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寻进办公室,没见着程立的人。过了一会儿,她收到通知,林聿找她。
她进了局长办公室,只见自家小舅一身警服,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她突然想起他当年因为不肯和小舅妈订婚,被外公抡着手杖追打落荒而逃的情形,忍不住就笑了。
林聿看着她可疑的笑容:“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呢?”
“没有,我那么乖。”她笑得憨厚淳朴。
林聿轻哼了一声:“你还乖。”
“找我有事?”
“生日快乐,白羊座小孩。”
“谢谢小舅,有没有礼物?”她跳坐上他办公桌,两条腿晃呀晃,跟小时候一样。
“你想要什么?”
“要你下属。”
林聿扬眉一笑:“要是搁古代,我不介意强行指婚,拿刀架着他拜堂。”
“那我们赶紧一起穿越。”
“矜持点,”他叹口气,“好歹也是我们林家出来的丫头,人都排着队要,干嘛非得跑这儿来倒贴?”
“他不一样。”说起意中人,语气都掺上了羞涩,眼里都开始冒爱心。
林聿只能无奈看着她:“寻寻?”
“嗯?”
“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
“经历上次劫持的事,我想你应该能意识到,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危险。”
“所以呢?”
“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北京,我会确保你的安全,”林聿的神情变得严肃,“二,留下来当诱饵。”
沈寻静静答:“我选择和程立一起。”
“那就是不回北京?”
“嗯,不回。当诱饵也好,再大的危险也罢,我也要和他一起。”
“如果他拒绝呢。”
“他昨天已经想赶我走。但这事他说了不算。”沈寻一抬眼,眸光咄咄逼人,气势天生。
林聿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们家寻寻的真面目,沈大使的千金,林老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嚣张跋扈起来,谁也镇不住。
“留下来,你可能会受伤害。”他一语双关。
沈寻微微一笑:“小舅,我已经失去过最爱的人,你觉得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大过当初?”
林聿眸光一震。
“小舅你知道吗,昨天傍晚,我悄悄跟踪了程立。奇怪,照说以他的敏锐,完全可以发现我的,可是他却没有发觉。我想,也许是有什么事让他分心了。然后我明白了,他是回到了他和叶雪的家,他当初置办的婚房。
我隔着街,远远的看到他一个人走向那幢别墅。天慢慢黑了,周围人家都亮着灯,而他一直站在黑暗的花园里,没有进去,一直站着。那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疼出血了。我很想过去抱一抱他,但是我没有。因为,我走不进去,他跟我不在一个世界里。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能为他做什么。那就是,我要陪着他,把他过去的那个痛苦的世界打碎,把他拉出来。我不想去评价或猜测他和叶雪的感情,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去好好爱他。即使最后还是失去,但我不会后悔。”
“我该说你长大了吗,寻寻?”林聿看着她,神色中颇有感触,“如果我是程立,现在应该在打喷嚏。瞧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他惹了大麻烦了。”
“没错啊,就是杀气腾腾,磨刀霍霍,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沈寻笑得甜美,“小舅,这些你当年的泡妞秘笈,我很受用。”
今天生日,也适合演场好戏呢。
程立晚上回到局里时,办公室灯还亮着。他推门而进,看到江北他们几个都还在。
“三哥,你回来了?”江北站起身打招呼,手里还握着罐啤酒。
“嗯。”他轻应,扫了一眼周围。
桌上剩一小块蛋糕,还有两个数字蜡烛,倒在纸盘上,啤酒罐还未来得及收拾,一番热闹后的狼藉景象。
“谁生日?”他问出口,心里却陡然一震。
数字蜡烛已经告诉他答案。
“寻姐生日。”季柯出声,确认了他的猜测。
江北忍不住开口:“三哥,刚才看到沈寻去了天台,好像情绪有点低落,我觉得她今晚和我们庆祝也是强颜欢笑,毕竟……你不在。”
程立没吭声,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宽阔天台,有个小小身影抱着肩膀,小脑袋埋在膝间,快成一个孤单的塑像。
程立缓缓走了过去,脚步很轻,因为不知怎么开口,所以竟害怕打扰。
到底是惊动了她,她抬起头,一双眼如浸透了清泉,鼻尖微红。
朗朗月光下,她是坠落凡间的小狐仙,爱上凡人,却又不得回应,趴在那里,低眉垂耳,满腹哀怨。
他突然觉得胸口涨满了酸。
“你回来啦,刚才他们同我开玩笑,叫我嫂子,”她低着头,声音娇柔,“我知道你心中的老婆人选不是我,可我听着,还是高兴。”
“我今天等了你一天,真巧啊,没想到她忌日竟是我生日。可我大概连替身和接龙都算不上。我刚才在这里吹凉风,想了想,我和你认识才一个月不到,说是走在了一起,其实全靠我耍赖撒娇,死缠烂打。”
“所以呢?”他声音微哑。
“我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他,满眼茫然凄惶。
“你不知道什么?”他低哑出声,利眸困住她的人。对于她的迷乱和迟疑,没来由的恼怒。
她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呢?她那种看到他就会两眼放光的眼神呢?不是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哪儿也不去,就想陪着他吗?
她又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你就当我没来过,那应该并不难吧……”她喃喃的说,像是自言自语。
他呼吸一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惧怕。弯下腰,他托起她的脸:“你在说什么?”
她朝他笑,一身酒气。
“连……连许泽宁都知道给我订蛋糕,可是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讨厌你……”应是酒意上头,她结结巴巴的控诉,迷蒙的眼没有焦点,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三哥……”她唤他,声音软绵绵的,“不爱是不是也有不爱的好处呀,可以随时欢快,也可以随时放弃……”
“可是,我好难过呀,我一想到放弃,”她扁着嘴,捂着自己胸口,眼泪汪汪,“这里就要痛死了……”
程立看着她,只觉喉咙发紧,心脏似被人狠狠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