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迟暮,偶尔有月光从云隙中漏出,照在冰冷的白玉阶上,整座空鸣山万籁俱寂,她走在玉阶上,步子略显沉重。
走到山口,沧澜殿漆黑一片,只有偏殿的小厨房还亮着灯。
路浮笙却不急着回去,在殿前那方种满玉莲的浅池前漫无目的地踱着步,累了就坐在池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锤了锤发麻的双腿,脸上挂着一抹爽朗的笑推开厨房大门,“师兄,我好饿呀,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厨房里的人手上沾满了面粉,一听她的声音连忙应道:“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能少得了长寿面呢。”
路浮笙盯着他手上渐渐成形的面条愣了一下,然后莞尔笑道:“还是师兄你的记性好,我还以为没人记得我生辰呢。”
她故意装作大大咧咧的模样,撑在灶台上看他娴熟的将面条下到锅里,用手扇了扇飘起来的蒸汽。
苏息遇怕她烫到,顾不得手上还沾着面粉,连忙伸手将她拉开,“你退远些,小心烫到。”
又怕她趁自己不注意去碰刀具伤到自己,干脆将人带到一旁的饭桌上坐好,“你啊,乖乖待在这儿,别乱动。”
不多时,锅里的面就煮好了,他往碗底窝了个鸡蛋,小心的将面挑在上面,淋上热气腾腾的鸡汤后给她端了过来,“来,小心烫。”
路浮笙盯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忽然鼻头一酸,“师兄,你真好。”
“又说傻话,我只有你一个师妹,不对你好对谁好。”苏息遇轻轻一笑,一如既往地走到门口的小凳处坐下,抬头望着门外被云遮住一半的明月,静默的厨房只剩下她吸溜面条的声音。
才不是呢,很快你就会有其他的师妹……
路浮笙很想跟他说自己在造成殿听到的对话,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儿咽下肚。
“明日的大选,将百里带上吧。”
静默的房里突然出声,路浮笙一愣,抬头看向苏息遇,“师兄……”
“总要带个护身的法器才好,沧澜秘境……不像你们以为得那般安全。”苏息遇回头与她对上,嘴角微抿,“我记得你小时候十分喜欢我这把剑呢,不过那时你还太小,这般戾气重的东西,我和师尊都不敢给你玩儿。”
他说的应当是她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苏息遇刚从外面历练回来,给她带了一只小风车,她攥着风车在沧澜殿里跑着,风车呼啦啦地转,殿里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直到有日,纸糊的风车受不住山上磅礴的灵风,四分五裂的摔在地上,她蹲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碎掉的风车,不哭不闹。
寻过来的苏息遇见她小小的人影蹲在大殿的角落处,以为是磕碰到了,慌忙上前将人抱着转过来,“伤到哪里了?”
她摇摇头,指着地上的风车道:“是它碎了。”
苏息遇看了眼地上碎掉的风车,捻了个除尘诀将弄脏的地面打扫干净,他轻声哄道:“下次我在给你带一个更结实的风车好不好?”
“不要,”她抓着苏息遇的衣袖,奶声奶气道,“我不喜欢风车了,它不好玩儿。”
苏息遇一边把她头顶弄乱的两个小揪揪梳理好,一边耐着性子同她道:“哦,那我们小浮笙喜欢什么呢?”
路浮笙等他弄完头发,从他腿上挣扎着站起来,甩着两条短粗短粗的小腿啪嗒啪嗒的跑到正殿里,她指着挂在架上的百里剑说:“我想要它。”
苏息遇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纯净得像一潭清水,皱起波澜又很快在他的沉默里迅速平静。
“不可以吗?”她有些失落,指着剑架的手也蔫了似的直直落下。
“为什么你想要它?”
“师尊!”苏息遇听到声音连忙转身看向来人,弯腰恭敬地行礼。
桑陌尘站在玄关处盯着她,深邃的目光一动不动,“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想要它。”
路浮笙仰着头看他,在洒落的斜阳里,他的身影很是虚幻,教人瞧不清神色,于是她便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天真烂漫道:“我看师兄们都能站在上面飞,我也想试试。”
那时她以为只要有了法器就能御剑飞行,殊不知若无法引灵入体,再好的法器也只是摆设。
“不了,”路浮笙戳了戳碗里的荷包蛋,开口回绝道,“百里是你的配剑,既已认你为主便断然不能再为我所用。”
“可是……”苏息遇还要劝她,却被她打断,“师兄,我有把绘制的灵符带在身上,里面还有你给我绘的好几张高阶灵符,已经算是偷偷作弊啦。”
路浮笙怕他还要絮絮叨叨说上许久,抓紧时间把碗里的面吃完,扔下碗筷就往外边跑,“师兄我出去消消食,你别等我了。”
风风火火的个性,怕是再过两年他便再也说不得她喽。
苏息遇有点无奈,站起身将她留下来的碗筷收拾到水槽里清洗,安心做起这后勤杂事。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夜风在扶桑树间反复游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路浮笙挑着灯围着山头转,晚风里不时吹来一股烟火气,环绕在鼻尖,她回头看了眼灯火摇曳的厨房,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原本这空鸣山是没有厨房的,修建沧澜殿的人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不能修炼的人住到山上来。除了气派无比的正殿,就是师尊的书房以及几间空荡荡的偏殿。
师兄性子温和,却也随了师尊的寡言少语,除非必要,甚少说话。而师尊贵为扶桑掌门,沧澜秘境之主,很少有时间能看管路浮笙,照顾她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苏息遇身上,少年老成也终归是少年,从被她哭得手忙脚乱到处事不惊,少不了要与人打交道。
毕竟照顾一个奶娃娃是很耗费精力的,饿了要吃饭,病了要看大夫,尤其是她体质特殊无法修炼,就连病了也不能吃仲墨师叔提炼好的丹药,只能靠民间的法子熬制寻常汤药。
对她而言,空鸣山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家。而家只要有师尊,师兄和她就够了,谁也不能拆散或者融入他们。
“是吗?我看很快你就要失去他们了呢……”
娇媚的声音刺入耳朵,路浮笙瞪大双眼惊愕地环视四周,提在手上的灯受不住她提着灯柄来回晃动,忽闪了几下归于黑暗。
------题外话------
路浮笙现在还是个凡人,不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