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山林间一幢三层别墅里,茶杯摔碎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红褐色的液体泼脏了白地毯,像是暗沉的血迹。
“那天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教训?”说话的人怒极,拿起一个骨瓷碟子又砸在对面人身上。
金边白瓷碟狠狠飞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健壮身躯,又弹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黑衣男子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自己胸前的一片茶水渍,像尊毫无知觉的沉默雕像。
“哑巴了?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尖锐的质问再度响起。
“我的首要工作是让你安全离开,”木然的声音,仿佛机器人,“再说,动了她并没有好处。”
“我的事几时需要你多嘴了?你不过是江际恒养的一条狗。”
被骂狗的男人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叶小姐,您该休息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一张素雅白净的脸,若夏日清荷的姿色,可那双美眸里,却盛着怒火。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男人丝毫不动。
“我让你出去听见了没有?”纤指一挥,茶几上几近完成的拼图顿时迸散,撒落在地上。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门厅响起。
江际恒缓缓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伸手捏起一块拼图,“好不容易拼起来,就这么弄坏了,多可惜?”
“我乐意。”
江际恒微微一笑,看着身旁的女人:“小雪,你脾气越来越坏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跪下来,替你换鞋,奉茶,叩谢你的恩情?”
叶雪看着他,嘴角勾起,眼里有一丝嘲讽。
“不需要?”她站起身,“不需要的话恕我失陪,我困了。”
她迈步的瞬间,江际恒一把捉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沙发上。
“刚才这么精神,看见我就困了?”他脸上仍是淡淡的笑,但笑意却未及眼底,手上也用了狠劲。
“你要我跟你聊什么?”叶雪也不反抗,任他紧紧捏着手腕,“聊我怎么继续帮你做大生意?”
“是啊,”江际恒盯着她,“两个毒贩能谈什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还能回到他身边吧?”
“我真好奇,他要是知道了你的情况,会是什么心情?”见她脸色一僵,江际恒松开手,姿态放松的仰靠在沙发上,“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也许会来找你呢。”
见她沉着脸不吭声,他又开口:“毕竟,当初他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你说,我们要不要期待一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戏?”
叶雪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冷笑:“好啊,那就一起等着,不过,我怕你吃醋呢,毕竟,你那么喜欢我。”
言罢,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客厅。
江际恒在沙发上久久未动,然后坐起身,捏起桌上散乱的碎片开始拼图,样子格外专心。
当他在一处空缺处犹豫时,一旁的黑衣男子捡起地上一块碎片,递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向那人:“廖生,她真的很不乖,你说是不是?”
廖生仍是沉默。
江际恒似乎也没有期望他的回答,径自忙他手里的事情。
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镜片后目光却渐渐阴冷。
——我把你找回来,拼凑完整,等你苏醒,不是为了让你回到他的身边。
沈寻夜里醒来,看见窗边倚着一道伟岸身影。
他指间挟了一支烟,不知在思量什么。挺直鼻梁,深邃眉眼,坚毅下巴……那张容颜有种魔魅的英俊。最要命是他衬衫半系,露出坚实胸膛,上腹斧刻般肌肉线条隐隐若现,如果即刻拍照留存,绝对是可以登上时尚杂志上的大片。
沈寻凝望他,有些痴了,却又觉得心酸。
是什么让他辗转难眠,在深夜里抽闷烟?
她不敢猜,也不敢细想。
眼见他低头掐灭烟,她赶紧闭上眼,假装仍在睡觉。
只听见他的脚步轻轻接近,在床边停下。
他似乎没有动,一直站在原地。
他是——在看她?
沈寻一动也不敢动,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可是心跳却忍不住加快。
额前的碎发被他轻轻撩开,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印上了她的唇,稍纵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
好想睁开眼,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举动,他这个人会不会像这个吻一样,那么温柔,却迅速消失。
但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临睡之前,程立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祖安传来的照片。
那是去年春天,江际恒从一家医院出来,手上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黑发如云,容颜清秀。
他退出相册,摁灭屏幕,房间里的一切陷入黑暗,只剩清冷月光,落在他那双深沉如墨的黑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