说你怎么这般不知死活,非要自寻死路呢?”
路浮笙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难看,凄冷的白月下,如芒长发似水,看向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双手执着黑焰,如芒欺身上前,将路浮笙逼得节节败退。
“你可真会找事。”神识里,女人幽幽的说道。
“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路浮笙双手握着无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她,“少说风凉话,快想想怎么办!”
“右上,躲开。”
话音落,右上处一道黑焰扑面而来。
她不假思索的照女人的话做,一边跑一边躲避不知会从何处飞来的黑焰,身形极其狼狈。
周边的环境越来越暗,在一片盘根错节的古树后,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哪儿?”女人感受到此处奇怪的灵力波动,眉头紧蹙。
路浮笙脸色却比方才还难看,握着无妄的手微颤,“我在……胡小芸的神识里看见过这里。”
泥土湿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
正在她惊愕之际,如芒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真是不小心,竟然被你发现了。”
说完,他从狭长而幽暗的林道里走了出来。
“被我发现?”路浮笙眼眶通红的看着他,愤怒涌上心头,化作无处宣泄的恨意,“你是说,吴大还有胡小芸他们都是你抓走的?”
“是又如何?”
“我杀了你!”
手中的无妄吸足灵力,剑身金芒大盛,她执着剑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他付出代价。
如芒并不正面与她相对,而是利用复杂的山势且战且退,勾着她消耗灵力。
“你杀不了我,”他诱着她走入布下的结界,看着她像一只困兽般挣扎,声音愉悦,“而你则会死在这儿,认命吧。”
“是吗?”她忽然一笑,神情邪魅,“可我偏偏就是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