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不够爱。
许泽宁已经飞回北京,但他留下的这句话,却像一根刺,扎在沈寻心里。
像一场赌局,亮出底牌的那刻,却是两败俱伤。
看着许泽宁走向安检的背影,沈寻觉得鼻间泛酸。他明明没有回头,却像洞悉一切,拨通她电话:
“寻寻,不要难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却又清晰温柔,“最坏的事情都已发生过,没有什么值得你再轻易掉眼泪。至少,我不愿意成为你哭的原因。如果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但如果你受伤,不要逞强,回来。”
回去,回到哪里?是了,许泽宁一直是她的安全区。从蹒跚学步到青春少女,他一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走过很多个春夏秋冬。或许,他始终未变,变的是她,但有些变化,根本不是她所能预见和控制。所以,他不懂,她回不去了,怎样都已经回不去。
走出航站楼,夕阳微沉。正在发呆,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等车吗?”
沈寻侧首,是江际恒,银色金属边框的眼镜后一双眼带笑看着她。
她点点头。
“我送你吧。”江际恒指了指旁边一辆黑色汽车,司机正站着门边等候。
他态度诚恳,沈寻没有推辞,道谢后上了车。
“送昨天那位朋友?”江际恒将放在座位中间的水拿起,把瓶盖拧松后递给她。
“嗯,谢谢,你怎么也在机场啊。”沈寻接过水问道。
“跟人约在附近谈点事,”江际恒答,“一会儿送你去市局?”
沈寻点点头:“我住局里的宿舍。”
“就是条件一般了点,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该有的都有,这方面我不挑。”她以往采访时,住宿条件差得多的地方也有的是。
“三哥也是,放着自己的别墅不住,天天在小宿舍凑合。”
“他在这儿安家了啊。”沈寻微讶。
“当初买了做婚房的,都装修好了,叶雪却不在了,他自己就再也没住过。有一回我和他喝酒,我说干脆卖了得了,他居然说,如果叶雪的魂回来,总得有个家。”
“是吗。”沈寻微微一笑,握着水瓶的手指却收紧。
“不好意思,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大概意识到自己失言,江际恒看向她,眼里带着歉意。
“没事,每个人都有过去。”沈寻仍保持优雅笑容,似从前做访谈节目,是了,这等人生小事,讨论起来,还能难过欧元区危机如何解决,美国是否继续量化宽松措施?这个星球上,分分钟有人殒命,有人新生,有人相爱相杀念念不忘,有人逢场作戏从不流连。
“不过,我能感觉,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江际恒又说。
“我同他相识不久,可以说对他一见钟情,但对于这段关系,我既不会盲目自信,也不会过于悲观,”沈寻把玩着手中水瓶,语气平静,“有位法国作家说过,一切改变,即使是最向往的改变,也带着悲伤。因为被我们抛弃掉的,还有我们自己的一部分。进入另一种生活,就必须彻底放弃以前的生活。”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他,都需要足够勇气和耐心去应对这种变化,”她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嘴角轻扬,“我会耐心的等,等到他足够喜欢我,也等到他变的足够回应我的喜欢。”
江际恒似乎有些意外,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你和三哥是怎么认识的?”沈寻挑眉问,一声“三哥”,叫的比他还熟稔。
“我和叶雪是高中同学。”他答。
“哦,”沈寻淡淡一笑,水眸锁住眼前白皙俊颜,“你也喜欢叶雪。”
江际恒一怔,随即哈哈一笑:“算喜欢过吧,那还算是早恋,不,也不是,可能纯粹是我单恋。其实叶雪那时候还是短头发,像个小男生,也不知道怎么就入我眼了。后来和她变成朋友,才庆幸当初没有追她,她那大小姐脾气,也就是三哥能制得住她。”
“因为程队他脾气更坏。”沈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他,“也好,至少后来痛失所爱的不是你。”
江际恒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等回到局里,沈寻去敲程立的门,他不在。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微信,先打了句“你在哪儿”,立即删除,又打了句“你在干什么呀”,想想还是不妥,又删除。一路慢吞吞的踱回自己的房间,她最终选了一个表情发了过去。
结果是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应。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到了办公室,她坐下写稿,却听见王小美接起了电话:“程队……嗯,好的。”
大概是他在那头布置什么工作,王小美放下电话就盯着电脑开始忙碌,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严肃。
沈寻觉得也不好打扰她,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思念是什么感觉?就是你跟一个人发了一条信息,在他没有回复的时间里,一次次的去看手机。
等到中午,他还是没有回她。