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动的发带,一身张扬的红裙,简单到极点的装束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双玉足轻飘飘地落在府墙上,她迎着风,睥睨着他的狼狈。
桑陌尘目光微动。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他怔愣的片刻,她缓缓蹲下身坐在府墙上,双足轻轻地晃动,好似一个玩水的孩童。
天近傍晚,黑云笼罩下,只有转凉的温度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她半抬着脸,望着他。
初遇时,她就是用这副无辜的模样欺骗他,桑陌尘自嘲的想,或许到了现在,他也不曾了解她。
“我输了,”垂首看着断成两截的无妄,他沉声道:“你杀了我吧。”
封离殊轻抬右手,九十莲松开无妄,乖巧的附到她腕上,“你太弱了。”
没有嘲讽,她的语调十分平淡。
洛长羡余光扫了她一眼,曲指运灵,长剑化蛟龙腾空而起,直指他心口。
封离殊望着下方似已认命的人,不语。
凤眼邪睨,却空洞得心惊。
她忽生一念,语气便柔了几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所以在施舍他?桑陌尘藏在袖下的手狠狠握紧,心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闷痛。
桑陌尘抬起头,与她对视,“你说的有什么是真的?”
洛长羡手一动,待要出剑,却被封离殊瞪了一眼,拦了下来。
他收起剑,厉声道:“何必与他多言。”
“有一事是真,”封离殊认真的想了想,“我的确少了一魄。”
桑陌尘听得一愣,原以为这也只是她编的谎言,却不想竟是真的。
说完这话,她似乎又找回些理智,转头与洛长羡道,“你动手吧,我去找你要的东西。”
她站起身,红裙在空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再看他一眼,化作一道虚影落入城主府中。
桑陌尘盯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捂住嘴咳了一声,掌心染血。
见状,洛长羡眨了眨眼,忽然问道:“你知道她缺的一魄是哪一魄吗?”
桑陌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说话。
“是情魄,”洛长羡残忍的揭露真相,笑得极为畅快,“桑陌尘,她没有感情的。”
所以她不会为背叛而愧疚,也不会因为谁而动恻隐之心。她注定,无悲无喜。
洛长羡其实很早以前就见过她,在死灵之地外,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封魔地异象,察觉此事的不只仙门世家,还有魔族。
他和拾月一路追踪,查到路家却戛然而止,不想时隔多年竟在一个穷乡僻野之地再次遇上路家人。
“义父,可要上前阻拦?”洛长羡看着前后被夹击的女孩,眼中有些不忍。
拾月闭着眼,温声道:“不急。”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地上躺了很多尸体,赤手双拳的女孩手里攥着一个铃铛死也不肯撒手,路家人身上挂了彩,她身上的伤更多。
站在她前后的两个路家人一拥而上,吸引了她大部分注意,路亭紧盯着她后背,趁她分心,出其不意的一招声东击西,一剑刺入她右肩。
身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但她却像没有痛觉般将临近她身侧的两个路家人活活拧死。
昨夜是十五,她失了神志,一觉醒来就发现整个王家村都被自己杀了个干净。
铺天盖地的血,从村头到村尾,几乎全是尸体。
冲天的血味还有她身上越发浓厚的魔气,招来了一直追着她的路家人。
她受了很重的伤,脖颈上青筋突起,在瘦小的身体上看起来十分可怖。洛长羡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转身看了眼仍旧闭目养神的拾月,只能闭口不言。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又多糟糕,眼里通红的血色,在路家人畏惧的目光中忽然大笑起来,她不断的穿行在人群中,浑身浴血,仿佛来自深渊的厉鬼。
忽而脚步一顿,她抬头看着路亭,直将人看得毛骨悚然。
路亭眉心一皱,手死死的握着配剑不敢有一丝松懈。
“终于,结束了……”她说。
洛长羡看到了,那声音不大,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口型,只看到她忽然伸出手,将原本就流着血的伤口再次撕开,淋漓的鲜血一落地,就见着土层裂开无数条缝隙,随着她口中的咒语,缝隙里涌出无数的骨灵。
他们听从召唤,从深渊而来,无意识地攻击着路家人。
“结阵!拦住她!”路亭是反应得最快的那个,几乎在她下令骨灵扑杀的同时,他就喊了出来。
可惜,这是群没有生命的骨灵。
哪怕被剑阵绞个粉碎,也要垒起骨楼捕食她布阵范围内的活物。
“是不是很有趣。”不知何时,拾月睁开了眼,嘴角带着些许赞赏的笑。
洛长羡看着那个站在树上一脸漠然的女孩,又看了看地上被骨灵缠住的路家人。
“原来如此。”
方才她在路家人身边来回穿行,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将自己的血洒到他们脚下,引得骨灵闻血而来再结阵围杀。
“这心性确实不错,”洛长羡看着骨灵将人拆食下腹,展眉一笑,“可要带回魔域?”
拾月盯着她,摇摇头,“我们带不走她。”
骨灵杀完人,在她的吟唱声中退回裂缝,当骨灵潮褪,在一片血河中独独留下了路亭一人。
“回去告诉他,我回来了,”她冷冷地盯着地上不人不鬼的路亭,擦了擦脸上的血,“记住,是我。”
时隔经年,多年后再见,她名声鹊起,成了外界谈之色变的大魔头。
想到这儿,洛长羡挥了挥手中的剑,缓步靠近他身侧,“所以你也不必懊恼,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输给她很正常。”
因为只有强,才能活,她从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桑陌尘闭上眼,对到来的死亡一脸坦然。
“你怎么在这儿?”封离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池边的人,手不自觉的摸向九十莲。
黑色的斗篷下显露出一张苍老的容颜,拾月看着她一副警惕的模样,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和蔼笑容,“封姑娘,别来无恙。”
但封离殊却表现得不甚友好,她沉着脸,“你别笑了,太假了。”
揭下斗篷,拾月的眼睛由黑色逐渐转化为红色,被那双眼睛一看,封离殊就感受到了属于魔族血液里的那股压制,但她愣是站着没动。
“你确实很强,”拾月感叹了一句,收回威压,“不过至刚者,往往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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