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脚下是奔腾的忘川，放眼整座落雁城，已被忘川腐蚀得只剩下一座躯壳。城中罗刹肆虐，不见一活人，不时有尸体漂浮而过，或挂在树梢，或融为一滩血水，人畜皆有。

三日前，她还站在回头崖上旁观这场势均力敌的战事。三日后，她站在城墙上目睹整座城无人生还。

人的渺小，窥得一斑。在绝对的强悍面前，蝼蚁只能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封离殊轻笑了一声，忽觉身后有人，她头也不回的道：“东西……拿到了？”

“嗯，拿到了。”

“收尾做得如何？我可不想被人满世界追杀！”

洛长羡将怀里的封魔轴掏了出来，淡淡道：“放心，一剑毙命，利落干脆得很。”

被忘川带来的尸体撞到她脚下，封离殊侧眼看他：“他没有反抗？”

洛长羡上前用剑替她将那半截尸身绞碎：“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他一时不觉，便被我得手了。”

正如洛长羡所言，桑陌尘对她根本没有防备，他的得手轻而易举。

桑陌尘一觉醒来，搁在手边的药已经凉透了，他轻轻地唤了声：“齐姑娘？”

空气里一阵寂静，没人应。

想来她又是去找出去的路了，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桑陌尘神色恹恹的将药一饮而尽。

这几次下来，封离殊熬的药对他越来越不起作用了，许是他伤势太重，又受这结界影响无法引灵，伤口愈合得十分缓慢。

桑陌尘撑起身，一路摸索着到了池塘边。

他伸手摸了摸封离殊口中的药莲，触手一片冰凉，这药莲的花瓣竟比他手掌还大，掌心之下，白莲微微颤栗。

洛长羡就是此时入的结界。

甫一入结界，他一眼就看到了池边的那抹白影。

他好像没有一丝察觉，站在池边悠闲地侍弄着一株白莲。那莲花与他齐高，偏偏却温顺地低下头由着他上手，其余的几株也纷纷往他身边靠拢，一副争宠的模样。

洛长羡手中的红剑迸出暗红色光芒，兴奋地颤动，跃跃欲试。

“你回来了。”温和的声音传来，透着三分慵懒。

不想他发现得这么快，洛长羡前行的步子一顿。

桑陌尘有些奇怪她今日怎么这么沉默，转过身偏着头看向她的方向，“你怎么不说话？”

洛长羡未答，有些疑惑他为何看到自己竟毫不意外，直到走近才发现，桑陌尘的眼睛一片涣散，状如盲人。

原来是瞎了，怪不得察觉不出来。

洛长羡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桑陌尘胸膛。

一声闷哼，桑陌尘只觉得心脏处一阵剧痛，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脚踢入池中。

“这般无用啊，呵……”洛长羡一手拿着他腰间的储物袋，闲情逸致的打量着他的狼狈。

桑陌尘胸口埋着他的剑，一呼一吸间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感，他双手死死得扒着池边，十指陷入泥里茫然的维持身形不倒，根本使不出爬起来的力气。

洛长羡弯下腰盯着他的脸：“忘了同你说，沈家已灭，他们看护的封魔轴也到了我们手中。”

“加上你手中这卷，魔族已得两卷，”他满意的看着桑陌尘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魔族复起，势在必行。”

“你……”忍者剧痛，桑陌尘猛地用力拽住他襟口，“你把她怎么了……”

洛长羡低下头看着他费力地抓着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人还这么傻。

洛长羡不愿同他废话，手握上剑柄，俯身贴在桑陌尘耳侧：“你说齐鸾啊？”他故意顿了一下，“我杀了她啊。”

难怪……难怪他身上有齐鸾的味道。

手一用力，剑身离体，桑陌尘心口一松，血水喷涌而出。

洛长羡看着他倒在池里挣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嫌恶的看着手里沾染的血色。

为了进结界，封离殊割破掌心在他手上抹了一把血，方才杀桑陌尘，不可避免的又沾上了一大块血迹。

洛长羡用他的心头血打开了储物袋，拿出封魔轴后随意的将储物袋扔到已成浮尸状的桑陌尘身上，又就着池中的水将右手洗净。

洛长羡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说他傻不傻？到死都未怀疑过你。”

“罗刹失控了。”封离殊神色未变，她指着城主府的方向，转身同洛长羡道：“不解释解释吗？”

他和拾月布下的局，到最后却被燕无心的暴走失控搅了个稀碎。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后面的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封离殊看了他一眼，嘴上毫不留情：“你们不是好友吗？这般冷漠？”

“他心有羁绊，走到今天已是大限。”

燕无心一生的执念都在燕绥之身上，燕绥之一死，这世上自然就再无他留念的东西，至于落雁城，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痛恨这座城了。

封离殊问道：“你何时知道城主就是燕绥之的？”

洛长羡道：“三百年前。”

落雁城建城不过也才三百年。

“这盘棋，不会你们布置就布置了三百年吧？”封离殊直指关键，“还真是心思缜密得惊人。”

洛长羡拱手道：“多谢夸赞。”

这时，翻涌的忘川自城主府分裂成两道急流，露出一条宽约三丈的路。

一道裹在黑雾里的人由远及近，走到两人前。

黑雾朝洛长羡颔首道：“大人。”

“东西找到了吗？”洛长羡问。

“尚未。”

封离殊盯着那团黑雾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忽而笑道：‘“居然是你。”

黑雾凝结了一瞬，然后展颜道：“齐鸾姑娘可谓冰雪聪明。”

覆盖在他周围的黑雾逐渐消散，显露出他的真容。

“林渊……”封离殊琢磨着他的名字，眼神饶有兴趣，“这也不是你真名吧？”

“小人名临渊，”他低下头一脸恭敬，“降临的临。”

封离殊上前挑起他下颚，媚眼如丝，“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注视着她的眼睛，临渊沉静道：“您不该知道的东西。”

竟然不受她魅惑，封离殊磨挲着他下巴，又换了个软绵绵的语气道：“真的……不能说吗？”

“你别为难他了，”洛长羡伸手拦住她，将人挡在身后，“这件东西与你无关。”

“是长生链啊。”

洛长羡一听她说长生链，怔愣的表情瞬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连否认都显得欲盖弥彰。

长生链是一件上古神器，也是落雁城镇城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