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择言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不是演习也不是幻觉,这一幕真真切切在他眼前上演。
“陈朵……”
为了救他,就因为他随口答应了枳瑾花要对付全性。
“不要死……”
她信任着他,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
“还……有救的……对吧?”
她就要死了,她的血要流干了。
握着神兵利器,掌握爆血秘法,被西方十佬级别的人物奉若神明……出世以来一路高歌猛进,他错以为他已经天下无敌。
直到这一刻。
“不要……不要……不要死……”
喂……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已经是条废柴了,原本以为到了异人的世界能改变一些结果还是这样……
原来异人的世界比普通人更残酷啊,要命的啊。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都承认自己是废柴了,那就让我过得轻松些吧?
我不想背着她的命活下去啊,居然还让我看这种悲伤的场面,看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慢慢地死掉。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可是她死了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廖忠找我报仇?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害怕受到良心的谴责?
哦,我只是害怕“她死去了”这件事本身。
那个喜欢逛街的她,那个乖巧安静的她,会乖乖跟在我身边的她,挡在我身前的她……
可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可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不知不觉地,眼泪滑过面颊。
这个世界真孤独,明明周围有许多人,可你孤独得像独自站在一颗星球上。没人听得见你说话,你可以放声大喊,然而无人在意。
【喊的声音大是不管用的,所谓言灵,用的虽然是语言,生效的却还是和语言共鸣的心。】
……是谁?
柳择言翻遍脑海所有言灵,没有一条可以让时光倒流,没有一条可以让死者复生。
【这种英雄戏跟你没什么关系啦,你明知你什么都做不了。】
是啊……活了二十几年,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谁也不关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渐渐地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蛮多余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会觉得痛其他没什么意义。你每天花很多时间发呆,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别人都说你不重视自己,自己没有存在感。可你就是没有存在感,哪来的存在感?那些人除了点评你说你没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没有关心过你在想什么,你自己想的事只有说给自己听,哪来的存在感?
终于有一天,一个女孩闯进你的生活,听你的扯淡听你的闲谈听你的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可她会因为你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向往远方的某个地方……
她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如今这张白纸被撕碎了。
他妈的,我已经当废物太久了!凡我做的事,做错的都是我笨,做好的都是因为我走狗屎运,凡我在乎的人,要么是不理我,要么是把我当猴耍,如今总算出现了那么一个女孩儿……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啊?她凭什么要为了我的自大狂妄去死?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道理!
【交换么?】
交换什么?
【交换么?】
可以让陈朵活过来吗?
【交换么?】
不管是什么……交换!只要可以让陈朵活过来!只要可以让我杀了这三个人!
【15%?】
百分之五十都行!快啊……成交不成交!
【几千年了,我亲爱的哥哥……你在别的事情上糊涂,在这件事情上从未答应过我,那个女孩儿改变了你那么多么?好吧……我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了,逆我们的,就让他们死去。somethingfoothing,15%…融合!】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年,瞳光如熔化的金水般灿烂。
“小白,我不想让你恨我……但你这位朋友实在厉害,如果我不杀了她,今天死在这儿的就会是我……”
沈冲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黑色的一片,已经开始有些腐烂了……
解蛊毒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那只蛊。
“一不做二不休,那个柳择言,和那个戴眼镜的……”
“没关系,要杀便杀吧……我原本还想把他带回去练练手,可周围太安静了……”
“对啊,我们的人呢?”
“夜长梦多,不如让施主早登极乐往生净土,也好……嗯?”
以前他要是这么抱着陈朵估计早就肠穿肚烂了,可如今无论他沾了她的血还是脸贴脸的无距离接触,她都不会以任何方式回答了。
“可我不喜欢没温度的女孩啊。”
柳择言紧紧地把她抱住,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压榨出最后一丝温度,来证明她还活着。
“不要……死!”他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大喊。
管什么百分之十五还是百分之五十的生命或者肉体,都不要紧,就让那个该死的契约生效好了。
他要这个女孩活下去,为此可以违背规则逆行倒施,代价无所谓,只要能从死神的手里把这个灵魂抢回来。
他心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双黄金瞳缓缓张开,电光火石般的画面在他眼前闪动,那些仿佛墨线勾勒的、凌乱的线条蛇一样扭摆,组成一幅幅画面,巨大的龙在临海的山巅上展开双翼,世界树生发,树顶的雄鸡高唱,海中的巨蛇翻滚,惊涛骇浪中飘来的孤舟上,女孩孤单的眼神。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秒钟,柳择言清晰地感觉到什么东西以他为中心四散而去,在一个庞大的球形空间里,结成了——“域”!
在她怀抱里的女孩,缓缓地,恢复了呼吸。
很浅、很淡,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气若游丝”。
但是……她活过来了!
“好了,接下来是审判时间……”轻轻将陈朵放在地上,熔岩般灿烂的金色眸子锁定沈冲和高宁,“剩下的,交给我。”
“你……是谁?”沈冲问。
柳择言没有回答,而是以常人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向粉色飘絮散发出来的地方,抓着窦梅的头发把她扔了出来!
下一个瞬间,柳择言出现在沈冲面前,就是抡圆了打,毫无技巧的一拳,但出拳速度是正常人的一千倍。
“咚!”
仅仅一拳,沈冲就不得不跪倒在地上。
“喜欢玩弄对手的心性,对么?”
金色的海洋灌入高宁的双眼,十二劳情阵破碎,肥胖的身躯瘫软,被柳择言拎着背后的领子提在手里。
“沈冲!还站得起来吗?走!”粉色的身形突然从一旁蹿出,魅惑的炁布满夏禾的右手,“你给我……老实点儿!”
“砰!”
柳择言另一只手抬起,实实在在地接了夏禾这一掌。
“撤销。”他轻声说。
那股怪力和魅惑的炁都消失了,夏禾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虚弱。
不可能,仅仅只是对了一掌……怎么可能废掉先天异能!
“你……究竟是谁……”沈冲颤抖着退后,不小心绊到了树枝,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他在风中纵声狂笑,跳着华美的踢踏舞。
他哭泣他歌唱,是魔鬼,是神明,是绝世的戏子,声情并茂——他是路鸣泽。
是行走于世间的,唯一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