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初尝别离(1 / 1)

浮生相思烬 孟阿匕 1318 字 28天前

时至后半夜,微凉的灵风吹进大殿,灯已熄,一轮明月亦足够将这方天地照明,也足够她看清他的动作。

苏息遇没有点灯,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后,轻车熟路的摸到她床边,明月从镂花的窗户里探出头,枕在她纤薄的素面上,柳叶眉似两方小舟,挺翘的山峰下薄唇轻抿,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师兄准备何时向我告别?”路浮笙神色清明,睁开的眼睛里不见一丝睡意,“还是打算不辞而别?”

苏息遇攥着被角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浮笙……”

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而来的湿气,这几日除了在沧澜殿照顾她,他还要布置外出历练的事宜,因为是虚泽,这个外人从不曾踏入的荒芜之地,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也难免挂着几分倦色。

路浮笙瞧见了,心里再气也舍不得对他不假颜色,却还是恼他的隐瞒,撇过脸不看他:“你还没说你何时走。”

柔软的被子盖到肩头,她听见苏息遇的声音,几分缱绻几分无奈:“后日启程。”

“骗子!”她一把将自己裹到被子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苏息遇看着裹成蚕宝宝似的路浮笙,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在被子上,像在哄孩子入眠般温柔:“浮笙,你长大了,要明白许多事是责任便推脱不得。”

他是师兄,有义务照顾师弟们,此次带队也是掌门和长老们对自己的认可,他不能辜负。

路浮笙躲在被子里咬着唇赌气似的不说话,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室内安静得像说话的人已经离开。

“你从小就在扶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师弟们也一样,我护着你自然也要护着他们,”苏息遇静坐在床沿,半垂的眼眸里氤氲弥漫着一层薄雾,“人间最是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成了雪地里的一把枯骨,或是庙宇里的一顿肉糜……”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讲述着一个路浮笙从来不曾听闻的世界,充满杀戮和罪孽。那是他的过往,在来到扶桑前,他已有一个七岁孩童该有的记事能力,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年因战乱而尸鸿遍野的人间。

哪怕他在外出历练时,无数次瞧见过灿烂繁华的人间,看到过阖家欢乐的场景,都无法让他忘记那样黑暗的经历。

“你后来去过那个庙宇吗?”被子里传来她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嗯?你说什么?”苏息遇听不太清,低着头看着她露在外面的长发。

路浮笙掀开被子与他对个正着,亮晶晶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说,你后来回去看过那个庙宇吗?”

“没有,再也没回去过。”岂止是没回去,若是可以,他到希望能将这段记忆永远封印。

路浮笙伸手拉住他衣袖,指尖拂过上面绣着的竹纹,小声道:“若是有机会,师兄你回去看看吧。”

“就算再残酷的战争,也总有结束的一天,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在恶劣的环境中总能找到活下来的方式,说不定那里已经山花漫烂了。”说着,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山清水秀,春花明媚的景象,她捧着花一转身,师尊和师兄都在她身后。

“好,若是有机会……”

路浮笙抱住他腰身,一再强调道:“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师兄,一定哟。”

“嗯。”他轻声答道,像给寄养在他那儿的雪鼠顺毛一样摸着她脑袋。

小时候她就喜欢附在他膝上,听他讲术法,或是外面奇闻轶事,然后入眠。

苏息遇摸着摸着就听到她渐缓的呼吸声,低下头一看,果不其然的睡着了。

清冷的殿里传来一声极低的浅笑,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回床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迎着明月起身,远去的身影逐渐拉长变淡,消失在薄雾中。

他启程这日,山门口站满了送行的人,尊者站在高高的空鸣山望着御剑飞行的人消失在西岸线上,长空骄阳肆意,很快就瞧不见他们的人影。

路浮笙站在他身后,盯着苏息遇消失的方向眼里蓄满了泪水,却不肯落下。

“师尊为何不去送送他们?”她不解,师兄他们此去艰险,怎么师尊没有一句嘱咐呢。

桑陌尘低下头看她,几分冷情的面容不见丝毫动容,“若有归期,便不是别离。”

若有归期,便不是别离。

路浮笙默念着这句话,眼睛里包着的眼泪被她憋了回去,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桑陌尘看她这模样,与习修时听不懂长老教的术法的表情一模一样,也没怪罪,只是摸着她脑袋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

“明日便要入剑冢取剑,你可想好要取一把怎样的剑了?”

被暖风吹得有些飘飘然的路浮笙蓦然回神,盯着脚下的土块有些惆怅,“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剑,主要是看哪把剑能被我拿走吧。”

半晌没传来接话的声音,她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他,“师……师尊。”

吊儿郎当的站姿立马端正,乖巧得仿佛方才调侃自己的人不是她。

她是忘了现在空鸣山只剩她和师尊了,往常同她说玩笑话的师兄已经外出试炼了。

“总有一把剑是属于你的,无须担心。”他实在是缺乏安慰经验,大徒弟苏息遇自引灵入体后修为突飞猛进,至取剑那年,已是化命境巅峰,一入剑冢便拿到了百里剑,他自己也已是天人境,剑冢万剑皆可拿。

“若是拿了把不合心意的剑,可以换吗?”这是她在听到执法长老宣读完规则后就产生的疑惑。

剑冢之剑皆品相不俗,只有压制住剑灵才能将其收为己用,这本是给内门弟子的优待。

“不能。”

冷冰冰的两个字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如同一瓢冷水浇在了火堆上,她都能听到火堆“嗞”的一声,夹杂着“啪嗒”一声心碎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路浮笙勉强一笑,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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