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餐厅的路上，迎面撞上局里两个同事，沈寻下意识的就要挣开手，却被程立牢牢捉住。等到那两人过去，她已经满脸通红。

“放开好不好？”她乞求。

“是你主动把手给我的。”他淡声陈述。

“明明……”

“明明什么？”他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明明是他勾引她。

沈寻气恼的瞪着他，他瞅着她窘迫的模样，微微弯了弯嘴角，放开了手。

沈寻松了口气，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俩进食堂的时候，沈寻感觉原本热闹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一些。她抬头，只见程立神色自若，一如往常。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周遭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于是拿起手机，假装刷朋友圈。

张子宁他们早就瞅见了他俩，远远的就开始激动了。

“江北江北，快看快看，他们来了，是不是不对劲！我早上好像还听到老大喊寻姐‘寻宝’！”

“可是感觉不像啊，老大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至于寻姐……她这探头探脑的样子，好像，好像……”

好像一只小宠物，而老大在牵着宠物遛弯儿，一派悠然。

“好像什么啊！”王小美有点急。

八卦间，两人已经到了眼前，张子宁瞅着程立干笑：“老大，我给你们去拿吃的，你们要什么？”

“我还是老样子，给她拿一个菜包一个肉包，一个鸡蛋，一碗粥，还有一碗豆浆。”

他话音刚落，大家都是一愣。

然后沈寻弱弱的开口：“我吃不了那么多……”

“程队，你不懂我们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王小美忍不住帮腔。她心想，老大果然是糙汉子啊，不懂女人心。

程立完全没搭理她，黑眸瞥向沈寻，语气淡淡的：“不是昨晚就说饿么？不用怕胖，再胖点更好。”

江北嘴里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这话里线索太多了。

他虽然扛住了，但只听噗哧几声，长桌上另外几个队里的同事却忍不住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去啊。”程立却不为所动，抬头看向还呆在原地的张子宁，扬了扬眉。

于是整个早餐时间，沈寻是在大家的眼神围攻下度过的，他们的样子，仿佛把她当成罪案现场，翻来覆去的勘探。而真正的肇事者，却风轻云淡的喝着豆浆刷手机。如此情境下，她本来就食不知味，还要卯足了劲吃一堆，所以剩下一个包子的时候，她只咬了一口，就感觉自己实在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包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程立，目露恳求：“我真的不行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可怜兮兮，又带着点撒娇的味道，程立瞅着她，眼神一动。

她没有参透他目光的意味，偏偏还又补了一句：“真的不行了。”

脑中不可控制的闪过昨晚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程立揉了揉眉心，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把她手里的包子接回来，三口两口的吃掉了。

沈寻愣愣的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个包子她咬过啊，他可真是不避嫌……不过，这男人怎么连吃东西都这么性感。

王小美看着他俩的举动，兴奋的小脸发红——这是，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吃过饭，沈寻又跟着程立一路进了办公楼，但他没有进办公室，到了会议室门口，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沈寻。”

“嗯？”突然被他公事公办、连名带姓的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要开会。”他指指她身后的队员们。

沈寻这才明白，他是要她回避。有些案情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是需要保密的，缉毒这一行也有很多秘密的工作安排，而她毕竟是外人。

她无声的点点头，像只乖巧的小猫，轻手轻脚的退到一边，朝大家摆摆手，又朝他摆摆手，转身那刻，还不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程立的目光在她背影停留了三秒，就转身走进会议室。

沈寻也没闲着，郑书春临时给她加了一份工作，是社里约到一位世界银行副行长写的专栏文章，她英文好，让她翻译。

快到十点半的时候，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正走进去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听说程立和那个记者好上了，早上有人看到他们手拉着手从宿舍楼出来呢。”

“这么快？看来我们局里这位痴情冰山男也不是传说中那么难以攻克啊。”

“也正常，人都死了三年了，总不能指望他守一辈子。”

“哎，最可怜的还是叶雪，到现在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慢慢的，也就被人家忘了吧。”

沈寻僵在原地，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夹杂一点怒气。

先后推门而出的两位女同事迎面撞上了她，均是一愣，表情都有些尴尬。

沈寻静静看着她们洗完手，在她们走出去的那刻，突然出声：“请不要这么说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想要做的事，过去的三年如此，现在、以后都是，除非有一天，他找到了叶雪，并把凶手绳之以法。”

那两位女同事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她，神色越发局促。

“叶雪对于他而言，不只是恋人，还是战友，不只是爱情，还有责任，”沈寻停顿了一下，直视她们的眼睛，“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都不会影响他的初心。但是，他有权利幸福，即使不是我沈寻，也应该有一个人，陪着他，去解开过去的心结，让他好好的生活下去。”

那两位女同事像是被她的话震住了，半晌才分别致歉，匆匆离去。

隔壁男洗手间。程立站在洗手池前，久久未动，看到有人进来，才关了水龙头，走向楼梯口，推开防火门。

阴暗的楼道里，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响，他那双幽深的黑眸仿佛也蹿起一簇火焰。火光熄灭，青烟升起。他倚着墙，表情晦暗不明。

那道轻柔的、却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回响。

——请不要这么说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都不会影响他的初心。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羞涩、激动，却又勇敢，就像每次她试图亲近他的时候。

突然间，他觉得胸口有点不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抓在手里，被看得清清清楚。这种感觉，也很危险。最近他似乎有些沉溺于一些太过柔软的情绪，而这种状态，会影响他的判断。

插在口袋里的手碰着了打火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指尖触及摩挲过许多遍的熟悉纹路，一股刺痛从手指直接蹿入心脏。

他掏出打火机，摊开手心，一朵雪花在金属壳面上静静绽放。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女孩站在篮球场边，蓝色衬衫白裙子，双手合在嘴边朝他喊：“程立你好帅！”然后又笑着和朋友们跑开，清脆的笑声随风飘散。

还有他30岁生日的那晚，她把这个打火机放在他掌心，说，这朵雪花，只为你的温度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